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彦斐出了武府后上了马车,先送裴世子与施姑娘回镇国公府。
武氏要陪着受惊的裴思蔓,镇国公作为准女婿也留了下来。
裴世子怕施姑娘继续在这里被针对,就先一步带回镇国公府,不过男女有别,他与谢彦斐坐在一辆马车里,施姑娘则是坐在另外一辆镇国公府的马车里。
此时王府的马车里只有谢彦斐与裴泓两人,裴泓想到谢彦斐之前嘱咐影青的事,“王爷可是要做什么?”
谢彦斐也没瞒着他,“过几天让世子看场好戏。等戏演完了,我就闲了,到时候去镇国公府再陪世子两天可好?”
裴泓自然求之不得:“……好。”
谢彦斐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心情极好,等把裴世子和施姑娘送回镇国公府之后,就回了王府,等着影青那边递过来的信儿。
从六皇子那里知道有人参本,奚文骥那边肯定坐不住了,若是真的皇上下了旨意,奚文骥调往外地那就再也没了利用价值,只能沦为一枚弃子。而如今这棋子还没沦为弃子,那就还能赌一把。
天鹤派这个帮派隐藏的极深,在大谢几乎没怎么出现过,也很神秘,所以冒然说出来怕是很大程度上不会信,更何况,谢彦斐一个没离开过京城的皇子,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谢彦斐虽然想把天鹤派揪出来,却也没打算把自己折进去,所以,等天鹤派孤注一掷要把奚文骥发挥最后余热赌一把的时候,机会来了。
谢彦斐在武府给男主的东西是两封信,一封是交代杜香妩接下来要交与奚夫人奚姑娘在奚府做的事,另外一封则是岳家也就是给那位员外郎准备的。
奚文骥太过谨慎,加上他对奚夫人没什么感情,当年与之成婚也是利用的心思更多一些,只是他掩藏的好,让奚夫人以为两人琴瑟和鸣相敬如宾,只是后来等外室的事出来,奚夫人虽然愤怒,可事实已成定局,她只能忍了。
可她虽然忍了下来,外室依然是她心里的一个坎,她不舒服,只能一点点收回自己的心把注意力关注在自己面容有损的独女身上,所以这些年,她虽然在意奚侍郎,可更在意自己的女儿。
从之前的种种试探能看出来,加上奚侍郎做的事加上下毒,如今奚夫人怕是亲自杀了奚文骥的心思都有,而她想要摆脱奚文骥日后出事连累她们,只有一个办法,大义灭亲,揭发奚文骥。
而由奚夫人这个枕边人来说出奚文骥的种种,可信度更好,加上他们成婚十余载,即使其中掺杂了什么了不得东西,别人也只会当她这些年一点点忍辱负重收集的证据,而不会怀疑她是怎么会知道的。
等到时候呈上去,一则能成为一个证据;二则也是一个功劳,到时候自然她母女二人能从这场阴谋中脱身。
可奚文骥太谨慎,怕是奚府查不到什么东西,奚文骥也不会留下来,可奚文骥谨慎,却不代表别人也如他一般,奚文骥身份重要,作为天鹤派打通户部的重要一个关卡,他重中之重,员外郎岳大人不会是一个帮手。
岳大人自己也清楚自己的分量,加上他的年纪以及当时在诚王府出手的时候,他只带了两个无关紧要的庶女,甚至没告诉岳大姑娘她将要被毒杀的事,这说明岳大人并不信任岳大姑娘。
他没带岳夫人或者自己的嫡女,所以他在意不想牺牲,孰轻孰重一看就清楚。
岳大人对府里的人有在意的,那么就会放松,不像是奚文骥有个外室,很多东西能放在段氏那里,岳大人就只有这么一个府邸,所以……很有可能岳大人与那四人联络的东西就在岳府的书房。
谢彦斐写给杜香妩的另外一封信,就是让她这两天趁着还没传递消息的时候,借着之前去看望岳大姑娘交好的机会再次前去,只是这次却是去说通忽悠岳大姑娘。
