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沣深深看他一眼,突然捧住他的脑袋,狠狠的吻了一下,“这是祁家的恩怨,你不要掺合了,等我回来!”
“祁沣!”骆丘白在后面喊,可是他的身影转眼就在烟雾中消失了。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韩昭知道这一次已经没法全身而退,他这时候已经顾不上骆丘白,一把扼住离自己之后一步之遥的老爷子的喉咙,拖着他往仓库侧面的电梯走。
可他刚急步转身的时候,祁沣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扑了上来,一拳头击中他的脸,韩昭当即吐了几口血沫子。论单打独斗,被怪病缠了三十年,已经临近油尽灯枯的他根本不是祁沣的对手,这个道理他明白,于是袖口滑出一把匕首,一下子抵在老爷子脖子上,当即划出一道很深的伤痕。
“退后,否则我现在就弄死他!”
祁沣僵了一下,没有再攻击但也没有退后,两个人就这样死死地僵持着,耳边全是外面保镖和劫匪厮打的声音。
“不对。”骆丘白猛地顿住脚步,越想越不对劲,一开始他只是觉得韩昭如果想报复祁家,绝对不会用这么简单的招数,可是具体他怎么也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
脑袋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眼前浮现出整个仓库的全貌。
对了,是消防通道!
这间仓库竟然只有电梯,没有消防通道和楼梯!这怎么可能!?
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浮上来,骆丘白心口一跳,想也没想,推开两个保镖掉头冲进了弥天大雾。
没有消防通道的房间,根本是死路一条,这或许是韩昭最后的陷阱和退路!
这时烟雾渐渐消散,已经能够看清人影,警铃大作,大门口涌进来一大帮警察,手里全都拿着枪,大喝一声,“都不许动,举起手来!”
一众劫匪到这一步才知道自己真的完了,千钧一发之际,韩昭突然甩开钱箱,把一千万的现金全部撒向空中,粉红色的钱在空中挥舞,像下雪一样纷纷落下,劫匪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现金,下意识的去哄抢,现场一片大乱。
韩昭抓住机会,猛地把一张卡塞进电梯按键槽,电梯门一下子打开,祁沣扑上来死死地扼住他的脖子,韩昭猛地一个前冲,不要命似的把自己和祁沣还有挟持的老爷子一起摔进了电梯。
雪花似的现金和还没飘散开的烟雾搅合在一起,完全遮住了警方的视线,他们想要开枪又怕误伤旁人,有人冲着天放了一枪,可是暴乱还是没能一下子止息。
就在电梯门眼看着就要合上的时候,骆丘白的嘶吼突然传来,“祁沣不要上那个电梯!”
一切发生的太快,也就是几十秒的时间,祁沣根本来不及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既要防着在韩昭不要命的攻击,又把自己和老爷子通通带出去。
电梯里两个人不要命的厮打起来,电梯门还有一掌的距离就要合上,一只手挤进来,死死地撑开电梯,可是电梯是特制的,只要按动启动键就不会停下,哪怕是上来一个人,门都没有关死。
电梯运转起来,骆丘白已经退不出去,一个翻身刚钻进去,甚至还来不及把祁沣拽出去,电梯门就“砰”一声死死地关住,警方制服绑匪冲到门口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狭小的空间里,凌厉的拳头和血水飞溅,电梯摇晃的非常厉害,像是随时随地都要坠落下去,双方谁也没敢再动弹,一时陷入了僵持。
到了八层,电梯停了下来。
韩昭手里的刀子一刻不离老爷子的脖子,慢慢的走出来,把一张电子卡插进电梯凹槽里,电梯卡在八层没有再下去,除了这一条路,警察也上不来。
他全身都是伤,比祁沣好不到哪里去,骆丘白的伤腿因为刚才的动作扯到了,如今疼的连站都站不住,几乎挪不出电梯。
韩昭嘴角带着血,刀尖又往前送了一分,“祁沣,你尽管跟我动手,到时候就看你的动作快还是我的刀子快。”
“你已经逃不掉了,就算跑到楼上也是死路一条。”祁沣瞳孔冰冷的看着他。
韩昭嗤笑一声,狭长的眼睛里涌动着快意,“谁告诉我要逃?想要逃的是你们,我反正已经快死了,巴不得姓祁的都给我陪葬!”
