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陆郁走到废液池边,正准备倒废液的时候,忽然被人狠狠撞了一下,手里的瓶子掉进了池子里,而后背猛地生出火辣辣的灼烧感。
“陈浩!你干嘛推我!!”
身后孔倩大喊,方脸上满是怒气,而陈浩瞪着眼,一脸的不知所措。
化学老师闻声跑了过来,忙喊了一声,让陆郁把校服脱下来,再让几个女生把陆郁带去厕所,赶紧用清水冲洗,然后尽快送去医务室。
后背的烧痛越来越明显,陆郁咬牙把校服脱下来,随后被吓得快哭的孔薇薇和几个女生一起连忙带着陆郁去了厕所。
陆郁出门的那一刻,朝墙角瞥了一眼,高大的少年不在那里,可能是在混乱未起的时候离开了。
她隐隐有些失落。
厕所就在实验室旁边,几个女生把她T恤掀开,原本白嫩的后背已经起了一片红斑,孔薇薇没忍住,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用水往陆郁后背冲。
陆郁闭着眼,忍受着灼烫和清水的冰凉。
这时,隔壁忽然响起一声轰然巨响。
苏彻的确是先走了,可刚走到楼梯口时,忽然听见实验室的叫喊,等掉头回来时,恰好看见陆郁脸色煞白的被带去厕所。
实验室里,一张桌子塌在地上,上面的各种玻璃器皿摔了一地,到处是破碎的玻璃和倾翻的溶液。
苏彻站在在满地的狼藉中,眼底仿佛囤积着无尽的冰霜,他手里拿着张纸巾,轻描淡写地擦着手上的血。
脚下是捂着脸躺倒在地的陈浩,一旁是吓得浑身颤抖的孔倩。
周围的人站得很开,倒吸着冷气远远避开那尊杀神。
化学老师在一边微张着嘴,讷讷地自语。
“恐怕,这次真得赔一万了……”
另一边,陆郁后背被草草清理了一遍,出来时,厕所对面的走廊里,苏彻抱着胳膊靠在墙上,手弯处搭着一件湿了的校服,脸上犹带着森森冷意。
少年眼尾微蹙,眉毛如同漆黑的剑,眸色浅淡的眼中,似乎蕴着一点即炸的火药。
见陆郁出来,脸色白得几乎透明,苏彻心颤了一下,背脊微微绷紧,嗓子有些发紧。
但他佯装毫不在意地问:“没事?”
陆郁目光停在他搭在手弯的校服上,认出来那是自己的。
陆郁抿了下唇,回答:“没事。”
“疼吗?”
“不疼。”
两个人一来一回,一方嗓音冷漠,一方语气平静。
倒不像关怀慰问,而是机械的问答。
几个女生相互对望了一眼,一方面惧怕苏彻,另一方面想着陆郁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便抱歉地说了声先走了,赶紧逃开了这里。
苏彻不再说话,把校服递了过去。
陆郁沉默地接过,眸光在苏彻裸露在外的半截小臂上瞥了一眼,发现少年遒劲的小臂上有一条长长的划痕。
像是玻璃割的,见了血。
气氛陡然沉重。
陆郁忽然想起刚才在厕所时听到的那声巨响,大概明白了什么。
她张了张嘴想问,但苏彻却啧了声,暴躁地把袖子使劲一扯,盖住了那处伤痕,再开口时声线同样带着烦躁。
“赶紧去医务室看看,不然下班了。”
说完,苏彻转身就走,半点不拖泥带水。
直到苏彻背影消失在了走廊尽头,陆郁还沉默地站在厕所门口,小臂上的伤一直在脑中盘桓。
孔薇薇在一旁急得受不了了,拽了拽陆郁的袖子,低声说:“再不去医务室就来不及了。”
陆郁低低嗯了声,走出走廊,和孔薇薇下楼去医务室。
脚步声在楼梯间响起,渐渐没了声音。
苏彻坐在上一层的楼梯上,双手撑在台阶,仰着脸望着窗外西落的太阳,薄光打在他的脸上,俊毅的轮廓似乎变得柔和了些。
苏彻无声地吹了声口哨,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烟盒,叼了根烟点着,看着青烟袅然而起。
另一边,黄将军的办公室里,孔倩和陈浩站在办公桌前,化学老师也在一旁。
黄将军看了眼陈浩肿得跟馒头似的脸颊,心里越发来气,这么大高个的一个人,伤刚好就又惹事!
