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以诈对诈(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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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江池。新大相府。

龙鹰没有在临池水榭被款待的荣幸,宗楚客在主堂旁的偏厅接见,三、四句客套话后,转入正题,眉头紧皱的道:“轻舟真的须亲走一趟?”

龙鹰直觉他心情太坏,若开罪他,随时可失去耐性,暴跳如雷,唯一对付之法,是以柔制刚。

没人可怪宗奸鬼,换过龙鹰和他调转位置,谅心情好不到哪里去,当你以为一切尽在掌握里,事事依你心意星辰般循环运转,忽然发觉现实与原相远,心情可好到哪里去?

世事的变幻无常,形成令人睡难安寝的庞大压力。

忽然间,本该万无一失,置王庭经于死的计划,转变为九卜女被创,田上渊行藏曝光,惹来“两大老妖”的狙击突袭,折的全是一等一的好手。法明和席遥从来非善男信女,很辣处不在田上渊之下,又练就“至阳无极”,田上渊为保护九卜女,惨遭重创,而九卜女于疗伤最紧要的时候,遭逢突变,大可能功亏一篑,负上永不可能疗愈的内伤。

宗楚客也非和稀泥,来个连消带打,封锁都城,派出大批兵员,搜索远近,希望“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岂知是夜即城内生变,旗下顶尖大将“夺帅”参师禅,身首异处的被弃尸皇城附近,令他欲盖无从。尤可虑者,是既不明白,更大失预算,如若本驯服的马儿,蓦然变成失控的野马。

正头痛的当儿,王庭经和范轻舟竟要联袂离京,是说走便走,大出其意料之外。王庭经因而顿成不测因素,谁晓得人、他何时回来,这方面连李显也不敢多问,遑论韦后或宗楚客。

让范轻舟离京,等若放虎归山,天才清楚他是否另有目的,藉筹款之名,暗里进行某一对付北帮的计划。

龙鹰看着眼前奸鬼,似失去了一贯的从容冷静,露出少许气急败坏的神色,实未之有也,引得他想深一层,同时暗呼好险。

宗奸鬼通过安乐,委他募金大任,实包藏祸心,务要留他在京。田上渊干掉李隆基后,乘机南下,与集结在楚州的北帮船队会合,亲自领军,以车辗螳螂之势,一举击垮竹花帮在大江的水上力量,根本不用入城,然后凯旋而归,再分兵对付阵脚未稳的黄河帮,如此反对北帮的力量,被打个七零八落,在以后一段很长时间,难以为患。

到李显遇害,天下兵权尽入韦宗集团之手,届时只需撤掉陆石夫之职,代之以己方的走狗,官府可配合北帮,将黄河帮、竹花帮和江州隆全打为叛党,来个赶尽杀绝,连根拔起。那时的“范轻舟”该早赴黄泉。

怎知“两大老妖”如从暗地里钻出来的厉鬼,打乱了宗、田两人的部署,现在“范轻舟”又要逸离他们的魔掌,老宗心情之劣,可以理解。

龙鹰无奈苦笑,道:“不走一趟行吗?”

宗楚客尽最后努力道:“轻舟大可修书一封,委托江州隆的兄弟代你筹款,这样轻舟便不用长途跋涉,还可留在京城效力。”

龙鹰等的正是他这几句蠢话,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却有扮出颓丧神色,惨笑道:“大相该比任何人清楚,以大相财力,捐了百两黄金,已是可观的数目,西京能过此者,数不出多少个人来。现在金额的目标,非几百两,非数千两,而是一万五千两,要在西京筹得此数,乃痴人说梦。”

宗楚客一时语塞,兼之龙鹰以他为例,以示筹款之南,确为事实,宗楚客想害“范轻舟”,反成落入龙鹰之手的把柄。

龙鹰现在是吐苦水,没丝毫在怪责他之意,至少表面如此。

当然,宗楚客可拍胸口,为筹款一事包底,不足之数由他补足。然而,那肯定超过一万两,际此政争激烈之时,在在需财,特别是北帮船多人众,耗财极巨,又北帮走私盐方面的财路被截断,老田在动用老本,老宗肯定须大力资助。于财政吃紧的情况下,宗奸鬼能否拿出一千两黄金,殆成疑问。

非不愿也,实不能也。

龙鹰续道:“同一个请求,由大相提出,或来深兄提出,已是迥然有异。现在更是要人真金白银的捐款,随便找个人去筹措,肯捐出十两已非常够朋友,只有小弟亲自出马,痛陈厉害,又说出诸般好处,方有筹得巨款的机会。当然,我亦计算一下,由江州隆尽可能垫出一个可观的金额来。凡此种种,不到我亲走一趟。”

任他奸似鬼,宗楚客一时找不到范轻舟不回“家乡”筹款的道理,问道:“轻舟何时离开?”