岳大姑娘在府中这些年,不可能一点自己的人脉也没有,他交给杜香妩的办法就是忽悠岳大姑娘去岳大人的书房寻找,找到一些空白的纸张,那上面写的是岳大人威胁他的胞妹谋害她否则就杀了她们母女三人包括她们姨娘的证据。
有了上次被毒害的事,岳大姑娘肯定会信,为了活命她自然会铤而走险。
谢彦斐安排好这一切,只需要继续等,怕就是这两天的事了。
谢彦斐只等了一天,从武府出来的第二天晚上,影青递过来消息,说是白日里他们一直跟着的教坊司四人中的两人出去过一趟,其中一人去的正是之前奚文骥待过的茶楼,另外一人则是去了离岳府不远的另外一间茶楼。
而他们去过之后,鬼冷他们在外候着,发现两间茶楼外的幡的末端被人挂上了一条红绳,不仔细看并不会被发现。
谢彦斐嘴角弯了弯,知道天鹤派出手派任务了。
他让影青辛苦一下去一趟宣平侯府,告知之前救下那个大兄弟鱼儿上钩明日出手。
谢彦斐观察过,发现一般奚文骥这边要是往天鹤派递消息,是头一天去点盐水鸭,第二天那四人中的一个去拿消息。
同样的,这四人中的两个白日里去递了消息,挂了红绳,明日怕是奚文骥与那位员外郎会出门。
他等影青再次回来,就附耳又安排了一些什么,等一切安排妥当之后,谢彦斐躺下开始睡觉,明天还有一趟硬仗要打,得睡饱了才有精力不是?
第二天一大早,谢彦斐穿戴整齐,打了个哈欠,用了早膳之后,抬头望了望天色,觉得风和日丽事宜出门。
旭一跟在身边听到这一句,已经习惯了,去安排出行,马车晃悠悠地随着王爷指来指去就这么乱晃悠着,等离午时差不多的时候,谢彦斐又抬了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茶楼:“走,去那边歇歇脚,喝点茶水。”
谢彦斐去得早,奚文骥还没到,他在二楼寻了一个靠窗的位置,正午的光日头极好,把他整个人都照得有些发光,而二楼别处有些暗,不仔细去看还真看不真切,旭一本来想提议要不要换一个地方,谁知一眼就看到王爷伸了个懒腰趴在了栏杆上往下看,并摆手让他去点吃食,多点一些。
旭一去安排了,妥当之后点了一桌的膳食,而就在这时,谢彦斐瞧见不远处的巷子里一个风筝断了线直接被风刮到了上空。
谢彦斐嘴角弯了弯,收回视线,奚文骥来了。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光又好,他今天传来一件普通发蓝的衣袍,加上又是坐在那里还让旭一站在一边给他布菜,旭一挡住了大半的身形,奚文骥上来的时候因为心中有事只是随意扫了眼并未发现不远处那个正在吃东西的是谢彦斐。
这间茶楼生意不错,很快就坐的满满当当的,谢彦斐霸占了窗口的位置,加上低头一直在吃,旭一身形也高挡着大半,虽然来用膳的离近了觉得这人的身形还真是胖得跟那五皇子挺像的,不过大部分人并未真的见过五皇子也只是传闻,他们认那位传言中的五皇子更多是脸上的黑斑而非身形。
所以也只是多看两眼就很快转开视线。
不远处靠着栏杆与窗棂刚好相对错开一些的位置上,奚文骥为了不引起怀疑,点了一些吃食,打算等用一些糊弄一下就拿着东西离开。
谢彦斐一直在观察奚文骥,他不知道天鹤派的任务在哪里,可奚文骥肯定离开前是要拿在手中的,他也不着急,他边吃边在奚文骥没注意到的时候继续往外看一眼,不多时,远远的,天空中另外两只风筝也飞了起来。
谢彦斐瞧着天空中荡来荡去的风筝,缓缓吐出一口气:岳大姑娘那边与员外郎岳大人那边也都成了。
