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荏眨眨眼:“别他妈矫情,你全身上下我哪儿没看过?”
这话说得不错,他俩天热时没少在一块冲澡,军训时还互相搓过背,后来林雁行手受伤了,头发都是陈荏帮忙洗的。
但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林雁行可没对陈荏生出异样的心思,也不会靠近时就想搂他。
“行,那我不看你。”陈荏靠浴缸坐在马桶盖上,脸拧向门口,“我来回答你的问题。”
“……”林雁行慢慢浮上来。
浴室里明明有两个人,却静悄悄的,陈荏等了一会儿才开口:“我以前有个朋友,是个特别好的男孩儿……”
他一句话没说完,林雁行就灌了老陈醋:“朋友?”
陈荏没听出来,继续说:“对,朋友,长得比我好,人缘比我好,家境更和我天差地别。就我这么个垃圾堆里爬出来的人,他也没亏待过我……”
林雁行板着脸再次打断:“这话重新说,什么叫垃圾堆里爬出来的?别作践自个儿。”
陈荏皱眉:“实话实说而已,我那初中是丽城有名的垃圾填埋场,比吕霞她们学校还有名,方圆十里的警察医生社工谁不知道?你别打岔,让我说行不行?”
他一皱眉就显得眼神幽暗,林雁行顿时就不忍心了:“你说。”
陈荏继续:“我这朋友也喜欢乐器,会……拉小提琴,我听他上台演奏过,特别好。有次他买了一把新提琴,但被我弄坏了。”
“弄坏了?”
“嗯,我故意的。”陈荏说,“我不会拉琴,但见不得他有琴。”
他说这话时很羞惭,毕竟是第一次亲口对当事人承认犯罪事实。
他将潮红的脸转向林雁行,又不自在地移开目光:“恨人有笑人无,我错了。”
林雁行一阵诱动,从水里伸出手想去摸他光滑如玉的脸,伸到一半强行压下:“咳……坏了就坏了呗。”
“话不能这么说。”陈荏说,“我当时有点儿邪性,其实是嫉妒。”
“你朋友原谅你了吗?”
陈荏低头:“不知道,你觉得呢?”
林雁行说:“他要是不原谅你,我亲手做了丫**。”
陈荏噗地笑了:“去你大爷的,是我错!”
林雁行说:“我不讲究。”
他也嫉妒,嫉妒那个让陈荏嫉妒的人,如果可能的话,他想摁着那小子的脖子让他把琴收起来,别他妈在陈荏面前显摆!不就是一把小提琴吗?便宜的也就千儿八百,有什么了不起?
陈荏拍大腿站起来:“行了,说完了!所以我刚才哭和你没关系,是因为我有点儿怕琴,我平生没亏欠过朋友,这是唯一一件。”
林雁行问:“那我呢?”
陈荏不解。
林雁行忽然从浴缸里站起,将漂亮的身体整个儿袒露在陈荏眼前,**地问:“那你不亏欠我?我都伤成这样了,你还吓唬我?”
“……”
“你这么吓唬我,就为了那逼的一把破琴?”林雁行眼神向下掠着他,右眼泛着血色。
浴缸比地面高,林雁行又比陈荏高,陈荏就这么仰着脑袋从上打量到下,又从下看上去,最后打了个呼哨。
林雁行脸一红,立马拽上毛巾裹着:“别他妈耍流氓!”
陈荏笑道:“不然我怎么表示?”
林雁行那帅脸加好身材简直绝了,此时还没到达巅峰,往后还不知道有多勾人。陈荏想往后能把他看全的估计也没几个,这么一说自己还挺光荣的,社会主义搓澡兄弟情。
“你眼泪不值钱是?”林雁行说,“你哭成那丑样儿人家知道吗?”
那么大睁着眼睛扑簌簌掉眼泪,叫人恨不得把全世界欠了你的都抓起来活活打死,就指望你能别哭!
陈荏摸摸鼻尖:“可能……知道。”
“知道?”林雁行更恼火了,“你在他跟前哭过?”
陈荏不知道该怎么答,干脆不接口。
林雁行追问:“你和人认识多久了?他叫什么名字?”
“……”
“丫还找你麻烦吗?”
“……”陈荏说,“不找。”
不找他也欠收拾,因为你为他哭过!林雁行忿忿不平地穿衣服,不慎碰到额角,疼得“嘶”一声。
陈荏连忙问:“没事?”