若在与台勒虚云密谈前,宗楚客问这句话,他会答是后晚,但得知有拦河网后,做出调整,答道:“须看太医大人心情,他爱何时走便何时走。”

宗楚客道:“须小心呵!”

龙鹰心中好笑,知宗楚客终于找到切入点,可引出“两大老妖”,至乎参师禅的话题质询他。

龙鹰一点不担心露破绽。

比起台勒虚云,老宗要怀疑的,更多、更复杂,正如老田常卸责给大江联,大江联亦有百、千条理由,找参师禅来祭旗。

老宗由于一直严密监察“范轻舟”的一举一动,知他没忙坏算家山有福,压根儿不可能布局对付参师禅,那需要大量的人力与情报网,孑然一身的“范轻舟”,没可能办得到。事实上,参师禅如魅影般难掌握,在任何对他的行动均徒劳无功,唯一杀他的可能性,是像这次般的自寻死路,因机缘巧合授首魔门邪帝手上。

于宗楚客而言,“范轻舟”没资格杀参师禅。

龙鹰来个四两拨千斤,免宗奸鬼追问下去,微笑道:“大相放心,只要田当家肯高抬贵手,大概没人敢来惹我们。”

宗楚客为之气结,却恨又是他自己暗示、明示以“范轻舟”取田上渊而代之之意,此刻也无颜硬派老田是“范轻舟”的好兄弟。

宗楚客欲言又止。

龙鹰找个藉口,趁机告退,宗楚客或许失去了说话的心情,没有挽留,令龙鹰得以脱身。

※※※

夜来深送他出大相府门,绕岸而行,抵曲江池北岸,还要送他到兴庆宫去,给龙鹰婉拒。

他从来时路经返兴庆宫,因路上多了关卡,由于本身形象特别,一脸美胡更是活招牌,来时关卡守兵都认得他有夜来深陪行,免去无端给截着盘问,是聪明的选择。

夜来深没坚持送他一程,是个解脱,事实上应付台勒虚云的诘问,如在惊涛骇浪里挣扎求生,不知多么辛苦。可怜他昨夜未阖过眼,与参师禅恶斗一场,又须善后,晨早入宫,应付这个、应付那个,少点精力也不成。

到以为可以返花落小筑好好休息,又给截着去见宗奸鬼,仅余的一点精神亦用精光,现在唯一想的,是倒头大睡。

走过两个里坊,心湖泛起熟悉的影像,赫然是无暇的动人身影,有点模糊,且一闪即逝。

一时间他因心力交瘁,脑筋难以运作,不明白为何忽然想起她,而自己并不打算夜访香闺。

走多十许步,方明白过来。

他奶奶的,无瑕当是通过池底秘道,到大相府偷听他和宗楚客的对话,不由心生寒意,因自己竟一无所感,可知无瑕在全力潜藏的状态里,确能瞒过他的魔种。

此时她从水里上岸,目光投在他背后,惹起魔种的警觉。

她会怎么做呢?

是自行回家,还是在某处截着自己,要自己随她回家去?这个可能性该不大,在这时候邀“范轻舟”到她香闺去,颇为暧昧尴尬,除非她打算和自己共度良宵。

唉!若真的如此,该拒绝吗?状态太差了。

此一念头才起,他再一次感应到无暇,旋又失去她的位置。我的娘!无瑕在跟踪他!

明悟涌上心头。

无瑕此刻的情况,等同前天他潜上田上渊的座驾舟,偷听老田和九卜女对话的情况,晓得老田要去见宗奸鬼,机会难逢,岂肯错过。目下的无瑕亦是如此,只要跟踪自己返金花落,便可偷听龙鹰和符太的“丑神医”说话,从而探出他和“丑神医”的真正关系。

龙鹰暗抹一把冷汗,如未能看破无暇,却有“阴沟里翻船”的可能。

这两天不知走了什么运道,稍一行差踏错,都可将赢回来的全陪出去。

心内也生出怨气,无瑕对师门的重任,确看得比他重多了,没感情用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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