他是做了两全准备的,若是岳大姑娘那边趁着员外郎外出并未在书房找到那些空白的纸张,那他就舍弃员外郎这条线,这次只将奚文骥给弄出来,不牵扯到员外郎,等日后再寻到之后处置。
可既然找到了,那就两个一起摁死。
谢彦斐把手伸出去,装作吃累了歇歇,手指却在窗棂外点了点,一直无声点了十下,不多不少,藏在巷子暗处的影青看到这一幕,立刻换了一个风筝升了上去。
如今正是春末夏初,正午虽然放风筝的没有,可因为白日里其他时候不少,所以倒是也没引起注意。
谢彦斐一直在等,奚文骥那边吃的不快,却也心急回去看任务是什么,这几天他茶饭不思,尤其是听着参他的人越来越多心里越不安,他心里没底,他知道从他接受的那一刻,他要么按照他们的要求一步步往上平步青云,要么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他若是真的被弄出京贬到外地任职,途中绝无生还的可能,那些人是不会留他的性命的,所以他只能按照他们说的做。
奚文骥吃得差不多的时候,瞧着没怎么动的盐水鸭,沉了沉脸,厌弃地撇开眼,整理了一番衣袍起身就要让小二结账离开,只是他刚站起来,还没等开口,就听到下方有咚咚咚的脚步声,踩着梯子慌忙往上跑,因为幅度太大让奚文骥奇怪地看了过去,这一看等他的目光对上员外郎那张更加着急的脸时一僵,奚文骥立刻朝他眨眨眼,却没有幅度更大。
岳大人一看这更加以为是需要他帮忙,他的职责就是出事的时候想办法保住奚文骥这枚更重要的棋子,所以他刚拿到密信离开茶坊就有一个人匆匆把一封信递给他,他本来还以为是他们暴露了,可等瞧清楚里面的东西,尤其是笔迹还是奚文骥的,上面潦草慌乱:速来茶楼,救急,我有危险,任务不保。
岳大人想到他们的秘密这么隐蔽他们也没怎么相处过也不会被发现,加上那的确是奚文骥的笔迹,虽然潦草些,可情急之下也没怀疑,赶紧就跑了过来。
结果他刚上来就看到奚文骥给他使眼色,他更加觉得奚文骥有危险,他匆匆跑了上来。
奚文骥脸色更加不好看:他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在这时候来这间茶楼?
不过奚文骥这时候倒是也没觉得有危险,刚想客套喊一声岳大人之后提醒他速速离开。
结果,等岳大人刚踏上二楼的台阶朝他走了一步,突然一道破空之声,嗖的一下擦着他的脸以及岳大人的脸飞向一个方向,两人心里不知为何莫名同时咯噔一下,齐齐朝着箭飞过去的方向看去,几乎是瞬间,一声熟悉的惊呼声响起:“啊啊啊本王受伤了!本王受伤了!有刺客!”
奚文骥一开始以为上头有人要除了他们灭口,可等听到这有些耳熟的声音,他的面皮不知为何跳了跳,几乎是瞬间,随着那个原本坐在窗棂前被光照得看不清楚模样的男子抱着手臂往里面阴一些的地方蹿过来,奚文骥看清楚了那人的模样:……旭王!!!
奚文骥头皮发麻,尤其是看到谢彦斐捂着手臂嗷嗷叫时指缝渗出来的血迹,更是面色发白,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时候是初夏,他却觉得浑身都在发凉。
他与岳大人对视一眼,迅速就要下楼,结果下方一队听到这条街不安定被引着前来巡逻到这里的护卫就这么凑巧冲了上来,将他们这些在二楼的客人全部都围堵住,一个个全部扣住手臂背在身后压趴在木板上。
奚文骥与员外郎都是穿的常服,所以那些人并没有认出他们。
谢彦斐还在嗷嗷叫,嘶嘶喊疼的声音不绝于耳,“啊,本王死了,本王中箭了,本王是不是要死了……父皇!儿臣要死了!父皇——儿臣要见不到你了!”
