第32章 我今卿隔千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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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大敞,炉中暖香熏然。

沈青鸾低眼注视着他,半臂压在扶手之上,她望着卑贱如尘的坊中奴,墨发披落,仰首露出面庞。

眉宇挺直,双眸乌黑幽然,露出一股疏离冷淡的面貌来,宛若未消的春冰洇出水迹,蒙尘的宝珠绽出华光。

卑劣的仿品点上真品的珠翠,竟也有别样的韵致。

眉目很像,眼眸也是冰的,可望来总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怯弱之感。沈青鸾先是让这容貌震得呼吸一滞,随后屈指缓慢地敲着扶手,半晌未语。

她认出了这个人。

她曾拔剑抵其颈项,剑锋吻过他的咽喉,却又因这张脸撤剑回鞘。

有关于郑玄本人之外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没有哪件事是她随意便能遗忘的。可偏偏是这最重要的人,却在过程之中消磨模糊,回忆不起。

沈青鸾抬起手,抵住了他的下颔。

她的指尖从坊中奴的颔骨边缘滑过,骤然想到玄灵子的下颔弧度要更柔润一些,那是她曾用抚摸和亲吻丈量过的地方,也是她沿着颔骨向下埋首时常常触到的地方。

手指渐渐上行,从脸颊蔓延到眼角,不算明显地碰到曾动过刀的眼角。她徐徐地抚过对方纤长的眼尾,收回了手。

这里很像,但又能感觉出来不是。沈青鸾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样的感觉,她盯着面前的贺青洲,一股莫名的厌恶和微妙的珍惜一同涌上心头,复杂地缠搅翻动,滋味难言。

眼前的男子身量也很像他,即便沈青鸾已经无法完整地回忆起郑玄的样子,但就是能体会出相像。

贺青洲腰身窄,脊背略薄,是标准的文弱书生身量,脖颈长而白皙,在柔如云絮的广袖长袍的映衬之下,在烛光铜镜的折射映照之中,颇有几分勾人的味道。

他顺从地低下头,将刚刚展示于对方眼中的面貌藏了一藏,呼吸稍促,似乎有些紧张。

沈青鸾问道:“谁送你来的?”

“……奴自小就是承秀坊的人。”

说谎。沈青鸾笑了笑,但也不恼,而是继续问道:“你还记得我吗?”

贺青洲小心地抬起眼,道:“记得。景王殿下。”

“当日南霜讲你送归皇宫,如今你却用这张脸出现在这里,看来是圣人非要我杀你。”

她语调很轻,句中字词却让人心中一沉,连立在其后的殷岐都跟着愣了一下。

此话一出,满室寂然。一旁的鸨母吓得腿都软了,抖如筛糠地跪倒在地,却连话语都说不出来。

沈青鸾平静地盯着他,将自己刚刚看到的面容与记忆中的玄灵子相互映照,可是她记下的形貌再深刻,也无法从残损的回忆里想起那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

一种宛若火灼的焦怒烧上心头。

她好似并未说笑。

贺青洲伏在地上,掌心的冷汗将衣衫濡湿,他的畏惧好像也仅止于“死”这个字,到了这一刻真正来临之际,反倒有一种如其所预料的镇定。

他的目光落到地上,好似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是缓慢地向沈青鸾叩了个首,像一摧即碎的瓷器摆件儿,在赏玩之人的手中倏忽坠地,并无多么强烈得生的意志。

锵然拔剑之声。

寒光闪过眼眸,折出刺目的雪芒,这把染过无数鲜血的长剑横劈而下,挟着烈风袭来。

他已闭上眼,情绪已压抑到极致。就在长剑挥落的瞬间,他体内根种的毒素也随情绪起伏而骤然发作。

长剑悬停在贺青洲的脸颊边。

剑锋未切肤,却有殷红至焦黑的血液一滴滴落下来。贺青洲蓦地呕出一口鲜血,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连偏头看一眼悬停剑锋的空当都没有。

他爬不起来,漫过咽喉的痒意化成剧烈的咳嗽,鲜血沿着唇角,流成一道殷红的线,如残梅般碎在地上。

贺青洲转过头,贴上冰凉的剑身,被近在眉睫的锋刃在脸颊上割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沈青鸾下意识地移开了长剑。

这张脸太犯规了。只要面对着这张脸,她就会想起……

想起一个满身月华寒如霜的背影。

那些滴落的鲜血,唇角未拭去的殷红,仿佛在她的记忆里猛然碰撞了一下,炸开一股极致而短暂的痛楚。

沈青鸾与他对视。

这个人似乎根本没有求生的欲望,他衣袖沾血、眼中仿若尘灰已尽、一切枯涸。

沈青鸾收回长剑,随着剑锋入鞘之声,将掌心搭在剑柄边缘,忽地问向一旁的鸨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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