这个班没一个让他舒心的!
“苏彻他人呢!刚转来两天就给我惹事?!”
黄将军等了近十分钟也没等到打人的罪魁祸首,气得一拍桌子,动静太大,吓得隔壁十三班的班主任一个激灵。
女老师自觉地缩起头,在此时装聋。
黄将军是真的怒了,化学老师在一边低声宽慰,毕竟是在化学实验课上出的事,作为任课老师,他占了大半责任。
事情的起因他在实验室从同学们的口里,大概了解了一下。
陈浩一不小心没站稳推到了孔倩,孔倩突然受力,手里的盐酸没抓牢,直接泼到了陆郁的背上。
再然后,苏彻像发了疯似的冲了进来,先是一脚踹翻了张桌子,再是一拳砸在陈浩脸上,当时的模样简直像只怒火冲天的野狼。
那阴戾凶狠的目光,化学老师现在想想,身上依然不禁会起一层白毛汗。
“黄老师,学生也不是故意的,你让他们写个检讨,再去给陆郁道个歉,事情也就过去了。”
化学老师劝道:“别闹得太大,要不然学校知道了,直接下一个警告处分,那就更难办了。”
黄将军看了他一眼,说:“吴老师,这不是警不警告的事了,而是一个学生的品行问题,要是不教育好,我这六班班主任也不配当了。”
化学老师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黄将军目光扫向孔倩,女孩个头高,可此时却恨不得把自己缩成只鹌鹑,低下头紧咬着唇,脸色惨白,手指在身前死死地绞着。
黄将军暗暗叹息,上个星期他刚叫了孔倩母亲过来,在这对母女前严肃地谈了谈她欺凌孔薇薇的事。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孔倩母亲,也就是孔薇薇的婶子,口头上虽然在严厉斥责女儿,但眼里却分明写着活该和一丝痛快。
这一大家子,对孔薇薇的态度,实在让人心寒。
黄将军沉声说:“孔倩,你知不知道化学溶剂有多危险?这次幸好是稀盐酸,要是浓硫酸,我看你怎么办!”
孔倩身子打了个颤,低着头,声音细细小小的,故意表现得有些委屈。
“是陈浩推我的。”
陈浩脸疼得要死,脸骨像被一柄铁榔头砸过一样,不知道有没有骨裂,他听到孔倩的栽赃,立马瞪大眼,红着脖子反驳。
“我没有推她!她在瞎说!”
孔倩紧接着说:“就是你推的,你故意的,想害我,想害陆郁。”
说着说着,孔倩红着眼眶,瞪着陈浩,酝酿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直接大哭了出来。
看着倒像真受委屈了。
陈浩死死瞪着孔倩,表情狰狞,呼吸变得急促,恨不得在她那张方脸上狠狠甩一巴掌,他明明什么都没干,凭什么被栽赃陷害!
气氛变得异常躁动,黄将军厉声吼了句:“干什么!做了错事还不敢承认了!这件事不管你们谁推谁,都给我写三千字检讨!”
陈浩咬着牙深深看了孔倩一眼,目光森冷,像一把剐骨刀,带着怨毒和愤恨。
孔倩冷不丁打了个寒战,瑟缩着不敢说话。
一直过了快半个小时,苏彻才慢吞吞赶来,揣在兜里的手等走到黄将军桌前才拿了出来,他站在陈浩身边时,眼角随意往旁边扫了下,眼尾半眯着。
这一眼仿佛带了结了冰的刀子,陈浩立即脸色苍白,脑中不受控制地回忆起上一次被困在墙角时,打在脸上的一个个犹如钢铁般的拳头。
陈浩身子抖了下。
黄将军见苏彻来了,而且态度随意,丝毫没有半分做错了事的样子,不由怒火又起,大声喝斥。
“苏彻,你上次是怎么答应我的?!我可记得你的三个努力中,没有一个是叫努力打人的!!”
