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的时候,谢彦斐一大早就起来了,询问了鬼冷,知道世子已经开始准备,只等晚上。
谢彦斐也准备好了,他倒是不着急,只要世子出现,肯定会有人通风报信。
之前他也许会担心去教坊司的官员不够,可等那天在四个青楼里看到不少熟悉的面孔,他知道这局稳了。
谢彦斐等天一擦黑,没等多久就看到管家匆匆赶了过来,说是世子那边出了府,让他做准备。
谢彦斐立刻感激瞅着管家,看得管家有些心虚,赶紧又嘱咐一番去套马,等世子去了哪家禀告过来,马车立刻就启程。
只是这次来的有些迟,等谢彦斐已经坐上马车,才看到管家去了一旁等回来脸色就有些不怎么对劲,小声道:“王爷,大事不妙了,世子他……这次没去青楼。”
谢彦斐装作很着急的模样:“什么?那世子去哪儿了?”
管家心里也没底,这次要是没人帮忙,世子不会真的要得逞了?他迟疑一番,还是回道:“世子他这次……去了教坊司。”
谢彦斐的马车到教坊司的时候,门外围着的一行人里三层外三层,没办法,他们刚押了注赌王爷赢,结果……世子不按套路出牌,竟然没去青楼转而去了教坊司,他们平头老百姓能进的青楼可进不去教坊司啊,只能眼瞧着只有几位大人身负重任雄赳赳气昂昂进去稳住局势,他们在这里抓心挠肺等着王爷,看到谢彦斐过来,赶紧让开身。
谢彦斐一路从两边人中间走过,有种视察的感觉,尤其是不时有人嘱咐:“王爷你一定要把世子带出来啊。一定啊。”他所有身家都押了王爷,要是输了,他可赔惨了。
谢彦斐嘴角抽了抽,稳住神色凝重踏了进去。
与青楼的风花雪月不同,教坊司更多的是乐舞,尤其是这里一般是朝廷罪犯的女眷妻女,之前大多是官家女或者官家女所出的子嗣,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整个偌大的大堂富丽堂皇,一分为二,中间铺着红地毯,两边是列席,宴请官员,往日虽然人不少,但也没今晚上这么全,几乎两边都坐了人,唯一空出来的一个,正是世子所在的位置上首的位置。
世子过来的时候随意寻了个位置,结果刚坐下,哗啦啦就是好几位大人进来了。
不多时,有得到消息想看好戏的大人,也想亲眼见识见识五皇子是不是真的看上裴世子了,在谢彦斐来的路上,他们把其余的位置也挤满了。
谢彦斐一踏进来,整个大堂顿时一静,纷纷起身行礼,谢彦斐抬抬手让他们随意,目光却是直勾勾盯着裴世子。
这次来的官职不大,一来是看戏;二来是寻机会能不能搭上这位突然受宠的五皇子,万一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他们指不定就飞黄腾达了。
管事的一听说五皇子来了赶紧迎了出来,亲自把他迎到首位上,就站在不远处,拍拍手,顿时十几个歌姬鱼贯而入,曲悦声起,翩迁起舞。
谢彦斐既然要演戏,自然没心思去看歌舞,只是眼睛偏过头,直勾勾盯着世子,本来他自己坐着一张大桌子,他就往裴世子这边挪,而他这一动,大概是听到了动静,裴世子也开始朝着另外一边挪。
你追我躲,这小动作被本来就为了他们而来的众人余光一直往这边挪,不敢明目张胆但是能偷摸摸瞧啊。
谢彦斐一直到追无可追,才遗憾地又重新挪了回去,等裴世子重新坐回去,他继续挪……
众人的心思全都在这两人身上,等歌舞结束了也没回过神。
裴世子按照计划,在管事的让舞姬退下时,出声开口:“影青。”
随着他这一声,身后的影青立刻指着其中一位舞姬:“你过来给世子倒酒。”
等这舞姬立刻到了近前蹲下身要倒酒,谢彦斐立刻出声:“你过来,给本王倒。”
舞姬的动作一僵,求助地去看管事的。
管事的是个人精,立刻打着哈哈:“这不是还有别的舞姬,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
其余的舞姬对视一眼,排成一排,让谢彦斐挑选。
谢彦斐没理会,他就盯着裴世子选的这个:“本王就让她倒。”
管事的头疼了,讨好地看向裴世子:“世子你看这……”别让小的为难啊,小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裴泓脸色装作不好看的皱皱眉,摆摆手,管事的立刻高兴了:“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旭王殿下倒酒?”
那舞姬赶紧上前,给谢彦斐倒了一杯。
谢彦斐在她倒的时候凑近了,直勾勾盯着她威胁:“不许给世子倒酒。”
那舞姬抖着手,小声应着:“奴记下了。”
谢彦斐这才直起身,美滋滋饮尽了她倒的酒水,让他坐在自己身后,生怕她去给裴世子倒酒。
裴泓面无表情又选了一位。
结果刚要蹲下,谢彦斐立刻又嚷嚷着让她过来倒酒,与之前那位一样,这舞姬只能过来倒酒一杯,顺便被五皇子威胁了一番,最后坐在了五皇子另一侧。
众人瞧着这一幕心惊胆战:这不会……打起来?
