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鸾的目光凝驻在路线上,正想说些什么,忽感心口疼痛欲裂,周身泛出惊人的冷意。她皱紧眉峰,抬手捂住了心口。
“怎么了?”殷岐问。
沈青鸾摇了摇头,脑中一刹思绪万千,她缓了口气,能记得这是一种蛊虫,但却想不出为什么要留有这种蛊在身躯里,并不知晓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没事,继续说。”
殷岐不疑有他,正待继续讲下去时,所驻扎的营外忽有一人撩帘进入,未经通报,他转头一望,看到是景王殿下的近卫南霜。
他见此人进入内中,但躬身拱手,并不开口,便知晓其意,他起身看向沈青鸾,道:“改日再与殿下秉烛夜谈。”
沈青鸾稍一颔首,目送殷岐出去,才一弹桌案,问道:“是什么事?”
南霜道:“从北雁那边儿传的消息,说是医仙大人已经联系到了,不日将赶往安川,与您会合。”
这算是所有消息中最好的一个,沈青鸾如释重负地出了口气,她抬指揉了揉眉心,忽问:“我记得齐明珠脾气很大,他要是知道我忘了玄灵子,恐怕要耍性子。”
“不会的。”南霜脱口而出,但她又犹豫了一下,试探道,“要不,把后面那一位藏起来?”
后面那一位是指贺青洲,因大军开拔,他被沈青鸾托付给七皇子,身在七皇子马车内同行,因而要落后一些。
“藏?”沈青鸾想了一下,“不必,我总觉得玄灵子会信我,那就什么都不必做。而齐明珠不信,藏之又有何用?”
南霜有些焦急地道:“那该怎么做?主儿……”她心一横,自暴自弃般地道,“所有人都觉得那是您的新宠,洗不干净的。”
沈青鸾闭上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就让他们去怀疑,也好让长清轻松一下。”
自从药效发挥、遗忘的东西越来越多后,沈青鸾将许多不愿忘的东西记于一本书册之中,但内容杂乱,除她以外,恐怕没有人能看得下去。
就在话语谈及此处的时刻,营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一个尖利如宦官的声响高喊道:“抓刺客!七殿下遇刺——”
沈青鸾豁然睁眸,拔足出帐,望向后方远处的混乱场面,交织的兵戈声中,一个穿着夜行衣的影子窜出军士之间,她声线压低,语气如刀地道。
“南霜,把人抓回来,无论死活。”
“是!”
·
皎皎空中孤月轮。
一截色泽如霜的腕露在外面,探进穴位的银针寸寸深入,炭火正旺,室内寒气驱散,温暖如春。
再次下针之时,床榻之上的人略微清醒了一些,撑起身体在床下的瓷皿间吐出一口毒血,呼吸声还是清浅而微乱的。
“不要动。”紫衣女道坐在榻前,将银针再进一寸,道,“此番不死,已算你有阎王找不到的运道了。”
借着烛与月,郑玄看清是谁,又看到成慧身后的父亲,这才一言不发地躺了回去,等到女道收针时,便低低地谢道:“有劳您了。”
“内力迟缓沉涩,两毒相加。”成慧道,“为道友延命数月,之后是否能遏制住这等寒毒,便并非是在我的预料之中了。”
她顿了顿,又道:“我已同秀之商议过,你生来命中有此一劫,阻挡不成,反陷困宥。如今,你想做什么,便去做。”
微光映照之下,坐在成慧身后的郑林看不清具体的神情,面容似是有些苍老,此刻正静静地望过来。
成慧道人侧身让开,留给他们父子之间交流。
烛泪徒流,火光有一瞬的摇晃。
“……你说要见你母亲,是为什么?”
郑玄压抑地轻咳了几声,道:“孩儿有些话,想对母亲讲。”
“这之后呢?”
“……想去见沈青鸾。”
郑林闭上了眼,掌心覆盖住了眼眸,沉默了片刻,道:“西北战事,她早已离京。你与她的婚约也已昭告天下,圣人赐婚。”
他顿了顿,语气复杂地继续:“只是,沈家的女儿另有新欢。若你二人未生情愫、便不该就此定终生,即便圣旨已下,但还有明玑子为你出面……”
这句话在此停顿。
话语未尽,其余的声音皆沉没在郑玄幽深的双眼之中。
郑林说不下去了。他长长一叹,有些颓然地起身,身影沉凝在孤月之下。他走到烛台边熄灭火光,低声道:“我儿温良恭俭、寡欲少求,只是命定如此……天不假年。”
天不假年……郑玄闭目沉思。
房门开阖,寡淡月色之下,那只冰凉的手握住了随身存放的双凤玉佩,摩挲着上面熟悉的刻字。
从他心底升起着一个隐蔽的念头,所有寒冷和痛苦都因为这个念头变得明亮起来。
即便寿数不足、路途短暂。
他也会努力回到昭昭的身边,握住她的手,绝不放开。
作者有话说:我来啦我来啦,我带着更新走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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