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百密一疏(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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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这个气味很宠纵人呢!”

仍在工场门外的龙鹰,听得心中异样。

可以这么说,只有纪梦独有、慵懒而带点放任、温柔如枕的声音,不假修饰地说出心内的感觉,语调和内容配合至若天生一对,全无斧凿、造作,能长驱直入攻占每一个人的心绪。

龙鹰愣住了,移往一旁,挨到一旁的门壁处。

工场内人人屏息静气,纪梦娇柔的声音似凝止在内里广阔的空间。

清韵的声音随着呼吸的起伏,与打在瓦顶的雨声和应着似的,欣然道:“鲁大哥呵!梦儿还是首次这样去形容一种合香哩!”

清韵和纪梦的声音,宛如春兰秋菊,都是那么的诱人。

一个唤“韵妹”,一个唤叫“鲁大哥”,可见两人间的关系,亲切了些儿。或许清韵是在笼络香怪,也可以是“怜才”。

龙鹰愈发感到自己在此时刻走进去,不但破坏气氛,还喧宾夺主,因香怪才是“正主儿”。

只须想想,何凡康不知在东大寺外守候多久?白等了多少天?就为隔远偷看纪梦一眼。他奶奶的!现在大美人送上门来,任君饱餐其生香活色,还加赠风韵迷人处令龙鹰这个见惯绝色者也告倾倒的清韵大姊,众人的感受可想而知。

虽在闹市内,然而两女的“自天而降”,却把充满汗水的七色馆,辟为尘嚣之外的仙界妙境,如置身于鲜花绽放的幽秘花园。

从香怪踏足秦淮楼的一刻,秦淮楼与七色馆结下不解之缘。

香怪开腔了,出奇地笃定自信,还有种权威的意味,徐徐地道:“我们开窗户,让外面的大自然流泄进来,花香草味,伴随着香洁的阳光,与我们息息与共,事实上我们一直生活在气息的丰盛和奢华里,只是不自觉。合香就是大自然的精华,可千百倍地提升我们的感觉,引导我们重归自然。我们七色馆可在明天赶制出第一批‘七色彩梦’的成品,送往秦淮楼。”

清韵大喜道:“我们还未谈好价钱呵!”

香怪傲然道:“这方面和范爷谈。”

该是清韵询问的目光投向郑居中,后者恭敬的道:“范爷天亮前刚回,怕尚未起来。”

清韵道:“当然不可扰他。范爷为皇甫长雄的事,很伤脑筋呵!”

听她这么说,龙鹰猜到“三天之期”的较劲,已传到秦淮楼去,否则龙鹰为何伤脑筋?依他估计,是翟无念、京凉一方,还以为有韦后出马,提早放人十拿十稳,于是大力宣扬,尽量扫龙鹰的颜面,比事后夸耀,威力和效果大多了。

郑居中难藏心内的成就感,却故意轻描淡写的答道:“清韵小姐再不用担心范爷,昨夜于亥子之交释放皇甫长雄,事情圆满解决。”

清韵大讶道:“亥子之交?”

纪梦“噗哧”娇笑,如在黑夜里擦着驱走黑暗的火熠子,照亮的却是人心。意兴盎盎的道:“韵姐呵!放人的位置是联接昨天和今天的桥梁,一边是范爷和陆大人,另一端是皇甫先生的支持者,光阴给冻结哩!”

听着继聂芳华后的第一名妓,以充盈意象的语言,诉说世俗寻常的权斗角力,谁不动容?

工场内的兄弟,全像着了魔般保持屏息,惟清韵和纪梦的声音余韵绕梁。

龙鹰愈发感到不该于此时闯进去。

远方传来扣门的轻响。

虽不愿离开,但不得不离开。

启门。

宇文朔魁奇古伟的容颜映入眼帘,龙鹰挤出门外,关门,道:“我们边走边谈,小弟刚醒过来。”

宇文朔欣然随他冒雨朝市门举步,道:“昨夜辛苦你哩!”

龙鹰道:“也辛苦了你老哥。”

因下雨的关系,市街行人稀疏,多是匆匆而行,没了平时的驻足游赏。

离开西市,右转,沿永安渠南行。

宇文朔叹道:“在昨天风头火势的情况里,可以做的着实不多,我是稍尽绵力,将球传到范兄的鞠杖下,岂知范兄竟能把拖延之计,演变为攻门妙着,看似和局收场,事实上在没有输家下,再一次保持不败者正是赢家,比之在飞马牧场时的明输实赢,巧妙处不遑多让。哼!早警告过他们,却听不进逆耳忠言。”

又道:“本人可保证那群蠢材人人虚虚荡荡,若有所失,既无以为继,对范兄更不知该于何处着力,弄成如此不上不下的,肯定他们中没人曾料想过。”

龙鹰问道:“宇文兄清楚皇甫长雄的现状吗?”

