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国成的手里牵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正是他和苏金娜的儿子宋明湾。
他来看苏金娜也是因为儿子一直吵着要妈妈,所以他才来的,这也是他对医院申请的理由。
“我深爱着我的妻子,可是没有办法,她之前被隔离审查,外头传言纷纷,还被单位给开除了。如果不是我作风一向正派,说不定连我也会受影响。我一个男人,怎么也不怕,可是儿子还小,我不想他以后的生活受影响,才迫不得已跟她提离婚的事。没想到,她不听我说完就叫嚷了起来,然后变成了这样。”
宋国成跟苏金娜的主治医生,正在聊他们夫妻之间的事。
“可能是隔离审查的时候,她的情绪就已经不对了。一直见不到家里人,乍然见到,她还以为是好消息,结果竟然是离婚,一时接受不了,直接崩溃也是有可能的。”
医生安慰他,“他的发病除了是情绪上的原因,还有部分也是身体上的原因。”
“身体原因吗?我爱人的身体一向不好,经常生病。她常年都在服药的,我都搞不清她吃的是些什么。”宋国成稳住心神继续说道。
“女人嘛,都有些体虚,也是常见的。不过她的情况有点象误服了什么影响情绪的药物,主要是时间太久,也没法查清楚,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把她治好。”医生微笑着说道。
“对对,要是她的病能好,我再也不提跟她离婚的事了。”宋国成一脸的后悔。
有护士过来带宋国成去看苏金娜,苏金娜曲膝坐在病床上,呆呆看着窗外,目光比起之前的茫然,稍微多了一点东西。
“妈妈。”宋明湾早就忍不住,一下子扑了过去,这些日子,家里家外处处都是议论苏金娜的声音,无数人都告诉他,他的妈妈是坏人。可是那又怎么样,一个孩子思念母亲的心情,不可能因为这些议论而更改。
“是不是哥哥把你害成这样的。”父亲一直在家里说,哥哥不喜欢妈妈再嫁,不喜欢妈妈生下他,所以一直和妈妈作对。一定是因为哥哥,所以妈妈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傻孩子,别再说了,你妈妈的事和别人无关,更和你哥哥无关。”宋国成赶紧阻止儿子,语重心肠的告诉他,“你好好和妈妈说说话,说不定她就会好了。”
宋明湾抹抹眼泪,忽然从口袋里摸了样什么东西塞到苏金娜的嘴里,“妈妈吃药,吃了药你就会好了。”
宋国成一把拉住儿子,“你给你妈吃了什么?”
“妈妈的药,她没有带到身上,因为没吃药所以才生病了。只要吃了药,她就会好起来的。”宋明湾天真的问宋国成,“爸爸,你说是不是。”
宋国成摸了摸儿子的头,“乖,妈妈会好起来的。”
顺便偷瞄了一眼苏金娜,见她有吞咽的动作,心头一松。
“你们喂她吃了什么?”病房被人推开,一群人簇拥着医生往里走,然后就看到医生一个箭步冲上前,把苏金娜嘴里的药片取出来。
宋国成没想到苏金娜竟然没有将药片吞下,不由傻了眼。但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赶紧说道:“你们别误会,这是我妻子在家常吃的维生素,你们别吓到我儿子。”
说完一把抱住宋明湾,哄着快要吓哭的儿子。
“真的是维生素吗?那不介意我们验验。”医生把药片放到托盘里,又指挥着护士给苏金娜清理口腔。
宋国成眉头微蹙,“你们尽管验。”
然后低头问儿子,“明湾,这药片是你从什么地方拿的。”
“是妈妈放药片的地方,是很重要的药片。”宋明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父亲在自己身边,依他的年纪也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懵懵懂懂的说道。
费了半天力气才搞清楚,这颗药片被单独装在药瓶里,宋明湾便自认为这颗药非常重要。只要妈妈吃下去,就会好起来。
“放药片的地方我是从来不动的,都是他妈买来给自己吃的,能有什么问题?”宋国成一脸不解,然后是愤怒,“你们该不会以为我会害我的妻子,你们怎么会这么想,最不希望她出事的人,就是我。”
宋国成先发制人,激动的挥着手,眼看手快要挥到盘子的时候,端盘子的人手一收,将托盘拿的远远的。
若是不知首尾,只看宋国成这一段表演,大概人人都觉得他没有问题。只是一个孩子思母心切,拿了一片维生丸的事,搞这么大,是想干什么呢?
