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大雪中站得笔直,雪花纷飞时落在他的肩头,依附着不舍得离开。时间好像慢了下来,每一片雪花都无限放大,带着冬天特有的凌冽气息,缓缓朝季听的脸上扑来。
或许是因为心情的缘故,此刻的季听一点都不觉得寒冷,只是无限沉迷于这种清凉,她深吸一口新鲜空气,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楼下的身影。
由于离得远,季听并不能清楚的看到他的表情,只是觉得此刻的他一定是非常温柔的。
她轻笑一声,打开窗户对着楼下喊:“傻站着干嘛,还不快上来!”
“嗯!”申屠川快乐的点了点头,以从未有过的轻松步伐颠颠的往上跑。
季听看着可笑,等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后,便小跑着去开门了。门刚打开,申屠川便气喘吁吁的出现在眼前,眼睛晶亮的看着她。
直到这一刻,长达二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去错地方来回颠簸的铁路加大巴,全部加起来的疲惫仿佛一扫而空。看到季听的这一刹那,他才知道自己的想念,要比想象中浓。
他眼角泛起泪光:“我回来了。”
“欢迎回……”
‘家’字还没有说出口,申屠川便把她抱进了怀里,掂了一下后才松开,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些:“你这些天没有好好吃饭?”
“一天三顿都不少啊,怎么了?”季听疑惑。
申屠川不赞同的看着她:“瘦了。”
“……”天可怜见,她是真吃了,只不过活动量不大,胃口也跟着小了,谁知道躺床上还能瘦的?
申屠川的不高兴只有小小一刹那,很快便笑了起来:“我回来了,会给你好好补补的。”
“快进来。”季听笑着给他让开路。
申屠川满意的走进屋里,一进屋便感觉到凉风,看到开着的窗户后,当即大步走了过去,关窗之后扭头看向季听:“这么冷的天气,怎么可以开窗户?”
“……我这不是着急给你开门么,就把窗户忘了。”难怪屋里没那么暖和了,合着是开窗把热气都散出去了。
季听耸了一下肩,一脸无辜的看着他。
申屠川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她赤着的脚上,季听讪笑一声,立刻跑到床上盖好,不等他指责就先一步开口:“要不是你让我去窗边,我现在还在床上暖和和的躺着呢,你不准说我。”
申屠川无奈的看着她:“为什么不照顾好自己?”
“……已经很好了,别把我脑补成什么小白菜,我今天太特意去买了熟食,专门为自己庆祝新年。”她对自己可一向都不差的。
申屠川弯起唇角:“买的什么熟食?”
“怎么不得三荤一素?”季听轻嗤。
申屠川点了点头:“应该已经凉了,给我看看,等晚上我想办法热一下。”
“……”
“放哪了?冰箱还是阳台?”申屠川毫无眼色的追问。
“……出超市的时候摔了个屁股墩,东西刚好掉进污泥了,就丢掉了。”季听无辜道。
申屠川沉默一瞬:“哦。”
“你这是什么表情?”季听不满,“我真去买了,也真摔了,不信你去看洗衣机,我那里头的羽绒服袖口上还有泥呢。”
申屠川惊讶的看着她:“你用洗衣机洗羽绒服?”
“……不行吗?”
“万一爆炸了怎么办?”
“不会,我一直都是用洗衣机的。”季听大脑宕机,在他面前宛如一个傻子,
申屠川无奈的叹了声气,转身到浴室把洗衣机里的羽绒服拿出来,开始用花洒一边淋一边搓洗。
季听听着浴室里传出来的动静,突然觉得不满:她刚才还说自己摔了个屁股墩,正常人难道不应该安慰两句?直接去洗羽绒服算怎么回事?而且他从一回来就不断挑刺,重逢的喜悦全被他搞没了。
她越想越气,干脆就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自己,拒绝跟这个世界交流。
申屠川洗完衣服出来,就看到床上一个小小的鼓包,顿了一下后走上前询问:“不憋吗?”
