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明崇曲起指节轻轻敲了敲桌子。
岁晏心虚地低下头:“我……我只是想去瞧瞧,其他的什么都没干。”
端明崇笑了笑,道:“先吃饭。”
岁晏不敢再要甜汤,捧着碗小口小口喝了起来。
端明崇很快便放下了筷子,看着岁晏还在小口小口喝药,无奈道:“你怎么还委屈起来了?”
岁晏摇头:“我没有。”
端明崇又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道:“你身体已经好了许多,再过几日我便派人送你回侯府。”
岁晏呛了一下,将碗放下,诧异地看着他。
端明崇微微垂眸。
岁晏讷讷道:“我……我就只是去看个热闹,殿下不用气到直接把我赶走,大、大不了之后我都不喝甜汤了。”
端明崇被气笑了:“我哪里说要赶你走了?你一天到晚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岁晏“哦”了一声,闷声道:“那殿下方才说……”
“这一回五皇子当着江恩和的面对你出言不逊,陛下看在眼里,自然是要做些什么的。”端明崇说到这里笑了笑,道,“虽然你今日那些话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是真的,但是为了堵住京中的流言,陛下这回可能会让你早一些时日袭爵。”
岁晏愣了一下:“袭爵……”
老侯爷戎马一生,带着两个文武双全的儿子征战沙场,为北岚争城掠地,只有小儿子文不成武不就地被当成质子一般留在京城,岁安候大概是怕他在京城受人其辱,便不顾旁人劝阻,要将爵位袭给了岁晏。
不过好在岁晏两个兄长对爵位并不在意,皇帝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没有过问,这也方便了岁晏少时在京城仗着身份作天作地,就算闹翻了天也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
端明崇点点头:“我之前还在担忧父皇削爵,现在看来,倒是多此一举了。”
岁晏心不在焉地喝了一口药,才小声道:“我……我还没有问我二哥,能将这件事等到过年吗?”
端明崇:“这种事夜长梦多,陛下自然是不会等的,到时候旨意下来,你还能推辞不成?”
岁晏只好低下头,闷声称是。
端明崇道:“不要想太多了,万事有我在呢。”
岁晏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端明崇料得果然没错,不出三日,皇帝下旨令岁晏袭爵岁安候的消息便传到东宫,在别人看来这是天大的恩赐,岁晏却欢喜不起来。
原因无他……
“我在东宫住得好好的,有人护着有人养着,凭什么一道旨意下来就让我搬回侯府?”
岁晏抱着个兔子,坐在偏殿中的摇椅上晒太阳,不满地点着金丝熊的头喃喃自语。
整个东宫的宫人全都在帮他收拾回侯府的东西,来来回回的人络绎不绝,看着几乎要将东宫搬空。
金丝熊被他捉着尾巴不能跑,只能朝他叽叽。
岁晏自言自语上了瘾,一下又一下地戳着金丝熊的小脑袋,不满道:“小侯爷这个称呼倒是挺好的,显得多年轻啊,要把这个小字去掉,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像我爹那样是个满脸胡须的老顽固呢。”
金丝熊挣脱不得,伸爪子挠他。
不论岁晏多不情愿,三日后,端明崇还是将他送回了岁安侯府,连带着他那堆有的没的,整整拉了好几辆马车回去。
袭爵的旨意一下来,整个侯府热闹极了,听到岁晏回来,全都出来迎接。
岁晏扶着端明崇跳下马车,门口的下人忙拾级而下,恭敬行礼:“见过太子殿下、侯爷。”
岁晏抱着兔子不说话,端明崇道:“起,把这些东西都搬回侯爷的后院,小心着点别摔着了。”
“是。”
众人鱼贯而出,一点点将岁晏那些鸡零狗碎给搬进侯府。
岁晏和端明崇一起去了偏院,君景行正在树下抱着兔子喂草。
岁晏院子种了棵初美人樱,刚开春不久,满树的碎红。
君景行瞧见两人一同过来,吃了一惊,忙起身行礼。
岁晏摆了摆手,道:“殿下今日要在侯府用午膳,不要吩咐厨房做药膳——呐,殿下,是?”
端明崇:“……”
端明崇本没打算留在侯府吃饭,但既然岁晏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拂了好意,便含笑点点头。
君景行瞥着岁晏,一眼就看穿了他怕自己熬苦药害他的小算盘,心中无奈失笑,但表情面色恭敬有加,行了礼便退下了。
岁晏正要带着端明崇去自己房里坐一会,海棠突然匆匆跑进来,说皇上的赏赐到了,岁晏要前去接旨谢恩。
岁晏顿时不满,但是却也不得不去,便和端明崇叮嘱了一番,裹着披风气咻咻地去了前院。
端明崇在岁晏的卧房随意瞥了瞥,那书案书架上放着的全是坊间的小玩意,看来当真是个会玩的。
他正在翻书案上的一本戏本,房门突然被人敲了敲。
端明崇还以为岁晏回来了,回头一看,君景行正微微颔首站在门旁。
端明崇将手中的书一阖,淡淡道:“什么事?”
君景行低着头,恭敬道:“钱老昨日已经出了城回江南,多谢殿下。”
端明崇笑了笑,将书放在书案上,道:“各取所需罢了。”
君景行犹豫了一下,才道:“原本我和钱老已是存了死志,给皇子下药致其上瘾,很难全身而退,如若不是殿下……”
端明崇没有居功,道:“那位钱老,是你什么人?”
君景行道:“幼时尹家还在江南时,他是我的启蒙老师,那时家父常年在外奔波忙碌,我的医术大部分都是钱老教的。”
端明崇点了点头:“嗯。”
君景行瞧见端明崇似乎不欲多谈,恭敬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了。
不多时,岁晏颠颠地从前院跑回来,手中还折了一枝桃花,刚一进来便将花往端明崇怀里塞。
端明崇无奈地接下。
靠的近了,岁晏鼻子轻轻动了动,道:“方才君景行来过?”
端明崇:“嗯?你怎么知道?”
岁晏道:“他身上的药味极其特殊,只要同他待上片刻,那人身上定会残留一点药香,我一闻就闻出来了。”
端明崇若有所思地看着岁晏。
当时在东宫外,他派人将君景行请走时,为了遮人耳目便选了在御花园商讨事情,回去的时候岁晏的脸色似乎也有些异色,现在想想,原来那是他就知道自己同君景行见过面了。
岁晏并没有察觉,扯了扯他的袖子:“殿下殿下,走,咱们出去散步,我还没带你逛过侯府呢。”
端明崇无奈,只好道:“好。”
岁晏欢天喜地地拽着他去了。
两人在侯府逛了一圈,又一起用了个午膳,端明崇这才起身离开了侯府。
岁晏虽然舍不得,但是也不好在这个时候耍性子,依依不舍地将他送走了。
东宫车轿走后,岁晏还在门口站了一会,君景行在一旁幽幽道:“差不多得了,又不是生离死别。”
岁晏转头幽怨地看他:“今晚你和我一起睡。”
君景行不高兴了,道:“凭什么?你现在身体不是好很多了吗?晚上还需要我侍疾吗?”
岁晏道:“不,我现在在抽条儿,晚上小腿抽筋抽的受不住,你到时候帮我捋筋揉腿。”
君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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