在他们的背后,一直安静着的苏金娜忽然出了声,“宋国成,你好狠。”
宋国成不可思议的回头,苏金娜的模样哪里还有精神病人的病态,目光已不再失去焦距,而是看着他,充满了怒火。
这颗药片是苏金娜亲自买的,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是宋国成说家里闹老鼠,让她买的强力药丸,准备碾成粉末混到食物里,然后用来毒老鼠的。她买回来就交给了宋国成,可是没有想到,他根本就没有用,而是在这个时候拿出来。
不不,他根本就是早早准备好的退路,有预谋的把药片装在药瓶里,再用言语鼓动宋明湾,诱导他拿出这颗药喂给苏金娜。
如果苏金娜真是个疯子,这会儿已经被他毒死了。而且所有证据链都指向这是一个意外,药是苏金娜自己买的,肯定也是她自己混放到了自己的药瓶中,而一个孩子,误拿了药片。
最后,谁都没有错,错的只有苏金娜,错在她命不好,被儿子无意中的行为害死。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她苏金娜清醒过来了,所以她非常明白这中间发生了什么。这不光说明宋国成要致她于死地,更说明他早就有这个打算,一早埋下的伏笔,把一切都推的干干净净。
甚至于,为了让她死,不惜借助自己儿子的手。
宋国成则是大骇,苏金娜的病已经好了?这不可能,他仔细算过时间……
他懂了,从头到尾这就是一个局,这是辛墨浓为他挖下的一个坑,而他却慌不择路的跳了下去。
宋国成前所未有的慌张,他朝着苏金娜拼命大叫,“都是辛墨浓,是他下套害我的,你想想明湾,你……唔,唔……”
两个护工上前,一左一右扭住宋国成,直接卸掉他的下颌关节,将他拖了出去。
护士上前,将吓呆了的宋明湾牵出去。
所有人都离开,只剩下一个陌生人,他双手插在裤兜里,居高临下看着她,“苏女士,看样子你的病好了,现在,有什么事需要跟我们说吗?”
苏金娜看着眼前这个陌生人,她抿了抿嘴唇,“你让辛墨浓来跟我说。”
“基于亲友回避的原则,他不能和你见面,你的案件现在由我负责。”沙尚和歪了歪头,目光凛列的看着苏金娜,“别指望在我面前玩花样,这件事已经不是海燕身份的问题,那都是小事,这里头有一百多条人命,我希望你搞清楚严重性。”
苏金娜捂着自己的脸,陷入了不可知的恐惧之中。她的一生,有前夫和宋国成两个男人为她遮风挡雨,又有辛墨浓和宋明湾两个儿子,她原以为自己的一生,都会活在他们的庇护之下。
可是现在,一个又一个的梦碎了,她深爱的男人,竟然希望她死。
原以为最多就是冒充前夫身份的问题,这一百多条人命是怎么回事?她不蠢,在体制内工作这么久,她知道,如果单靠辛墨浓,就算他进入了再厉害不过的部门,靠他一个新兵蛋子,也没可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唯一的可能,就是眼前这个陌生人说的是真话,有一百多条人命的案子找到了宋国成。
但是,她要怎么说?怎么说才能把自己摘干净,就算摘干净了,她又该怎么办?工作没了,家庭没了,难道要回娘家寄人篱下?