“不!”季听轻哼一声。
申屠川沉默一瞬,还是把被子扒开了,看着她凌乱的头发突然笑了起来。
“……”他竟然还笑话她,好气哦。
“我好想你,季听。”
“……”
“我在国外,每天都想你,担心你过得不好,又怕你过得太好,”申屠川坦诚得太过,“很怕你习惯了没有我的日子,以后等我回来时,我就变成了一个累赘。”
“想什么呢,不是跟你说过了,这个世界里你最重要。”季听别开脸,提醒自己不要被这人的花言巧语打到,毕竟他刚才一进门就挑刺,还不关心自己的屁股墩。
申屠川虽然听过她说这句话,可现在听到心口还是温温热热的格外喜欢,也因此笑弯了眼睛:“可是我还是怕啊,你在我眼里太重要了,失去你就失去了在世上的意义,所以哪怕你一直跟我强调我对你的重要性,我也还是会觉得怕,怕到必须回来看着你才放心。”
“……什么你啊你的,我不是跟你说过了,要叫姐。”他这一堆话一说出口,季听什么脾气都没有了,强撑着给自己找三分颜面。
申屠川眼中笑意越来越深:“可是前段时间班里统计个人资料的时候,发现我比你大几个月,按年龄你该叫我哥才对。”
“不行,一日为姐终身为姐,你以前既然叫了,就没有中间改称呼的道理。”季听知道撒谎就有被拆穿的一天,所以相当淡定。
申屠川想了一下:“要不我们各论各的,我叫你姐,你叫我哥怎么样?”
“……”神特么各论各的。
“姐,”申屠川笑了起来,软软的看着她,“现在该你了,你叫我哥哥,叫。”
“……我累了,要睡觉,别吵我。”季听说着闭上眼睛装死。
申屠川轻笑一声坐到椅子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季听装了半天,发觉屋里安静得太过了,忍不住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结果恰好跟他的目光撞上。
“还痛吗?”申屠川突然问。
季听不满的别开眼:“你还知道问。”
“应该很疼,一个人在学校这边住,公寓成了空楼不说,附近商铺什么的还都关门了,加上又摔了一下,是不是很难受?”申屠川说着说着,自己先心疼起来了。
她顿了一下彻底睁开眼睛,讪讪道:“……也没有多难受。”就是当时特别想你,很想订机票去找你。
“我该早点回来的。”申屠川叹息。
季听咳了一声:“你现在能回来已经很好了……你爸妈答应了吗?还是你自己偷偷跑回来的?”
“嗯,答应了,不是偷跑。”申屠川含笑点头。
季听疑惑:“没让你过几天再回来?今天可是大年三十。”
“我跟他们说,我要回来陪我最重要的人过年,他们就答应了。”申屠川笑着说。
……这话说得,要不是知道他有多小白兔,季听肯定以为他在撩自己了。她遗憾的看他一眼,只觉得他这么嫩反而不好下手。
季听掩下心中的遗憾,笑眯眯的看着他:“所以今天我们两个一起过年?”
“不仅是过年,还有正月十五,我们都一起过。”申屠川期待的看着她。
季听看了他半晌,不由得感慨:“真好啊,你都不知道,我今天去超市的时候,路过蔬菜和生鲜那里,有多想吃顿热乎饭,可是一想到一个人做饭吃不多少,还不够麻烦的,就什么都没吃,你回来了就好了,我们可以一起做饭了。”
申屠川闻言又心疼了:“你还没吃饭吗?我现在去超市,你等我一下。”他说着就要出门。
季听急忙拉住他:“都坐这么久的车了,你还是给我歇着。”
“我不累。”
“我已经吃过了,”季听坚持的推他到床边坐下,然后自己转身去柜子里拿被子:“看在你舟车劳顿的份上,今天我睡地上你睡床。”
“这怎么行!”申屠川非常不同意。
季听疑惑的看他一眼:“这有什么不行的?”
“你今天摔了。”申屠川皱眉。
……这人还惦记这事呢?季听觉得自己很奇怪,他不惦记时容易生气,可真惦记了,又觉得十分无奈:“我平时穿多厚你也知道,你真觉得会摔受伤?”
申屠川想到她去上课时全副武装的模样,沉默许久后一脸真诚:“好的,我睡床。”
季听好笑的看他一眼,把被子铺地上后便躺下了:“我早就洗漱过了,你去收拾一下洗个澡再睡。”
“……好。”
申屠川看她一眼,觉得她躺在自己床上的样子不知为何,跟平时似乎有了小小的区别,可仔细去看的话,却又觉得和平时一样。他难道真的累坏了,此刻都出现幻觉了?