随着谢彦斐这嚎声中传递出的信息,本来还想挣扎的吃客都傻了眼:他们这是遇到当朝王爷遇刺现场了吗?顿时老老实实的被驱赶到角落半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生怕会成为被怀疑刺杀的人。
奚文骥与员外郎也被压在那里,因为五皇子遇刺怕那些刺客还藏在这里,所以首要就是控制住他们的手,让他们无法动弹。
奚文骥听着五皇子的嚎叫声心里发凉,浑身也在凉,怎么就这么凑巧遇到这煞星?他怎么就没瞧见这五皇子也在这里?不,不可能的,一定是凑巧,可他一点都不想遇到这种凑巧,他算是发现了,每次遇到五皇子都没好事。
如今密函还在他们身上,若是被搜查到……
奚文骥后悔自己怎么就没早一点离开,早知道宁愿冒着不对劲也不吃这顿午膳,原本是想警惕一些,可结果,反而遇到这种事。
谢彦斐还在那里嚎,一众护卫也傻了眼,他们将人都制伏住跪在那里大气都不敢出,将五皇子护在中间,旭一也挡在谢彦斐身前,“王、王爷,你没事儿?”
谢彦斐终于停下来,“大夫……旭一!快去请大夫!本王要不行了……”
旭一也吓得不轻,可刺客还没抓到,万一……谢彦斐指着那些护卫,“还不去?!你们是不是也傻了?你们是这么巡逻的,本王都要死了……”
护卫长脸色也发白,怎么当值就遇到这种事?赶紧亲自跑了下去去请大夫,结果也是该他凑巧,刚好看到一位大夫背着药箱正要出诊,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扛着人就上了楼:“王爷王爷!大夫来了!属下已经去通知京兆尹大人,也进宫通知了,御医很快就到!”
可等御医赶过来要是王爷真的受了重伤黄花菜都凉了,先让这大夫给止血!
那老大夫被扛着双脚终于落地,倒是临危不乱,看了眼二楼满当当的人:“伤者呢?”
谢彦斐与老大夫对上眼,立刻又嚎了起来:“本王……本王被箭刺伤了,还不知道有没有毒……本王要晕了……”说罢,真的头一歪,就晕了。
所有人更是吓傻了,赶紧让大夫去瞧瞧,而另一边护卫长赶紧把这些当时在场的人给控制住,一个都不能放走。
结果等大夫把五皇子死命捂着的手拿开,剪开划破一个口子的衣袖,发现伤口……只有那么一点点大,虽然流了血,可他要脚程慢一点,等御医再来,这伤口都愈合了。
老大夫默默看了眼晕厥的五皇子,再看了看同样懵逼的护卫长:“这……没毒,伤口包扎一下并无生命危险。”
护卫长默默看了看,觉得这些皇子真是细皮嫩肉的,就一个小口子,至于叫的他以为旭王就要在他管辖的地界没了命。
可到底五皇子还是受了伤,他赶紧装作极为凝重道:“赶紧治,五皇子受了这么重的伤,遭了这么大的罪,一定要好好照看。”
老大夫立刻开始上药包扎。
所以等京兆尹匆匆赶到的时候,就看到五皇子一脸虚弱地坐在那里,外袍半敞,露出一只胳膊,胳膊上绑着纱布,一双眼半眯着几乎看不到瞳仁,就那么瞅着他,愣是让京兆尹浑身冒出一个寒意,他拱手行礼:“下官见过旭王殿下。”
谢彦斐幽幽瞅着他:“本王好端端的在这里吃饭,突然射出两根短箭,要不是本王命大,怕是今个儿就交代在这里了,你说要怎么办?”
京兆尹额头上有冷汗滴下来,再三保证:“王爷放心,这件事下官定给王爷一个交代,必定会查到凶手,绝不放过!”
谢彦斐没吭声,他身边的旭一上前,将事情交代了一遍。
京兆尹头皮更麻了,这好端端的怎么会有人想要杀五皇子?他看了眼护卫长,后者指了指角落蹲着的人,男的一堆女的一堆,女的比较少都是妇人,只有四五个,男的吃客都在另外一边,有十来个,“大人,这些就是事发时在二楼与王爷一起用膳的人,当时王爷并未表明身份,突然两根羽箭从那边,那边这两个方向射出来,一根擦着王爷的手臂射过去,另外一根则是从王爷的头顶射过去,两根羽箭分别扎进了这两个地方。这就是两根射出的短箭,属下已经瞧过了,是寻常到处可见的。”意思也就是,怕是从这两根短箭来查,却是查不到什么。
京兆尹看谢彦斐压根没让他们把人带回去私下再查的念头,也怕得罪这位王爷,硬着头皮继续问:“当时事发的时候,这两根短箭射出来的时候都有谁在那个方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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