“知情不报还是联合作案,可是两码事,你自己想清楚。再想想清楚,宋国成会不会替你背锅。”沙尚和眼里满是鄙视,这根本是一条毒蛇。用爱的名义满足自己的私欲,说的那么冠冕堂皇,事到临头却比谁都自私。
“我说,我说,这一切都是宋国成干的。”苏金娜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不是辛墨浓,不会跟她谈条件,如果她不说,而宋国成开了口。她完全可以想像宋国成会说什么,他一定会把所有的一切都甩到她的身上。
“宋国成不是海燕,他顶替了我前夫的身份,是我一时糊涂,相信了他的鬼话。我后悔过,可是事情已经做下了,我不敢说,我害怕被当成同党。可我不是,我发誓我不是他们的同党。我前夫为国家立过功,我是他的妻子,你们应该保护我对不对。”
沙尚和有些好笑,这个时候倒是想起前夫的好来了,“保护?你是不是想的太多了,我们要先查清楚这一百多条人命跟你有没有关系再说。”
苏金娜再次心惊,这人对海燕的身份似乎漠不关心,看起来他真的不在乎这件事,他在乎的是人命案。辛墨浓才会在乎他父亲的身份,但是又因为回避原则不能出现在她面前。
她内心重新燃起了希望,只要人命案跟她无关,是不是她就可以洗刷清白的,回到过去重新开始。
医院的房间里,夏老和辛墨浓沉默不语的看着这一切,叶悠悠坐在辛墨浓的身侧,紧紧握住他的手,希望把自己的力量传递给他。
两间病房里,苏金娜和宋国成各执一词。
宋国成坚持称,自己是无辜的,被苏金娜引诱,为了不失去名誉不得不和她在一起。
“她前夫受了伤死在家里,留下一封信,让她送给组织。可是她说,她知道自己的丈夫是地下组织的成员,代号海燕。她让我冒充海燕,这样就有了正式的身份,以后国家也会给我安排工作。”
宋国成一脸悔恨,“我一时糊涂,答应了她。”
苏金娜则是在沙尚和的审问下,声称自己是受到了逼迫,“他知道我前夫是地下组织的成员海燕,才蓄意接近我。他说因为他家有海外亲戚,成份不好,如果顶替了海燕的身份以后的日子才会好过。我一时糊涂相信了他,我根本不知道什么人命,我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杀人。”
“这么容易就顶替了身份,组织里就没人见过海燕?”沙尚和心里满是震惊。
宋金娜正在犹豫,沙尚和厉声道:“你还想隐瞒?”
“不不不,我不隐瞒,不隐瞒,海燕是跟上级单线联系,但是上级死了。只有一个叫钟大成的人认识他,知道他的身份。但是,但是……”宋金娜一直在强调,自己是被迫的。
被宋国成协迫,利用钟大成对她的爱慕之心,闹出一场捉奸的戏码,然后逼钟大成写下悔过书。有了钟大成的悔过书在手,宋国成就可以控制钟大成,不让自己的身份被识破。
还利用钟大成,顺利让宋国成顶替了海燕的身份。
“你真的不知道宋国成的真实身份?”沙尚和不相信。
宋金娜摇头,其实这么多年同床共枕,她怎么可能没有一点自己的猜测,但她心底却有一丝理智,明白自己知道的越多越不好。干脆不闻不问,就当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我真的不知道,他所有的事都不会告诉我,我也不会过问。同志,我在计划局工作了这么多年,上班都是要记考勤的,你可以去查,我从来没有无故消失过,更不可能去杀人。”
沙尚和并没有提及这个杀是指解放前的事,就是想看看苏金娜是不是真的不知道,会不会露出什么破绽来。
不过看她急切的想要证明自己,给出的证据都是在解放后,想来她是真的不知道宋国成以前的事,也没参与到那件事里。
“你和他结婚这么久,儿子都生了,却说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这有点说不过去。”沙尚和来回摸着下巴。
“我真的不知道,真的……”苏金娜的眼神慌乱,她真的不知道,她……
忽然,苏金娜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叫了起来,“他的代号是木匠,是木匠。”
沙尚和眼睛一亮,“你怎么知道他是木匠,证据呢,你有证据吗?”
