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不要离开清儿好不好!”儿时的童稚玩笑,此刻却成了她最害怕听到的话语。
然而被她紧紧抱在怀里的“病美人”意沧浪却有些僵硬。此刻他记忆尚未接受完全,却已经明白了眼前这人的身份,睁开眼,语气清冷中却藏着掩不住的虚弱:“陛下过忧了,玉求瑕这条命,只怕上苍尚且懒得收去。”
“都这时候了,小师父还要嘴硬么!”
“嘴硬”的意沧浪,不,此时该称呼之为“玉求瑕”,一时不知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那边女帝心中忧愁越浓,满室清雅在她眼中却也碍眼起来,心中升起一股无名之火:“伺候小师父的人呢!小师父病体深重,殿内却无一人照顾!我派来的太医也是个死人不成,半天都查不出小师父的病因,留之何用!”
好在此时有一个再善解人意不过的苏宦郎在一旁,比心急则乱的女帝倒是多了几分冷静客观。
他冷眼看地上那滩一眼就不同寻常的毒血,再看吐出血后虽然依旧虚弱,脸上死气却一扫而空的玉求瑕,心中已然有了计较。他的眼力如何毒辣,竟是一眼看出此时玉求瑕此时勉强。
心思千转百回,却适时凑到二人当中,甘愿打断女帝发作:“陛下,玉先生病体沉疴,方才病情似乎又有波动,更显疲累,不如让玉先生先休息。”
这一声来的突兀,玉求瑕像是才注意到这么个大活人一般,一眼扫去,眼神却凝在他身上,再挪不开。
“是吗?”女帝闻言立刻紧张起来。
玉求瑕适时蹙眉。
女帝心中不舍,却明白自己不能再叨扰,只能软声嘱咐道:“小师父好好休息,清儿……清儿舍不得小师父。”顿了顿,一句话终究是不甘心地吐出来,“小师父,可否许清儿一个心愿。”
再不说,恐将成此生憾事!
玉求瑕抬眼看来,清冷的眉眼,此时恍惚间竟有一种浓墨重彩的鲜丽感一晃而过。然而越美的玉求瑕,却越是让女帝心凉,藏在心中压抑的情意终于按捺不住,脱口而出:
“求你允我,唤你一声瑕儿。”
女尊媚色倾天下之宠宦登天路(3)
女帝许清最后还是没有求得说那一句“瑕儿”的许可。
当时玉求瑕张口欲言,却恰好喉间再次涌上一股甜腥,呕红点点,逼出的毒血颜色虽已经红艳数分,却依旧透着不正常的黑气。一腔心意剖白就此打断,许清脸上尚且挂着款款深情,半边衣衫却被玉求瑕的血迹染透。
爱洁的她身子一僵,黏腻的感觉轻易透过衣物沾上身,竟让她十分不适。又见玉求瑕似是无暇顾及她,也不知有没有听出她话里的渴望,然而鼓起的勇气一旦受挫,便再没了兴致继续追问。于是她顺势伸出手指将玉求瑕唇边的血迹擦拭,语调依旧温柔款款:“小师父病体违和,清儿也不再打扰,小师父好好休息。”
此时无意间注意到指腹上黑红的血迹,她脸色一变,手指凑近嗅了嗅,不同寻常的香气穿入鼻中,见惯宫中争斗的女帝面沉如水,眼眸深处簇簇燃烧起一团火焰。
果然,小师父的病并非空穴来风,想不到竟有人敢把手伸到小师父身上,当真是不知死活!
她看了一眼一旁的苏宦郎,苏宦郎见微知著,眼神一动,轻轻点了下头。许清见他如此上道,心中郁气也妥帖下来。待步出宫殿,眼风一扫那些垂手静立的宫人们,心中涌上一股怒意,冷哼一声,拂袖便去往就近的昭阳宫中的昭侍君处。
鸾驾消失在众人视线中,宫人们面面相觑,此刻依旧悄寂无声的宫殿内,却散发出一股让他们越发心惊胆战的气息。
苏宦郎,不曾跟着陛下出来。
这意味着什么?
有胆小的宫人,甚至已经在忍不住地发抖。
在这宫里的人,谁不知道苏宦郎是如何的心狠手辣,他虽是纤弱的男儿身,却一手创立了人人闻之丧胆的锦绣坊,这个由陛下亲赐名字的所在有着与名字截然不同的行事风格,上惩罪官,下治宫奴。虽成立不过短短数载,却已经超越由历任大女史亲自执掌的锦衣卫。
据说锦绣坊门前的台阶,是被苏宦郎监刑的罪人染红的。
据说落进锦绣坊里,死亡是最好的结局。若是苏宦郎不许你死,再烈的傲骨,也会被生生打折佝偻成一只在地上爬的狗。就算那些清高的臣子们看这个不守夫道、抛头露面、敢对着女子趾高气扬的男子私下里再如何不屑,但见到他,却依旧只能按捺心中的不满,称他一声“苏宦郎”。
如今苏宦郎竟是留在栖凤阁中,这、这……
而此时的栖凤阁中,许清曾经坐过的地方已经被风吹冷,苏宦郎掏出一块帕子,半跪在地上,将地上未干的毒血吸饱帕子。
他站起身,拍去衣摆上方才沾到的灰尘,回头时却见病体虚弱的玉求瑕已经挣扎着起身,靠在床榻上,两只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按压着胀痛的额头。
微凉的手伸过来,必不可免地触碰到玉求瑕自己的手指,玉求瑕一顿,抬眼去看,映入眼帘的,是苏宦郎那张明明面无表情,却无端带上三分风流、七分艳丽的俊容。只听苏宦郎慵懒中带着一分调笑的声音自上方传来:“玉先生虽文武双全,引无数女子掷果盈车,这种伺候人的活儿,却还是奴婢这种惯会的顺手。”他们离得几近,略带湿意的热气有些便吹拂在玉求瑕颊上,却并不唐突。
玉求瑕眼神一闪,有什么东西快得不及捕捉的东西在眼中闪过。
丝丝凉意顺着穴道传来,缓解了玉求瑕胀痛的头部,恰到好处的按压,令他喉间微动,竟是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
依旧是清冷高华的音色,却因为强自压抑而带上一份不一样的色彩。
苏宦郎指尖一顿,心头仿佛被一根漂水无痕的轻羽轻轻拂过了般。他压下心头悸动,口中问道:“可是力道太重了些?”
“唔……无妨,方才劳烦,多谢苏宦郎。”
清冷的嗓音因为病弱而显得轻柔,不减清淩,却反更添柔款多情,果然是天下无双的人间绝色。
怪道女帝富有四海,却始终心心念念这个少时的“小师父”。虽与世间温软男儿殊异,但即使同为男子,他尚且都忍不住为其风华心折。苏宦郎心中轻啧,暗叹道。
“陛下命奴婢照顾玉先生一应事务,这本就是分内之事,何谢之有。”
“但毕竟因我耽误了宦郎大人服侍陛下,我心中实在有愧。”
苏宦郎狭长上挑的眼睛微微眯起,凝着面前的清隽男子,然而迎上的却是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眸。
看不出一丝杂质。
刚刚那话,用词虽然天然带着一分挑衅,但从他口中吐出,却似乎十分真挚认真,似乎他就是切切实实在哪里替他着想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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