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黑暗中传来的一声闷响,睡房里刹时间变得静寂无声。
床上的秦淮揉了揉眼睛,有些不确定地看着地上的人影。
在方才的惊慌失措中,他确是被钟信忽然搂住自己的臂膀吓到了。
因为专注在思考中的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明明方才还在沉睡中的钟信,怎么会忽然间就搂住了自己,而且那力气,还那么的大。
这样黑漆漆的夜里,这个满身雄性味道的男人,二话不说,忽然便做出这样令人惊骇的动作,这对于内心深处本就对他心存忌惮的秦淮来说,瞬间想到的,竟然是小说中钟信的黑化。而让他更加惊悚的是,难道他黑化之后,便也连色*欲也不再控制了吗?
在这一片混沌之中,这突如其来的惊恐与震惊,反应到他的身上,便是下意识伸出腿来,将这个男人猛地踹下了床。
虽然与钟信相比,他的身体与力气都要相形见绌,可是这工夫,钟信正处于平时难得一见的恍惚状态,手上搂着秦淮的身体,心中完全没有一丝的防备。
所以当这毫无预见的一脚踹过来的时候,他根本没有时间做出任何躲避的动作,便已经直接跌下床去,发出一声闷响。
被水冲过的地面还残留着半干不干的水渍,钟信结结实实地摔在上面,凉意与疼痛交织在一起,让他在压抑中,还是发出了“嘶”的一声轻呼。
这一脚,还真是力气十足。
这光景,钟信才算是彻底从恍惚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他没有立即站起身,而是眯着眼睛看着床上的嫂子,想在黯淡的光线中,看清楚他此刻的表情。同时,也想理清自己,方才究竟做了些什么,才能让嫂子有如此激烈的反应。
自己,似乎是在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慨中,将一具温热柔韧的身体,搂在了怀里。
并且,似乎还不自禁地…搂得很紧。
钟信的脸腾地一下子,从脸颊直热到了耳根。
“嫂子,我…我不是有意要那样,我只是想…要…”
完了。
钟信从来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一天,自己竟然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
明明是想和嫂子解释,自己绝不是对他动了淫心,只是想要在他惊慌失措的时候,安慰和体恤他而已,可是这心里面的话,从口中说出来那刻,却完全变了味道。
“叔叔方才,大约是…梦游了罢?”
直到这工夫,看着坐在地上面色尴尬的钟信,听着窗外已渐渐削薄的雨声,秦淮方才从彻底懵懂的状态中,慢慢抽离了出来。
虽然自己一时间还不能确定,究竟因为什么,让一向自控力强到极致的钟信,会忽然间紧紧搂住了自己。可是清醒后的秦淮却又知道,这个搂抱,和邱墨林、安醒生那样的色中恶鬼,想要搂住自己、肆意□□的贪婪,是绝然不同的。
那是一个带着温情与体贴的、完全没有侵略性的怀抱。
所以这工夫,看着满脸窘迫、越说越有些慌乱的钟信,秦淮主动为他找了个借口。
毕竟自己方才那一脚,未免也踹得太仓促了些。
“对,对,大约就是这样,我方才想要说的,便是这个意思。那会子,我定是睡迷了,实不知对嫂子做了些什么,倒惊到了嫂子,真是老七的罪过。”
钟信似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
想不到解铃终需系铃人,将自己一脚踹到地下的嫂子,终又给了自己一根挽救顔面的稻草。
“叔叔倒也没做什么,不过是梦中人的手脚大都不甚老实,乱抓乱碰罢了,只是我原也是睡得有些怔怔的,一时间失了神,便踢了叔叔一脚,这会子倒没有大碍罢?”