苏彻被吼了一嗓子,身子总算站直了些,收敛了散漫的态度,认真且诚恳地说了三个字;“我认错。”
他这一句认错,实在太直接,太猝不及防,不反驳不对抗,连语气都是诚挚的。
这丝毫不符合三中最大毒瘤的人设,黄将军被他弄得一懵,胸腔里酝酿的许多谆谆教诲在这一刻哑了火。
一旁的化学老师先前还担心,见苏彻主动认错,心情放松了下来,笑呵呵地说:“知错了就好,黄老师也让他写个三千字检讨,赶明儿在班里当着大伙面读一读,这事就算了。”
黄将军虽然气消了些,但不可能就这样把这件事揭过去,陈浩接二连三被打,现在脸还肿得跟屁股一样,要是他父母再来学校闹,又难办。
正思忖着,苏彻忽然说:“黄老师,我对不住陈浩同学,我现在把他送去医院,当然,医药费我出。”
陈浩闻言,顿时吓得浑身一个哆嗦,他可不敢让苏彻送他去医院,要是在路上再挨一顿打,然后统统算到那一拳里,这不是再次找死吗?
“黄老师……”陈浩说话不好受,像含了块萝卜含混不清,“我……我自己一个人可以去。”
苏彻扭头看了一眼,抬起手搭在他肩膀上,暗暗用了些力,装作一脸的愧疚,坚持道:“那怎么行,你一个人我可不放心。”
陈浩立刻向黄将军投去求救的眼神。
可黄将军同意了,他看着陈浩的伤,说:“你这伤不能拖了,赶紧去医院。”
他的目光依次扫过孔倩和陈浩,最后落在苏彻的脸上,深深看着他,沉声说:“下个星期一,早自习你们三个把检讨书当着全班面读出来。三千字,一个字都不能少!”
“成。”
苏彻鼻间轻轻哼了哼,搂过陈浩的肩膀,直接往办公室外走。
走到走廊上拐了个弯,办公室瞧不见了,苏彻才松开手,靠在楼梯口,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陈浩动也不敢动地站在原地,呼吸声都不敢太大。
电话很快接通了,苏彻嗓音带着些微慵懒,浑不在意身旁的陈浩,说:“黄毛,高三四楼楼梯口,带两个兄弟过来。”
结结实实听了一耳朵的陈浩蓦然眼睛瞪得像铜铃,这时他再也维持不住镇定了,脸上似乎还残留着黄毛坚硬拳头的触感,上次就是他打得最凶。
陈浩忙不迭地求饶,就差给苏彻下跪了,“彻哥彻哥,求您放过我,这次真不关我事,都是孔倩,她陷害我的!”
苏彻掀起眼皮,淡淡地瞥他一眼,轻飘飘地笑出了声,“彻哥也是你能叫的?”
陈浩登时脸色又白了几分。
苏彻不再搭理他,但孔倩这个名字却记住了,无论这俩人谁陷害谁,都不是好东西。
很快,楼梯上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还有黄毛连声咒骂的声音。
“他奶奶的,又是哪个狗东西不长眼,惹到我彻哥头上!”
黄毛带着两个兄弟上了四楼,刚站定,就在拐角处看到了正划拉手机的苏彻,和在一边脸肿得他妈都认不出来的一个人。
黄毛上前一步,那人连忙后退一步,眼底都快把恐惧两个字写出来了。
打量了好一阵,黄毛恍然大悟,走过去拍拍陈浩的肩膀,笑嘻嘻地说:“又是你啊,上次的伤好了?”
陈浩不敢答话。
黄毛撇了下嘴,对苏彻说:“彻哥,这次打他几成?又是医院七日游?”
苏彻啧了声,把手机放回兜里,慢悠悠地说:“打你个头,帮个忙,把他送去医院,治治他脸上的伤,医药费你和赵主任说一声,回头我给他。”
“嘻嘻,我的头可不经揍。”黄毛刚说完前半句,突然反应过来苏彻后半句话的意思,吃惊地张大了嘴,“送……送他去医院?不是揍他?”
