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晏本意也没想瞒着端明崇,但是被无墨这么一点出来,顿时恼羞成怒,道:“滚出去!”
无墨乐颠颠正要滚,岁晏却又反悔了。
“等等。”
无墨浑身一僵,唯恐岁晏出尔反尔,忌惮地看着他。
岁晏往后一靠,倚在软椅上,翘着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今儿我就想听说书吃馒头,你来都来了,做完再走。”
无墨:“……”
岁晏又补充了一句:“没有工钱。”
无墨愤恨地瞪了无事一眼,要不是打不过无事,他肯定要按着他揍一顿再说。
但是技不如人也没办法,无墨只好忍辱负重地问道:“那侯爷想听哪一段?”
岁晏兴致勃勃:“就你今天在挽花楼讲的那一段!”
无墨:“……”
无墨面无表情:“那戏本主角可是您自己,您也能听得下去?”
要是旁人听到以自己为主人公写的戏本说书,早就羞愤得满脸通红了,这人怎么和常人不太一样?
岁晏坦然道:“能啊,当然能,你讲便是了,讲好了我还能给你打赏!”
无墨这个掉进钱眼里的铁公鸡立刻抛却诸多忧愁,有模有样地摸着扇子,大讲特讲了起来。
他唾沫横飞讲到了天黑,才终于将他连听说带杜撰的《皇太子恋上俏侯爷》给讲完了。
岁晏听得一本满足,倒也说话算话,将今早在街上掐的两朵海棠花都打赏给了他。
无墨:“……”
无墨面无表情地走出了房间,站在夜空下,沉默良久,正要怒吼一声将那两朵花给砸地上,就被无事制止了。
无墨憋了一肚子气,怒道:“我砸个花儿怎么了?!这是我应得的,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你到底被他灌了什么**汤,连这也要护着他?!”
无事好脾气地说道:“我只是提醒你把这花儿好好留着,下回遇见太子殿下说这花是侯爷打赏的,必能换来一大笔银子。”
无墨:“……”
无墨愣了一下,匪夷所思道:“你拿我开涮呢?”
无事道:“我言尽于此,听不听在你。”
自从太子殿下知晓折花送君代表一腔春心后,哪里肯让岁晏随随便便送花儿给别人,就算是打赏也是不行的。
无墨:“……”
无墨沉思片刻,真心实意道:“这两人还真会玩,不说了,我突然又有灵感了,得赶紧回去写,赶明一定讲个新的有趣的话本。”
无事:“……”
滚!
·
岁晏听无墨那些瞎掰扯的东西听得心花怒放,就连君景行为了间接报复无愿,在他碗里加了好几味苦药他都没喝出来。
临睡前,君景行有些不放心地探脉,只是探了半天也没探出个所以然来。
岁晏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手中的佛珠,一颗撞上一颗,万籁俱寂中发出轻微的声响。
君景行将手收回,皱眉道:“你今日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岁晏回过神,摇摇头:“没有,你回去睡觉。”
岁晏睡觉越来越不安分,昨日昏成那样竟然还能被噩梦吓醒,君景行哪里敢放他一个睡着,死活都要留下来看着他。
岁晏幽幽看他:“过了子时太子要过来,你打算听我俩欢好的墙根吗?”
君景行:“……”
君景行一句话没说,脸色铁青,拂袖而去。
岁晏猜得果然没错。
他半夜睡得昏昏沉沉的,陡然被噩梦惊醒后,便感觉自己正靠在一个人怀里,温热的气息包裹着他,鼻间全是裹着寒霜似的青木冷香。
岁晏微微抬头,便瞧见睡得正熟的端明崇。
岁晏:“……”
说了子时不准来,过了子时再过来,还真的是端明崇能做出来的事。
岁晏轻轻叹了一口气,蹭着往端明崇怀里又靠了靠,这才昏昏沉沉地睡去。
不知是不是端明崇陪在身旁,岁晏竟然没有再做噩梦——或许是做了他又忘记了,反正一觉醒来后,没有了前段时日的疲累不堪。
他刚醒来时有些呆怔,自顾自起床穿衣,直到用清水洗脸时才后知后觉察觉到了什么。
嗯?端明崇呢?
岁晏用干巾擦干脸,扬声道:“海棠?海棠!”
很快,房门被人推开,端明崇捏着一串糖串子慢条斯理地走进来。
岁晏:“殿下?”
端明崇淡淡道:“我刚从宫里出来,便即刻买了蜜饯来看你了,看,都没化的。”
岁晏:“……”
那我昨天晚上见到的是鬼啊?
岁晏有些无语地看着他。
端明崇忙道:“你说明日就明日的,我真的有好好等着天亮再过来的。”
岁晏不信,但是懒得戳穿他了,朝他伸手道:“给我,别再化了。”
端明崇这才含笑着走进来,将糖串子递给他。
岁晏虽然吃着糖串子,眸子却有些失神地看着虚空,不知再想什么。
端明崇盯着岁晏垂眸慢条斯理咬着山楂果,小心翼翼道:“那这算是惩罚过了吗?”
岁晏将籽吐出来,含糊道:“勉强算,若是下回你再晾我这么久,那你就等着晾我多久咱们就多久不要见面的惩罚。”
端明崇轻轻松了一口气,保证道:“肯定不会有下回的。”
岁晏含着山楂,偏头看着端明崇认真的神色,不知怎么,到嘴的话突然不想说了。
端明崇看岁晏一直盯着他,笑道:“怎么了?”
岁晏将木签放在一旁,想了想才轻轻靠在了端明崇胸口。
端明崇本以为自己还要再受一阵冷落,乍一被岁晏这么亲昵贴近,他愣了一下,才受宠若惊得回抱住他。
岁晏听着端明崇缓慢的心跳,心想:“再等一等,等一等再说。”
端明崇在侯府陪了他半日,才被宫里的人给叫走了。
知道宫里还有两个皇子的封地之事要端明崇定夺,岁晏也没使性子留他,入了夜便乖乖喝药上床睡觉了。
昨天君景行被气着了,一整天都没来寻他,但是虽然生气,君景行还是能察觉出岁晏似乎哪里不太对劲。
他在偏院的客房翻来覆去了半夜,才不情不愿地披衣起身,打算去看看那不让人放心的小祖宗。
君景行举着烛台到了偏院,岁晏房间的灯一如既往地亮着,床幔层层罩下,只能瞧出来里面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形,似乎正垂头坐着。
君景行皱眉,小声道:“侯爷,还没睡吗?”
里面的人微微动了动,才从里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撩开床幔。
岁晏长发披散着,一只手抱着膝盖屈膝坐着,脸色苍白得几近可怕,夜深人静时宛如重回人间的幽魂。
他有些茫然地看着君景行,眸子里全是虚无,似乎有些认不得人。
君景行被他这般盯着,不自觉打了个寒颤,举着灯走了过去,小声道:“做噩梦了吗?”
岁晏收回手,双手抱着小腿,下颌放在膝盖上,歪着头茫然地看着他,道:“月见?”
君景行坐了下来,看着岁晏有些涣散的眸子,放轻声音道:“是我。”
岁晏声音又轻又柔:“我方才去寻你,你怎么不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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