“没事。”林雁行闷声说。
他高兴不起来了,他突然发现自己在陈荏的人生里只占极小的一块,在两人互不认识时陈荏还有别的朋友,还有别的情感经历,有欢乐有痛苦有难过的坎儿,他都无法参与,为此他甚至要吃时间的醋。
他穿上一套运动款家居服,随意捞起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将镜子上的雾气抹去,对着擦头发。
陈荏的眼神与他在镜子里相触,他冷笑:“李阿姨也不帮你拿件合身的。”
陈荏低头看自己,他穿着林雁行的卫衣和牛仔裤,典型oversized男友风,显得松垮懒散。
“我回去洗干净了还你。”陈荏说。
“随便。”林雁行说。
他对这小子还有什么可计较的,他此刻真想把那小子的心挖出来,数数里面究竟有多少自己,百分之一,千分之一,还是万分之一……
林雁行感觉自己被扎心了,亲手扎的。
他好不容易从陈荏嘴里挖出事实,却是自己最不爱听的那种,与其如此还不如被蒙在鼓里。
他扶着镜子丧,陈荏在身后问:“怎么了呀?哪儿痛?”
林雁行将毛巾挂在脸上不给他看,自虐地想:唉……这孩子还特别会体贴人,逮谁体贴谁,周边几个歪瓜裂枣——什么管清华啊,江淑惠啊,郁明啊,周鑫灵啊——都被他体贴遍了,有没有觉得我略微比他们特殊点儿?
偏偏他坐那儿如果不说脏话还一副挺乖的模样多招人疼,他是怎么从垃圾场考进十一中的?那时候有人疼他吗?他会疼谁?
林雁行捶了一下镜子。
陈荏觉得自己让人不舒服了,站起来说:“我……我还是出去。一会儿我就跟管老师回学校,晚自习我会帮你请假。”
林雁行反手搭住他的肩。
陈荏扭头看他。
林雁行的手指狠狠擦过他白皙面颊,压出一道转瞬即逝的红痕,他是真嫩,一掐一个印儿。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我做主一笔勾销,往后不许哭了!挺大一人了哭哭啼啼丑不丑?”
陈荏喷笑,抱住他的背拍了拍,用那柔软而浅淡的唇在他耳边说:“谢谢哥们儿,往后不为这事儿哭了,因为他原谅我了。”
“确定?”林雁行问。
林雁行的问话重点是“哭”,而陈荏以为是“原谅”,答非所问:“是,他不计较了。”
林雁行怒:“他不计较,你却还在乎那**?”
陈荏心想你别老骂自己是**,你是巨星,是男神啊!
“我不在乎,**大爷的,一笔勾销。”陈荏说。
前世事前世了,人死帐灭,他是该早从那件事里走出来。
林雁行满意了些,腰杆又直起来,他林少爷就是这么宽宏大方慷慨大度,一句话就能打发,当然一句话也能醋上。
陈荏想撤开手,却被拽住,林雁行将毛巾罩到他背上,把他揽到怀里又抱了一下。
陈荏被突如其来的捆缚弄得有点儿懵,抬眼望去,后者却避开眼神,并且把他推开了。
“……那我走了?”陈荏问。
“嗯。”林雁行继续擦头。
陈荏出去带上了门。
林雁行一把抓下毛巾蒙在脸上:“……操!”
他不得不把酡红的脸贴在镜面上镇静,左脸换到右脸,右脸又换成左脸,因为刚才他差一秒就亲上去了!
亲上去就完了,朋友也做不成,陈荏大概得把他的牙一颗颗全敲喽!
他正物理降温,结果陈荏又推门进来说:“林雁行,你那数学作业该怎……你亲镜子干嘛?”
“……”林雁行滑落,羞愤欲死,吼道,“别他妈进进出出的,老子洗澡呢!”
陈荏笑:“呸,老子不稀罕。”
“滚蛋!”
陈荏含笑下楼,与保姆阿姨告别,约定烘干的衣物由林雁行明天上学时带去。随后他走出屋子,爬到管老师车上。
管老师问:“你笑什么?”
陈荏说:“我刚才看见林雁行在浴室舔镜子。”
管老师问:“林雁行傻了?”
陈荏说:“换我我也舔,盛世美颜谁不舔?”
管老师哼了一声,驾车碾烂林家院门口的一排绿篱,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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