说着他没有任何征兆的拿起刀子就往老爷子脖子里捅,祁沣猛地扑上去夺,一只手被刀刃割出了鲜血,韩昭抓住机会踹了祁沣一脚,用老爷子当掩护,躲开祁沣的回击,把他猛地压在墙上,挥起刀子就往他眼睛里刺。
千钧一发之际,韩昭的身体突然一个抽搐,接着控制不住的轻颤起来,本来就苍白的脸色更加面色如纸。
“砰”一声,骆丘白竟然不知什么时候绕到他背后,抄起一块废钢材砸在他脑袋上,韩昭的脑袋涌出鲜血,他剧烈的咳嗽着,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种时候发病。
他回过头看着骆丘白,那么恨的眼神,从那双漂亮的丹凤眼里投射出来,他死死地咬住牙,拿起刀子还想要刺,可动作到底慢了一拍,祁沣抓住机会,跃起来一个过肩摔把他昭死死地按在地上,擒住他握住刀的手一下子掰断了他的胳膊,韩昭“啊——”一声,刀子应声落地。
生命尽头的怪病,一旦发作起来心绞成倍,全身酸软,韩昭像一滩泥一样昏厥在地,再也爬不起来,祁沣脱下身上带血的衣服,几下子把他绑住了。
一时间整个顶层只能听见骆丘白和祁沣粗重的喘气声,两个人对视一眼,全身的力气都像是抽空了。
骆丘白的腿疼得再也支撑不住,一下子摔在地上,祁沣一把抱住他,像是要把他嵌进胸口。
“我说了让你先走,你到底回来干什么!?”他的口气很暴躁,声音却不稳,分别多日,他终于把骆丘白重新抱在了怀里。
骆丘白攥住他的手,固执的说,“我也说了,要么一起走要么一起留,这个地方很邪门,没有楼梯只有电梯,我不放心,必须跟着你,要是出事我也好护着你。你看刚才要不是我,你就被韩昭弄成瞎子了。”
说到最后他故意用轻快地语气来掩盖他的担忧,摸了摸祁沣脸上的青肿和污血。
祁沣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心里又甜又酸,深深吸一口气,“算了,反正你从来不听我的话,你还能站起来吗?我们得赶快下去。”
骆丘白点了点头,忍着疼痛站起来,他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这么轻松地解决,他本来以为这一定是韩昭的陷阱,可是现在韩昭都昏厥了,他们还好好的,大概是他多心了。
祁沣拿出韩昭身上的手机,给楼下的保镖和警察打电话,让他们等他们下来之后上来抓人。
电话接通知之后,那边的警察一听他的声音立刻急躁的说,“祁先生,你们制服了他?现在是不是要坐电梯下来了?”
祁沣微微蹙起眉头,“是,就我们三个人。”
“千万不要三个人!这个电梯我们刚刚排查过了,是个陷阱,一旦重量超过一个人就会马上爆炸,而且不仅是电梯,你们楼上楼下也都有,刚才电梯一启动引爆装置就开始倒计时了,除非找到遥控装置,否则警方也一时拆不掉,现在还有三十分钟,时间足够了,你现在能找到几张电子卡?一个一个下来。”
祁沣的瞳孔剧烈的收缩了一下,“电子卡?”