苏金娜摇头,“是钟大成,他最后一次见我的时候,跟我说,木匠对你不是真心的。”
她当时根本不懂木匠是什么意思,但她知道钟大成是真的喜欢她,他这么说也许是为了她好。所以,她没有把这句话告诉过宋国成,也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就在刚才,她疯狂的在脑子里搜索时,这句话突然跳了出来。福至心灵般的,她想到,木匠也许就是宋国成的代号,一定是钟大成在提醒她,可是她却根本没有在意过。
房间里的夏老猛的一拍自己轮椅的扶手,辛墨浓瞪圆了眼睛,叶悠悠热泪盈眶。
皇天不负苦心人,辛墨浓从前世到今生一直苦苦追求的,就是恢复父亲的名誉和身份。这一刻终于有了希望,就象心口的巨石一下子被搬开,就呼吸都觉得更加顺畅。
宋国成在另一间房间里负隅顽抗,否认一切。
叶悠悠暗骂一句,“狗咬狗,一嘴毛。”
“带回去。”夏老这句话说的铿锵有力。
一直以来,他要的就是证据,不管人证还是物证,只要有证据他就能抓人。
现在有了苏金娜的口供,他便什么都不怕了,木匠啊木匠,我原以为你早就逃离国内,可没想到你还有这个胆量留在这里。好,好,这是老天开眼,夏老连笑三声,只要将木匠法办,他就是立刻死了,也再无遗憾。
叶悠悠紧紧握着辛墨浓的手,“一切都会大白于天下,假的永远成不了真的。”
辛墨浓已经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一双手牢牢握着叶悠悠的手,重重点头,“嗯。”
“这件事,你……”夏老不忘安抚辛墨浓。
“我明白,我会回避,我相信夏老,也相信组织。”辛墨浓松开叶悠悠的手,立正向夏老敬礼。这个礼即是代表他,也是代表他父亲向夏老表示感谢。
“放心,还有我。”沙尚和忽然冒了出来,使劲拍拍辛墨浓的肩膀,“我保证让他吐口。”
辛墨浓伸出手和他紧紧相握,“谢了。”
沙尚和点了点头,收起平日的嘻笑,推着夏老上车。三辆囚车里分别坐着苏金娜和宋国成,最后一辆车上,是清洁工和护士。
叶悠悠上前挽住辛墨浓,平静的看着囚车从他面前经过。苏金娜看到辛墨浓,目露哀求。可是车轮很快滑过,让她无法停留,更无法说出一句话。
宋国成的目光很平静,他漠然的看着辛墨浓,目光复杂,却没人知道他此时到底在想些什么。
最后一辆囚车上的人,没人关心车外站着谁,护士正在疯狂辱骂清洁工,骂她毁了自己的一生。几次想上前殴打,都被人拽回座位。
宋明湾被人送到苏金娜的娘家,也就是孩子的外婆家中暂住。
“我们去约会。”叶悠悠不让辛墨浓急着送她回去。
“呃。”辛墨浓看着她,有些不明白。
“找个地方散散步,我们谈天谈地,谈风花雪月谈人生理想。”叶悠悠冲着他眨眼睛。
辛墨浓一下子笑了,“我知道一个地方。”
最适合散步的地方,高高的宫墙外,沿着护城河绕一圈,光想想周围这些建筑的历史,便有一种心潮澎湃的感觉。
这个时候想想自己,天大的事放在历史的长河中,又算得了什么。
“这里有鱼?”有老人在这里钓鱼,叶悠悠津津有味的看着,当看到鱼饵上挂着比指头大不了多少的鱼,很兴奋道:“可以炸着吃,还可以晒干之后,裹点辣椒面,用油煎着吃。”
“说的我都馋了。”
最后辛墨浓拿出香烟把几位大爷钓的小鱼都给换了回来,“走,回家吃炸鱼。”
“我来我来,挂点糊再炸,外头的面糊是脆的,鱼肉是软的。”叶红心大抱大揽接下一兜鱼,施红跟着进去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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