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旁人,病房里骤然安静了下来,肖君毅扫视了一下房间,由于今天探病的人太多,各式各样的礼品还未收拾干净,屋内难免有些凌乱感,陈远鸣这时正坐在靠窗的沙发旁,傍晚金色的余晖从窗口洒下,给他略显苍白的脸上增加了一层釉色般的光彩,显得年轻而脆弱。
昨天晚上那场不欢而散后,肖君毅并没有留在夜总会,而是直接打道回了深圳。这辈子他从未在任何人身上受过这样的气,心底隐藏的情思被如此践踏,激愤让他几乎发狂。他肖君毅这辈子缺过什么?身家、能力、甚至样貌,哪样不是出类拔萃。现在巴巴的把心奉上,却被人直接踩到了泥里,怎么不让人愤怒。
本想一走了之,谁知今天中午母亲却打电话过来,告诉了他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陈远鸣遭受了枪击。时间就在昨晚。
在那一瞬间,肖君毅只觉得自己身体里那些愤怒和不甘烟消云散,只剩下了让人眩晕的恐惧。仅仅半天时间,他…
;就险些跟那人天人永隔。在电话里,他甚至都没能听清母亲的话语,只是牢牢记住了医院和病房所在。马不停蹄的驱车几个小时后,他又再次站到了陈远鸣面前。
也是直到这一刻,神智似乎才又回到了躯体内,肖君毅突然发现自己有些说不出话来,愤怒虽然已经压下,受伤的自尊却依旧在隐隐作痛。他这一生过得太过安逸,有太多的心想事成和不费吹灰之力。然而几乎所有那些让他无法自控的感情波动,都是因面前这人而来。羡慕、嫉妒、钦佩、冷汗淋漓乃至怦然心动,如今又加上了恐惧和愤怒,这男人就像一块磁石一样,牢牢地吸引着自己,让他无法挪开视线。
他已经栽到了谷底,可陈远鸣却依旧没有回过头,就连这个枪击的消息,也是通过北京那边转来的,他就没有联系肖家任何人,而是选择了国兴。那只曾经被护在掌心的小鸟已经长成了一只苍鹰,振翅飞上九霄。自己又能怎么做呢?难道折断他的翅膀,把他关在别人都看不见的地方吗……
陈远鸣坐在沙发上,并没有起身。当看到肖君毅的身影时,他其实也有一丝吃惊,然而旋即猜到了原因。孙国强跟刘兰馨熟得很,又深知自己跟肖家关系密切,通知一声算是应有之意。面对这满室寂静,他最终还是挑起了嘴唇,“肖少也来了,其实只是点擦伤,没什么大碍。”
‘肖少’二字让肖君毅牙根一紧,慢慢放松了不知何时捏紧的拳头,他深深吸了口气,“听我母亲说的,只是……过来看看。”
“也替我向伯母问好,过几天就要回京了,届时一定上门拜访。”
话说的太过客套,肖君毅只觉得心头的火苗又往上窜了几分,“哦?是吗。只是家母年事已高,说不得能不能接受陈董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法。”
看着肖君毅眼底闪烁的怒火,陈远鸣淡淡的笑了一下,“跟别人胡搞,总好过搞她最心爱的幼子。肖少,你想过自己父母、甚至祖父母年事已高吗?”
这话一下就击中了肖君毅的痛脚,脸色难看的吓人,他紧紧咬住了牙关,“就是因为这个?就因为这个你才……”
轻轻摇了摇,陈远鸣一字一句说道,“这只是一个方面,咱们真的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其他什么都不说,肖少你肯让我操吗?我看未必,还是说你觉得我就会乖乖躺下让你操一辈子?男人之间不是这么谈的。如果只是玩玩,怎样都好,但是你我偏偏不是适合玩玩的人。牵扯太多,顾虑太重,谁都玩不起。”
肖君毅此时的脸色已经变得一片煞白,如果这话是小叔嘴里说出来的,他可能还会产生一些逆反,还会努力试着给自己找出些理由。但是从陈远鸣嘴里说出来,却让他从骨子里生出一种痛楚,一种无法掩饰的虚弱。他是何等痛恨这种感觉,偏偏此时天生的巧舌就像哑了一样,吐不出半个字来。
看着眼前这个面容憔悴,几乎失去了天之骄子模样的青年,陈远鸣轻轻垂下了眼帘,“我把你当做是重要的朋友,是过命的交情,我也很尊敬肖大哥和伯母,甚至只有一面之缘的老爷子、老太太。肖少,退一步,别毁了这一切。”
在原地木然站了很久,肖君毅冷冷说道,“陈远鸣,有时我都忘了你他妈还是个不到2o的毛头孩子。好啊,你想做兄弟,那就做兄弟好了!”
话足够掷地有声,陈远鸣苍白的脸上却没有半分动摇,注视着他平静无波的面孔,肖君毅只觉得一阵难以形容的感觉在心中翻腾,既像苦闷失落,又像心痛纠葛,但是最终,他也没能等到一句话。这他妈简直就像一个笑话,嘴角泛起一丝自嘲,肖君毅转身就向屋外走去,却不像他来时那么匆忙,步履凌乱。
在他背后,陈远鸣的双眼一直没有挪开,直到看着那条稳健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这时他才感觉到手心里一片汗津津的粘湿,抽了张纸巾轻轻擦了擦手,他站起身来,随手扔掉了那张废纸,朝马强的房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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