“对,这个电梯是精心设计过,只有电子卡能打开,而且所有电子卡都是一次性的,用过就作废。他既然把你们带上去,肯定给自己留了退路,你赶快找找,警方这边也正在努力想办法,你们别慌张。”
祁沣扣上电话没有再多说话,他在韩昭身上找了一遍,只看了那一张现在正插在电梯槽里的卡片,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这里是八楼,跳下去是死路一条,只有一张电子卡,可他们有三个人……
就算骆丘白没有跟上来,他也要面临自己死,还是老爷子死的境地,回过头看着正在整理绷带的妻子和已经昏厥的老爷子,他闭上眼睛,没想到机关算尽,却真要葬身在此。
等骆丘白去洗手间的时候,祁沣坐在老爷子身边,看着他那张苍老的脸,这辈子恨过他,爱过他,孝敬过他,也报复过他……他抬手摸了摸老爷子的伤口,上面还有血迹。
老爷子似有所感,艰难的从昏迷中恢复了点意识,隐约中看到了祁沣的脸,他喉咙里发出呼呼的声音,艰难的伸手覆盖住祁沣的手背,“小沣……”
祁沣一时哽咽了,脸上没有表情,可是眼眶却通红一片。
老爷子这时候是清醒的,他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情,也隐约有印象是祁沣来救他了,他张了张嘴,害怕自己再迟说几句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小沣……爷爷,对不起你……”
他艰难的说出这句话,剧烈的咳嗽起来,呜咽一声留下了悔恨的眼泪,祁沣使劲搓了把脸,把老爷子抱在怀里,“爷爷,别说话了,我会一直陪着您。”
老爷子颤抖着吸了一口气,心酸苦涩交加,他有预感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祁沣才会这样,他摇了摇头虚弱地说,“我做错了事……咳咳……也没几天活头了,把日子留给年轻人……别为难,能救丘白就救他,祁家亏欠他太多了,我……我有你这句话,死了……咳咳……也安心了。”
祁沣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您想多了,以后日子还长着,我不会丢下您。”
骆丘白回来的时候,祁老爷子又撑不住昏死了,祁沣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走过去抓住他的手,“祁沣,你怎么了?”
祁沣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摸了摸他的脸,很久才说,“没事,等着你呢,刚才警官说要取物证,我得在这里留一会儿,你先下去等我。”
“那我先带老爷子走,一会儿再给你送点伤药来。”
“不用,你腿脚不方便,扛不动他,伤药我自己下去会涂,快点下去,你不下去警察也上不来,他们要催了。”
说着祁沣抓着骆丘白的手走进电梯,吻了一下他的嘴唇,停顿了很久才一只脚迈出了电梯,冲他挥了挥手,“丘白,一会儿见。”
骆丘白还没等反应过来,电梯门就缓缓合上,他猛地按住,一只脚迈出来,“祁沣,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一定要逼我先走?”
“你哪来这么多话,让你走你就走!你什么时候能听我一次?”祁沣暴躁的扳过骆丘白的肩膀,使劲推着他进电梯。
骆丘白本来就这个电梯抱着怀疑,如今祁沣这样做,他更加坚定了想法,“我不走!你骗我对不对,什么警察要去证物,跟一起下楼有什么关系?!”
骆丘白看到电梯上那个电子卡,一下子明白过来,既然韩昭的目的就是为了报复祁家,那么他最想看到的就是祁老爷子和祁沣死,他把他们带到这里,却只有一张电子卡……
“这个电梯只能有一个人下去是不是?你想祁家所有人都死在这里吗?!”
“死不死是我的事,你一个外人管得着么?骆丘白,现在我就跟你离婚,这个戒指谁爱要谁要,以后祁家都不欢迎你,你现在可以滚了吗?!”
祁沣一下子摘掉手上的戒指,猛地扔在地上,指环在地上滚了很远,骨溜溜的停在了韩昭的手边。
骆丘白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他死死地咬住嘴唇,什么话也没说,扛起老爷子就往电梯里塞。
祁沣死死地拦住他,骆丘白不为所动,没有任何征兆的一拳头砸在祁沣脸上,祁沣一下子被打懵了。
骆丘白抓住机会一下子把老爷子推进去,在祁沣的怒吼声中,他猛地拔掉了电子卡,速度快的也就在转瞬之间,电梯门“砰”一声合上,图标一点点的落下,无力回天。
再也没有任何一个生的希望了……
祁沣颓然的站在原地,慢慢的顺着墙滑了一下去,像一只负伤的困兽。
骆丘白走到他跟前,一动不动,八楼的风呼呼的刮在脸上,祁沣猛地抬起头,歇斯底里的冲他吼,“骆丘白你就会死知不知道!我已经顾不上爷爷,也顾不上其他人了,可你偏不听我的!我让你走,你跟上来,我让你下楼,你跟我动手!我只是想让你活着啊,可是这里马上就要爆炸了!”
