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太太差点儿没从看台上栽下去,“续夫人,我,是我没用,我真的想尽办法了,可汪夫人,不对,是那个李艾,她太聪明了,她给拦着了,我也不知道她从哪儿知道,我收了顾老板的东西,”
就算是她丈夫是松沪军的处长,可洪门想杀个人,也不是难事,到时候就算是熊以民给她报仇,她可也是活不回来了。
何太太也顾不得看台上到处都是人了,涕泪交流,“真的,不是我不尽力,这几个月,我真的是处处讨好她,就是为了给顾老板办事的。”
“唉,你也别哭了,都几十岁的人了,哭成这个样子,别人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呢,”续夫人厌恶的看着妆都花了的何太太,“没办成事啊,简单,仝太太不是说了,叫你准备搬家嘛,今天回去就收拾东西,三天后我叫人过去收房子,至于那些小黄鱼,我们洪门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你奔波了几个月,哪有叫你白跑的道理,就当给何太太喝茶了。”
话才说完,五号狗已经率先冲线,续夫人站起身鼓掌,冲过去给她送钱的侍者道,“把钱都交给这位太太,就当是我给她将来迁新居的贺礼。”
说完看也不看何太太,径直出了跑狗场。
……
何太太握着手里的几百大洋,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跑狗场,她没回家,直接跑到军部给熊以民打了个电话,等熊以民出来,扑到他身上就哭了起来。
在司令部前头,被老婆抱着大哭,熊以民尴尬的把何太太一把推开,“你这是干舒什么呢?有话好好说。”
何太太抽抽答答的把事情从前到后跟熊以民讲了一遍,“以民,你说怎么办呢?我没有办成洪门的事,他们会不会报复咱们?”
“报复?”熊以民冷笑一声,“我收顾励行的东西,是给他脸,还想报复我,我看他是活的不耐烦了!”
“可续夫人说要三天后收房子呢,怎么办啊,我这就回去整理东西?”跟现在的花园洋房一比,之前他们住的地方,简直就不是人住的,何太太一点儿都不想搬。
熊以民摆摆手,“不用,咱们就那么住着,怕什么?我就不信洪门还敢来收咱的房子?反了他了!”
丈夫这么一说,何太太顿时有了底气,“嗯,我也是这么想的,你可是司令的人,他们还想借你的路子巴结柏司令呢,怎么得罪咱们?要不你跟顾励行打个电话,跟他说一声。”
何太太有点儿怕续夫人,如果丈夫肯出面跟顾励行谈妥了,她以后就不用再面对续夫人了。
熊以民不耐烦的甩开何太太的手,“说什么说,我说过了,你就住着好了,其他的管都别管,我看谁敢来逼咱们搬家?!”
说完直接转身儿要回司令部,“你赶紧回去,也不看这是什么地方,又哭又闹的,丢人死了!”
何太太被丈夫骂的又委屈又难过,擦了擦脸上的泪,上了辆黄包车,“那我回去了,你晚上也早点回来。”
……
续夫人转天就约了艾阳出来喝茶,“我听你说了家里的事,真的是没脸见佩蓉了,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我当年把重言送出去,哪里有脸再把孩子要回来?”
续夫人把自己对何太太的处理跟艾阳说一遍,“我叫人过去看了,熊家根本没有搬走的意思,哼,真当我是无知妇孺呢?有道是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跟洪门斗?”
艾阳也把自己对付汪家的人的招数跟续夫人说了,“汪老三贪墨印刷厂的钱,如果他老老实实的,重言不说什么,我也只当是他孝敬娘舅了,可这种背地里捅刀的亲戚,不要也罢,账本一摞,他就老实了,而且以后还想拿印刷厂的工资,这条财路是绝对不能再碰了,一年三百大洋,他得少喝多少回酒,听多少回戏啊!”