苏彻淡淡地嗯了声。
黄毛还想表达自己的震惊和不满,苏彻却摆了摆手,不再多说,转身朝楼下走,身影很快消失在了楼梯口。
苏彻把校服脱下搭在肩膀上,独自一人往医务室的方向走去,准备看看小臂上被飞溅的玻璃碎片划破的伤痕。
顺便,再看看某人。
医务室里,年轻的女校医拉了个布帘子,陆郁坐在雪白的床上,后背的衣服被拉了上去。
“你这个幸亏冲洗得快,不然还真说不准会伤到皮肤,要是这么白嫩的后背以后落了疤就可惜了。”
校医一边唏嘘,一边拿了个装着清水的瓶子在背上冲了会儿,等到差不多了,她去药柜里找了瓶3%浓度的氢氧化钠,倒了些出来,拿干净的棉球蘸了,细细地在陆郁背上擦拭。
“今晚回家洗澡再用肥皂水冲两遍,擦干就没事了。”
背上被湿棉球擦过后,冰凉冰凉的,陆郁听着校医的叮嘱,嗯了声,算作答应。
旁边孔薇薇也松了口气,幸好没什么大碍,不然她得心疼死。
因为泼的范围有些大,校医用了小半瓶氢氧化钠擦了两遍,正当她准备把陆郁衣服放下来的时候,布帘子忽然被人拉了起来。
苏彻看到里面的景象,拉着布帘子的手指顿时僵在了原地,他的目光不可避免地在陆郁光裸的脊背上看了一眼,仅此一眼,便让他耳根红了起来。
“把帘子放下去!!”
女校医一声怒吼,迅速把陆郁衣服放了下去。
苏彻哦了一声,手指松开帘子,朝后飞快地退了两步,站到了医务室的门口,脸上带着古怪的表情,喉头微微发紧。
陆郁是背对着帘子的,刚才的事情发生的太快,她还没来得及回头,苏彻就已不见了,只有布帘子还在微微摇晃,她没看见来人是谁,但那声略带沙哑的“哦”,却让她心头一跳。
陆郁望向孔薇薇,小姑娘面色复杂,压低了声音说:“苏彻。”
陆郁脑子顿时嗡的一声,耳根发烫,浑身羞躁难堪。
她没想到居然在这里被苏彻看到了裸背!
女校医把药瓶之类的收拾好,扔棉球的时候特意劝了下,“你放心,那个没规矩的男生被我一嗓子吼跑了,啥也没看到。”
陆郁虽然依旧抱有迟疑的态度,但只能无奈接受了校医的安慰。
因为校服沾了盐酸,并不能穿,陆郁只好心情郁闷地把T恤朝下扯了扯,恨不得把两条腿都塞进去。
校医把帘子掀开,本以为那男生已经走了,可没想到他居然站在门口,面朝外背向里,像一尊门神一样,身上散着生人勿近的冷厉气场。
“哎哎哎,你有什么事吗,我快下班了,有事赶紧说啊。”校医喊了声。
苏彻这才慢慢转过身,眸光正好对上从布帘子后面走出来的陆郁,两人对视了一眼,苏彻因为看了不该看的,心中有愧,颇不自然地先挪开了眼。
他走到校医桌前坐下,把校服袖子拉上去,露出小臂上血迹已经干涸的划痕。
校医草草看了眼,说:“你这是什么划的?伤口不深,没有必要打破伤风,用碘伏消消毒就好了。”
苏彻点了点头,说:“那麻烦你了。”
校医没说话,转身在药柜里翻了翻,找出一瓶碘伏,拿了棉签过来,准备给苏彻消毒。
棉签刚蘸好,校医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扫了一眼,看到来电显示,笑容立马在嘴角放大。
因为这伤没什么大碍的缘故,校医把棉签往苏彻跟前一递,说了声,“你自己抹一下,我接个电话。”
说完,校医捧着手机笑眯眯地出了门,边走边娇柔地喊了声,“亲爱哒,怎么啦?”
苏彻无语地接过棉签,并没有着急抹,而是眉梢轻轻一挑,望向陆郁时,眼里迎着光,透出来丝丝狡黠。
“我另一只手也伤了,应该可能也许……抹不了。”
陆郁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心知肚明苏彻的目的是什么,可念在苏彻这伤是为自己而起的,她没有理由拒绝,只好把校服先递给孔薇薇,走到苏彻跟前。
“可能会疼,你忍着点。”
陆郁坐在对面,从苏彻手里拿过棉签,慢慢地抹在少年的小臂上,棉签轻轻滑过,那条细长的划痕上晕染开一条棕褐色的纹路,略带弯弧,衬着线条流畅的小臂和白净的肤色,猛地生出一种妖冶之感。
女孩的眉眼间有些疲惫,实验室的意外让陆郁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不太好受,从苏彻的角度看过去,陆郁低垂着眼,眼睫像夏天夜晚时的小小蒲扇,透过它,是盛了星光一盏的瞳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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