他的声音嘶哑低沉,黑色的瞳孔陡然滚出一滴眼泪,这是他第二次在骆丘白面前掉泪,第一次是他要去美国跟自己分离。
“那你就让我看着你死!?”骆丘白的声音都在发抖,眼眶通红,却干涩的一滴泪掉不出来,“祁沣你太自私了!你让我跟着保镖走,还让我在家等你,可是我一走,你是不是就打算用命去换老爷子,那我怎么办?我一点也不后悔跟上来,现在反而高兴死了!”
一滴眼泪突然砸下来,沾湿了他的衣服,“因为就算死也没把我们分开,这他妈也算白头偕老了。”
说到最后他自己都笑了出来,祁沣闭上眼睛,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哽咽,一把抱住骆丘白,使劲吻住他的嘴唇,咸涩的泪水在嘴巴里交织,两个人紧紧相拥,万千时光,比不过这须臾一刻。
爆炸声响了起来,在顶层开始,一共十四层楼,很快就要炸到八层,一层仓库里的人已经全部撤离,可是始终看不到两人下来,所有人都在想办法救人,可是此时已经完全控制不住了。
地面震动,空气中全是硝烟的味道,尘土飞溅,周围的温度飙升,骆丘白静静地靠在祁沣怀里,祁沣用身体把他整个裹住,至少这样爆炸的时候,自己可以死的早一点,好去地下等他的妻子。
“咳……咳……哈哈……哈……”突然一阵苦涩的笑声传来,韩昭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他看着紧紧相拥的两个人,还有地上那枚戒指,心酸痛苦的说不出话来。
其实他早就醒了,他听的了老不死的和祁沣说的话,他怎么都想不到如此恶劣恶心的祁家人,竟然会为了一个无辜的生命,牺牲自己。
他以为只有骆丘白傻乎乎的甘愿为祁沣赴死,还不知道自己在别人心中只是个救命工具,可是他没想到祁沣也能做到,甚至赔上祁家人也愿意让骆丘白活下去。
在祁沣作出决定那一刻,他知道自己已经彻底输了。
听到他的声音,骆丘白骆丘白第一个挡在祁沣面前,死死的护住他的人,警惕的看着韩昭。
韩昭仍然不能动弹,他剧烈咳嗽几声,“不用电子卡……咳……我也有办法出去……快点,来不及了……咳咳……”
祁沣紧紧皱着眉头,心跳加速,“我凭什么相信你?”
头顶温度越来越高,爆炸声也越来越大,韩昭苦笑一声,“因为我想活下去……我不会跟你们姓祁的死在一起。”
黑色的滚滚浓烟从楼上飘出来,生死就在一瞬,祁沣和骆丘白对视一眼,快速解开韩昭的双手,毫不犹豫的扶起他走到电梯门口。
这世界上最可信的就是死到临头的话。
韩昭的袖口里滑出一个扣子大小的遥控装置,他按了几下,爆炸声响起的频率明显少了很多,他对着电梯按了几下,底层的电梯浮了上来,“我调了砝值……咳,电梯不再限制一个人,快点!遥控只能拖延一分钟!”
相信韩昭的最坏结果不过是坠梯和炸死的区别,此刻不疑有他,祁沣扶着站不稳的骆丘白跨进电梯。
整个地面都在晃动,电梯里的灯更是闪烁不停,十分危险,但这是唯一的逃生路,没有任何办法。
韩昭站不起来,骆丘白伸手去抓他,韩昭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突然狠狠地推开了他的手,自己向后倒去,“韩昭!”
骆丘白的脸色陡然变了,可是一切发生的太快,电梯门在一瞬间关闭了!
一分钟的时间太漫长了,当电梯真的降到一层,所有警察和保镖都震惊兴奋地涌上来的时候,“轰”一声巨响,八层爆炸了,一片火光,浓烟弥漫,碎玻璃炸开,到底没有看到韩昭下来……
骆丘白全身都在颤抖,他紧紧抓着祁沣的手,像是在确认他们还活着,而害他们也是救他们的韩昭却没有逃出来。
祁沣死死地搂住他,遮住了他的眼睛,两个人紧紧相拥,此刻……劫后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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