汪静阳也是奇葩,贪墨的钱都自己在外头吃喝玩乐了,并没有回家给妻儿老小添上一件半件的,甚至两个儿女,也都指望着汪夫人将来帮他养呢。
汪牧阳就更简单了,艾阳直接叫人把他按在了女人的床上,那女人是一个半开门的暗娼,住的地方离汪牧阳上班的公务局不远,他没事的时候就去光顾一回,现在被人直接摁住了,摁他的人还说自己是那暗娼的男人,要告汪牧阳逼/奸民妇,吓得汪牧阳狠狠赔了人家一笔银子,现在出门儿都不敢摘帽子。
而他们这些事,根本不敢叫汪夫人知道,如果被姐姐知道了,那真的是今生都休想再踏进容公馆半步了。
艾阳倒是挺担心续夫人那边的,“熊以民是柏司令的左膀右臂,我怕你们跟他碰,万一……”
续夫人不以为然的一笑,“你以前不还说过么,一个良好的真正民主的社会,就不应该有帮派的存在,所以么,如果柏司令真的要动洪门,我也是乐见的,”顾励行一直不肯死心,续夫人做为亲娘,能拘着他,看着他,但真的改变不了他。
“柏司令如果是做大事的人,那就不会对熊以民的事视而不见,今天他能因为别人的家事收受贿赂,明天他就有可能被别人收买出卖自己的主子,这人只要一起了贪心,就再也别指望他的忠诚了,何况他算计的又是重言,熊以民跟重言孰轻孰重,相信柏司令还分得清。”
续夫人敢做,自然也有她的打算,“这不趁着重言不在家,咱们快刀斩乱麻,把这些见不得光的事都给他料理了。”
……
虽然得了丈夫的话,但到了第三天头上,何太太还是心里七上八下的,一直坐在二楼窗边看着大门处,做好了如果有人来敲门,她带着人下去跟人理论的准备了。
结果到了下午,就见一个外国女人带着几个洋孩子站在自己门外,不停的用她听不懂的外国话喊叫着,没多大功夫,就把周围住的洋人给引来了。
何太太见人越聚越多,赶紧带着人出去,可她听不懂那洋女人叽里呱啦说的什么,一个没留神,就被洋女人挤进了大门,带着孩子直接冲到了院子里。
“诶,你们干什么,这是我家,我家!”何太太迅速明白了过来,这肯定是续夫人安排的,但她绝没想到续夫人会安排了外国人来闹事。
“这位太太,”一个看来会汉语的外国人道,“这里是怀特太太的房子,她只是带着孩子回自己的祖国探亲,没想到回来之后,家就被人给占了,她已经叫来的巡捕,您就等着打官司!”
何太太愣住了,“不对,这是顾老板送我们的房子,我还有房契呢,上头写的是我的名字,”
她说着飞快的往屋里跑,“快,快给你们处长打电话。”
……
等熊以民赶回来的时候,怀特太太一家正跟何太太对质呢,可惜她们两个彼此都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就听见两个女人尖利的声音,而法租界巡捕房的华探们,则一副看热闹的模样,根本连劝都不劝,叼着烟笑嘻嘻的围观。
“让开,都让开,”如果不是在法租界,熊以民都要冲天开枪了,“这是怎么回事?”
见到丈夫回来了,何太太一下子见到了主心骨,“以民,这肯定是续夫人安排的,我给顾励行打电话了,根本没人接!”
熊以民脸给的跟锅底一样,“一点儿小事都办不好,闹成这样,我的脸还要不要?”
何太太也顾不上委屈了,“你快想想办法啊!”
怀特太太见熊以民来了,也没有再闹,人也变得比之前好说话了许多,在翻译的帮助下,答应跟熊以民一起,到巡捕房把事情说清楚,她声称自己也有这处房子的地契,但不会在这里拿出来,而且怀特太太还说了,自己的律师也很快就赶过来了。
怀特太太毕竟是外国人,而且这一片洋房住的都是外国人,熊以民有火也不能随便发,只能耐着性子等到怀特太太的律师赶到,结果,在律师的解释下,大家才知道怀特太太弄错了,他们一家在回国之前,怀特先生已经把钱江路的房子给卖了,这次怀特太太回来,怀特先生也是交代过的,叫她先找自己的朋友,没想到怀特太太是个急性子,直接带着孩子回了“自己的家”。
事情解释清楚了,怀特太太带着孩子跟熊以民夫妻连连认错,熊以民见事情和平解决,也没再往心里去,又怨了何太太几句,嫌她一点儿小事都处理不好,害得他来往跑。
何太太则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原以为这是续夫人针对他们呢,没想到是虚惊一场,只是个外国人记错了住处,至于熊以民的态度问题,她也没有心情再去计较了。
可等到第二天的报纸出来,何太太尖叫一声,“以民,你快下来,快来啊!”
熊以民正洗漱呢,被楼下的尖叫声吓了一跳,他从屋里探出身,“吵什么吵,楼塌啦?”
何太太颤抖着手,扬着手里的报纸,“你看,你快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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