钟信现下便感激他的台阶还觉不足,哪里还管得了身上的酸痛,忙低声道:“我这身子皮糙肉厚,原不妨事的。”
他说着看了看窗外,此际已渐近凌晨,漫天的风雨不知何时已经消散,天边隐隐便现了一丝鱼肚白出来。
这工夫,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好意思再爬上嫂子的床了。
“天色还早,嫂子倒赶紧再歇息一阵子才好,我此时已没了睡意,便去那调香室里看一看。”
秦淮听他此言,脑子里便又想起那个被钟信打断的念头,此刻又有些兴奋起来。
“叔叔这一梦游,我倒也没了困意,方才那光景,我竟忽然有了个很顺畅的念头,便是同我说的那可变化味道的香水有关,既这么着,我也过去那边,倒想要尝试着,看看我那想法,究竟使不使得。若真的被我慢慢调制成了,我倒也想拿它去那香水大赛上走一遭呢。”
秦淮方才所想到的念头,倒真的是钟信带给他的灵感。
当老七身体上的男性味道,在床第之间,随着温度而不断发生变化的时候,那或浓或淡、或生猛或温柔的雄性体味,便让秦淮在他和四时锦之间,找到了一个灵感的爆发点。
他决定,要选择出一些对温度变化极其敏感的香源,充分组合与搭配好它们的化学成分,反复调试,最终设计出一款与温度变化息息相关的香水出来。
而在秦淮的设想里,这香水将会在人体处于不同的温度状态时,自行发生化学变化,从而生成不同的味道,就像不同光线下的四时锦,总是能给人以新鲜和生动的印象。
“嫂子说的那种会变化的香水,当真能够调制得出吗?”
钟信的目光中,仍是带着一份犹疑。
“便是真调制得出,钟家上下,也必是要报‘钟桂花’去参加那香水大赛的。”
钟信一边打开房门,一边低低对秦淮说了一句。
或许他看出了秦淮对那款香水难以掩饰的兴奋和期待,便在轻描淡写中,告诉了他一个摆在面前的事实。
秦淮深吸了口气,雨后的院子里空气清新了很多,隐隐便可闻到四时锦的香气。
“叔叔或许觉得这样的香水太过奇妙,但是我心里头,却自有道理。毕竟这世上很多新奇的物事,在无人发觉之际,往往都无人敢想像其存在的可能。便如那汽车,或是电话,从西洋传来之初,多少人见之,都瞠目结舌,以为异事。其实,不过是少见多怪罢了。”
钟信用一种略带困惑,却又有些信服的目光看着他。
“嫂子说得是,原是老七鼠目寸光了。只是嫂子若真调了这新奇的香水出来,却不得参赛,岂不遗憾?毕竟这次的香水皇帝之选,便是全华埠多少年来,也是未曾有过,倒确是机会难得。”
秦淮笑了笑,“那文书上写得清楚,或公司或个人,凡华人喜制香水者,皆可自由参赛。那安家参得,钟家参得,我便不代表钟家,只代表我自己,又如何参它不得!”
钟信又微微看了他一眼,目光中,那困惑的神色明显又重了些许。
翌日,风雨初停。
钟义早上方方起来,便接到公司的电话,他听了片刻,一张脸便阴了下来。
挂断电话后,钟义烦躁地点了支烟,在屋子里转了几圈,便给钟秀打了电话过去,跟她说起方才那个让他极其恼火的消息。
原来那安氏香料竟然在秋季之初,率先在市场上推出了一款名为“忆长安”的香水。说是安家重金聘请了全西洋的专家班底精心打造,又请了国学大师为其命名,并因这款香水大气华贵、底蕴悠长,隐有盛唐遗风,故而取了个极具帝王相的名字。
安家向来最擅炒作,各种大报小报、名星红角,铺天盖地,皆在为其宣扬这款“忆长安”,一时间竟风头无两。
而更让钟义暴躁的,却是唯一可以和其打擂台的“钟桂花,”近期偏偏又出了几起质量事故,且被一家小报报馆发现了端倪,天天长篇累犊地发一些“钟桂花”的负*面*新闻,吸引读者的眼球。
钟义虽不知其背后是不是安醒生在做怪,但是终归自己手里没有秘方,实不知该如何改善香水的质量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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