宇文朔道:“今次事件的两大输家,是皇甫长雄和左朝锋。”

稍顿,续道:“皇甫长雄私下煽动左朝锋五人到秦淮楼闹事,并没有得翟无念等人同意,却累及他们。当然!如果范兄被逼提早放人,翟无念等会赞皇甫长雄错有错着,现在则刚好相反,皇甫长雄成众人发泄怨气的对象,令皇甫长雄苦上添苦,恐怕有一段时间,须躲起来不见人。陆石夫那一掌掴得好,掴醒了仍关起门来造梦的关子弟。”

龙鹰一怔道:“你老哥不正是关中子弟?为何说的似别人的事?”

宇文朔仰头任雨点落在脸上,天上乌云疾走,酝酿着更大的雨势。

沉声道:“神龙政变,是我醒过来的一刻,龙鹰只手撑天,顶着了我们所有人,其鬼神莫测的手段,着着领先。唉!纵然不想承认,但天下确再不是我们以前的天下,随着人口大幅增加、迁徙、流通,塞外、海外和中土在各方面的往来日益频繁,两次迁都,武则天的起用寒门,科举的普及,大运河的通航,权力正不住往下移,早被大幅削弱的权力壁垒,已不合时宜。”

龙鹰心忖宇文朔确为世族里的有识之士,对己身的处境毫不含糊。口中却道:“没那般严重!”

宇文朔苦笑道:“本来没想得这般严重,因押中了皇上这个宝,然而范兄大驾光临,正正暴露了我们表面的风光下,掩不住的暗里憔悴,是百孔千疮,令人感慨。”

龙鹰讶道:“竟关小弟的事?”

话犹未已,豆大的雨点洒下,再不是先前的小雨,两人避往岸旁一株茂密的老树下,继续说话。

宇文朔该有别的事来找他,可是一时感触,转往有关高门世族兴衰的话题上。

河风夹杂雨点,横空袭至,尚未入秋,已有秋寒的滋味。头上茂密的枝叶给打得沙沙作响,大雨在大树的隔泸下,化为绵密的细雨。

天地迷蒙,水气弥空。

宇文朔似被雨水打醒过来般,不好意思的道:“不知如何,竟说起没关系的事来,范兄不用放在心上。”

龙鹰诚恳的道:“因为小弟既是外人,也至少是半个朋友,故宇文兄可将郁藏的心事,畅所欲言。”

宇文朔再不愿就这方面谈论,道:“另一个大输家是左朝锋,几是不堪一击,败得窝囊透顶,声誉丧于一夜之间,再难在西京立足,今早已黯然离去。先有长安帮易果然、关西兄弟会的堂主白向等人,后有左朝锋,一一栽在范兄手上,引发出关中人一个大疑问,就是究竟因范兄特别了得,还是关中武林的水平,与关外的水平差上大截?”

龙鹰叹道:“教小弟如何答宇文兄?”

宇文朔淡然自若的道:“答与否没分别。清楚的是,关中子弟根本追不上当今天下的形势,也不懂如何面对。”

又道:“除非有新的变化,范兄已成西京权力的新贵,暂时牢不可破,排斥范兄的诸般势力,分裂崩颓,一时间再难组织统一的阵线,范兄是站稳了。谁想得到,不过几天,范兄成为没人敢惹的人物。”

龙鹰苦笑道:“宇文兄勿抬举小弟,欲去我而后快者,也分明的和暗的势力,到现在仍潜藏的敌人才可怕,因不晓得他们有何阴谋诡计。”

宇文朔道:“范兄自出道以来,一直处于这个情况下,故到飞马牧场光明正大的参加盛会,独你遭人行刺,看你现在仍是活得风风光光,知范兄的能耐。否则田上渊何用劳驾,于范兄初来甫到的第一天,以对待陶过的手段,作为见面礼。”

龙鹰哑然笑道:“宇文兄说得有趣。宇文兄对小弟的支持,小弟非常感激。”

宇文朔叹道:“我前世该是欠了你一点什么,今世须还。由遇上你的那一天开始,始终没法视你为敌,又或是凝起敌意,所以藉些因由,就放你一马。现在更是泥足深陷,成其并肩作战之局,真不知是福是祸?”

雨愈下愈大,大树挡雨的功用被削减,外面下大雨,树下落小雨,两人发、衣尽湿,却似没任何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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