申屠川眼眸微动,拿着睡衣去洗漱了。等他洗完澡出来,季听已经在地上睡着了,因为地暖的温度足够高,她睡得四仰八叉的,还因为热把被子踢到了一边。
申屠川蹲下想帮她盖被子,摸了一下热热的被褥后犹豫了,最后找了条毛巾盖在了她的肚子上。季听轻哼一声,伸手甩掉了毛巾,申屠川只得再次帮她盖上。
一连重复了几次,申屠川渐渐走神了,目光也从她窄窄的腰肢转向了她往上三寸的位置,才发现平日总喜欢宽松衣服的季听,原来身姿如此婀娜。他定定的看了半晌,突然慌张的别开脸,面红耳赤的同时,觉得自己污秽而肮脏。
他毫不犹豫的给了自己一巴掌,房间里瞬间响起一声清脆的响声,他用力之大直接把自己的脸打偏了。因着这一巴掌,他的理智稍稍回归,冷静片刻后重新帮季听盖上毛巾,确定她没有再挣开后,面无表情的躺到了床上。
重逢的喜悦彻底被破坏,申屠川静静的看着天花板,这一刻恶心透了自己。
听着季听香甜的呼吸声,申屠川不知过了多久才缓缓入睡,梦里那道身影逐渐清晰,温柔的解开他的衬衣扣子……
翌日清晨,他沉默的坐在床上,半晌冷着脸把床单被罩都掀了,抱着去浴室洗。
季听是在他洗洗涮涮的动静中醒来的,睁开眼睛时还有一瞬迷茫,半晌才意识到申屠川回来了,这是他洗衣服的动静。
她打了个哈欠,坐起来抬高了声音:“新年快乐!你这个时候洗什么衣裳?”
浴室里沉默许久,才传出申屠川的声音:“起太早,没事做。”
……希望这个勤劳的习惯能长长久久的保持下去,季听笑了笑,起床到浴室门前站着,看到申屠川已经把被单烘干,便过去帮忙折叠。
“我这被单刚换的,你睡一觉就要重新洗,是不是嫌弃我洗得不干净啊?”季听闲着没事故意挑刺。
申屠川沉默一瞬,垂眸道:“是我不干净。”
“……你心情不好?不对,你右边脸怎么红了?过敏了?”季听敏锐的发现。
申屠川知道此时脸上的痕迹已经看不出巴掌印了,于是微微摇了摇头,刻意转移话题:“你不是说想吃家常菜?都想好吃什么了吗,等确定了我们去超市买食材。”
“当然想好了,我备忘录上都有,到时候直接照着买就是了。”季听一听到他要做饭,兴致当即就起来了。
申屠川抿唇浅笑:“那你先换衣服,我把这些收拾一下咱们就出发。”
“好嘞。”季听欣然同意,结果刚走没几步就又折了回来,“等一下,你是心情不好?可是昨天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不好了,难道是因为我们没像正常人一样守夜?”
她没有家人,向来拿节假日当普通休息日,春节也是这样,所以一时间忽略了申屠川的正常需求,直接当成每个平凡的夜晚一般睡过去的,他难道是在因为这个不高兴?
“怎么会,我跟父母在一起也没守过夜,他们晚上给个红包就算是过年了。”申屠川怕她多想,便出言安慰,但并不打算把自己污脏的真实原因告诉她。
他已经暴露了太多恶心的东西,不能再轻易被发现不好的地方了,否则她肯定会也厌烦自己。
季听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转身回到床边去了。
申屠川把被单洗完晾好,便去叫她出门了,季听神秘兮兮的走到他面前,等他擦了手后把东西递到他手边:“喏,新年红包。”
申屠川怔了一下,低头看到她手里被红纸包着的两张大钞,半晌都没有动。
“赶紧拿着,谁让我是你姐呢,”季听说着把钱塞到他手里,有些惋惜的看着外貌‘穷酸’的红包,“你就别嫌弃了,这大清早的我去哪给你弄个红包去,美工纸就凑合一下得了。”
申屠川握住手里的红包,看着她清澈的眼睛,半晌哑着嗓子道:“别对我这么好。”我不配。
“就这就算对你好了?”季听斜他一眼,“既然我对你这么好,你不如用这些钱给我买菜,然后做饭给我吃?”
羊毛反正都已经薅了,变成毛衣回到羊身上好像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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