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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好久没有做过这样的梦。

苏城看着坐在角落里独自玩耍的男孩，不愿意去相信那是自己，可又不得不承认，那个脸上有着明显掌印，头发蓬乱眼神空洞的人确实是他，那时的苏城根本想不明白，为什麽无论自己是撒娇讨好还是叛逆惹事，父母都不会像疼爱哥哥那样对待他，顶多是像刚才那样，赏自己一耳光，而母亲看到後只会流泪，却不会对自己施以丝毫的关心，甚至如果自己想要靠近母亲，她就像躲避瘟疫似的把门关起来。

为什麽又要梦到这些，是因为回到这个家麽？

苏城即便是在梦境中都能感到浑身冰冷，小小的自己蹲在角落里脸上红肿着似哭似笑，直到突然有只手盖在自己脸上，虽然什麽都没说，但是突然自己就像是疯了一样扑到对方怀里嚎啕大哭，接着梦境的画面就突然转变为另外的光景，小时候的苏城脸上挂满笑容，跟在那个比自己较高的男孩身後，像尾巴似的转来转去，听他读故事给自己，跟着他到处去玩，就算是被父亲阻止，他也会偷偷的带自己出去，哪怕只是到附近的公园里跑一会，都觉得这样的时光比什麽都要美好，对方的脸庞也在虚幻中逐渐清晰，果然那双眼睛从来都不曾变过，冷冷的带着点怜悯，跟如今的苏煜一模一样。

应该是段快乐的记忆，苏城却看着这样的梦境笑不出来，因为他知道接下来这段回忆就会消失殆尽，黑暗包围住自己，脑海里是父亲对兄长的呵斥。

“你没必要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那种垃圾身上。”

他们不知道自己就在门外听着，本以为父亲是要训斥哥哥偷偷带自己出去，因为父亲从来不允许自己走出这栋巨大的别墅，所以苏城担心哥哥也会被爸爸教训，但事实证明，自己根本就是多虑了。

“有点可怜。”

苏煜低着头站在父亲身边，年纪虽小但身上拥有丝毫不逊色於父亲的气势，毕竟他是苏家引以为傲的长子，未来的继承人。

父亲的表情近乎扭曲，就像是每次打自己时一样，站在门外的苏城心像是被人揪着拧住般疼痛，苏煜的话虽然精短，但他却好似明白了什麽。

“可怜？那种垃圾不值得你可怜！他只会让苏家蒙羞！如果不是被人知道有这麽个存在，我恨不得这个垃圾立刻消失在世界上。”父亲口口声声的喊着垃圾，明明同样是他的儿子，自己却被这麽厌恶着。

苏城冷笑，趴在门缝上泪流满面咬住嘴唇偷听的男孩越发有些可笑，他至今都记得那天自己有多麽难受，为了不要哭出声来，将拳头咬在嘴里，最後咬的皮开肉绽都不自知。

“至少我们拥有一样的母亲。”苏煜虽然还是发育中的少年，但是眉眼里的沈稳睿智不输给成年人，连对面的父亲都会偶尔被他所流露出的冷静给震慑到，毕竟这样的年纪不应该有如此的气质。“何况当年，父亲您也有错。”

“没错，我是错了。”男人看着窗外，仿佛那里有着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样，低声道：“我不应该自己去撞那对贱人，如果不是你母亲对我还有那麽一点价值，我真想连她也撞死，而我最愚蠢的事情是不该相信她肚子里那个垃圾会是我的儿子。”

没错，苏城根本就是母亲和父亲弟弟偷情生下的孩子，当时父亲知道後十分生气，副驾驶里坐着母亲就撞上了自己兄弟的车，当年那场车祸里，自己的亲生父亲当场死亡，而母亲虽然活下来，但坚持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和死者无关，却不想生下苏城後当天就被做了DNA坚定，结果不言而喻，这也就是为什麽自己表面是苏家的次子，却像是一个见不得光的恶心毒物似的不被任何人承认。

明白一切後的自己自然不会再奢望父母对他的怜悯，而是抓紧了苏煜对自己那得来不易的同情苟延残喘，直到上学的年纪也是被安排以远房亲戚的身份入了学，毕竟他的存在无法抹杀，父亲碍於面子还是给了他一个身份上的承认，也做了让外人觉得奇怪但又挑不出错来的安排，但苏城无所谓，只要还有哥哥对自己好，自己在这个家里还是有存在的意义。

白痴。

苏城对曾经这样想的自己讽刺道，恨不得伸手去摇醒那个做着美梦的自己。

因为不知为什麽，苏煜突然从某一天开始，就像是陌生人一样不再对他好，甚至话也很少跟他说，只有自己故意和学校里那些不良分子厮混在一起时，他才会偶尔用严厉的语气呵斥自己，但是再不会像从前那样对自己加以关注，而程明羿就是在那个时候来到自己家，因为他的母亲和自己母亲曾经关系甚好，虽然後来才知道原来程明羿的身份也是异常尴尬，只是他总是挂着温柔笑容的态度让苏城觉得如果苏煜也能这样对自己该有多好。

後来苏城知道，自己喜欢男人，喜欢高大的男人，喜欢……和苏煜相似的男人。

白痴，白痴，白痴。

苏城用手捂住脸，可是毕竟这是梦里，即便这样做那些画面还是会从脑海里闪过，少年时对苏煜的依赖，不由自主跟着他转移的目光，初次**时的幻想对象，都昭示着他对苏煜的爱恋，情窦初开的对象竟然是自己兄长，那种恐慌里又带了点喜悦的心情，现在想想，如同疯魔一般。

可是这份感情，被苏煜弃如敝屣，无论苏城多麽认真的去表达，都会被对方嗤之以鼻当成疯了似的拒绝，且不说同为男人已经是错，身体里毕竟有所关联的血液也成为一道鸿沟横在两人之间，以至於这份感情被寄托到程明羿身上时，苏城都是带了几分报复的意思。

如果不可以喜欢你，就去喜欢一个与你相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