结果就看到裴世子大概是真的怒了,像是跟五皇子杠上一般,立刻让影青指了第三位,依然被五皇子抢了。
第四位,第五位……直到所有的舞姬都给五皇子倒酒,五皇子还都喝了之后,他身边坐不下就身后站了十来个舞姬。
谢彦斐已经喝了不少,装作已经醉了的模样,眼神迷茫瞅着裴泓,大着舌头:“世、世子……你喊多少,本王就收多少,你继续啊。”
裴世子大概是真的气了,看向管事的:“还有舞姬吗?”
管事的谷欠哭无泪,可这两位哪个他也得罪不起,立刻点头,干脆把所有的舞姬都喊了过来,这哪里是看乐舞啊,这是来砸场子的?
于是接下来,就看到五皇子与裴世子的大型赌气现场,一个喊一个,这边五皇子就挖过来让倒酒,倒了就不让回去……不过显然五皇子后来实在喝不进去,直接拿了空杯子,一个个排满了,反正就不让舞姬给世子倒酒。
别的小官默默自己倒酒喝,看看戏喝喝小酒,好多年没遇到过这种场面了,以后老了也能跟子孙吹,你太爷爷我啊见过当朝皇子追当朝世子的大型抢夺舞姬现场,刺激?想看?你们没这个服气呦,看不上啊。
等终于所有的舞姬都敬过酒,谢彦斐也把人都给弄到身后,红着眼笑呵呵瞅着身侧的裴世子,嘿嘿笑着:“世、世子……你看,你看她们……都在本王身后……你、你都抢不到……抢不到……”说罢,大概是终于酒意上涌,脑袋一砸,晕在了桌子上。
裴泓垂着眼一直没说话,大概是真的怒了,猛地抬起手,把面前的长桌给直接掀了,吓得众人一哆嗦,四周静得出奇。
管事的也吓懵逼了:不会真打?
他赶紧让所有的看管都聚集过来,万一真的世子一怒之下血刃王爷他们能赶紧拦住啊,否则这两位哪个在他们教坊司出事都是要命的事,万一另外看戏的这群官员也出事,那真是……
于是,几乎是顷刻间所有人的人都在四周待命了。
谢彦斐被这一声也惊醒了,瞧了眼,“咦,桌子怎么倒了?哈哈哈,好玩!”他说着,也把桌子给掀了,不仅如此,手脚发软摇摇晃晃地去掀别人的。
其他人大气不敢出,早知道……不来看戏了,万一真出了事,他们在场也难辞其咎啊。
而他们身后则是站了无数的看管打手,生怕会出事,谢彦斐就这样装醉撒酒疯,边撒边不经意去观察后面的那些看管,等终于看到他想见到的人,直接就扑倒了那个小官前头的桌子前,朝着那小官嘿嘿笑着,拉着他的衣襟喊“世子”,喊的那小官一哆嗦:“下官、下官不是世子啊……”别看上他啊,他不想当断袖啊!
结果他这小身板经不住王爷折腾,直接两人齐刷刷往地上倒,身后的看管赶紧上前将他们两人扶住。
谢彦斐被扶住的瞬间仰起头瞧着那四人中的一个,嘿嘿笑着,也去摸他的脸,“咦,世子你怎么长成这样了?脸怎么大了?皮肤也粗了……”
那人嘴角抽了抽,毕恭毕敬:“王爷,奴才不是世子,世子在那边呢。”
谢彦斐摇头晃脑去看,从他的脸上慢吞吞转到不远处世子的脸上,“咦,怎么有两个世子?”
说着晃着站起身,这么一转身,更加咦了好几声,“好多世子啊,世子你别晃,本王头晕。”
说罢又朝着其中一个嘿嘿怪笑着扑过去,吓得那小官钻到了桌子底下,他可不想跟王爷传出什么话,回去铁定要跪搓衣板的,这是个妻管严,他夫人娘家地位高,他好不容易偷摸摸来一次,还撞上了五皇子,真衰啊。
谢彦斐如法炮制接触到四人中的另外一个,等知道自己想知道的,这才往前一趴,直接睡着了。
管事瞧着乱成一团的大堂,都快哭了,赶紧上前,看人醉倒了,怕王爷醒了再闹,赶紧让人把王爷给抬出去送上马车送回府。
而另一边裴泓的脸色难看之极,也很快一甩衣袖离开了。
其余本来看戏的更是跟鹌鹑似的,紧随着都走了。
两辆马车分别离开,人群也都散了。
谢彦斐被抬上马车,感觉到马车开始使动,他慢慢睁开眼,嘴角弯了弯,他今晚上闹这一通,目的就是想知道天鹤派的老巢,可这四人跟踪了这么久却没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可这四人之前与奚文骥有往来不可能不传递出去,那就只可能是这教坊司里还有他们的人。
极大的可能是那些舞姬中的一个。
这些舞姬都是罪臣之女或者妻女生下的子嗣,只要逮住一个,那就能顺藤摸瓜查到不少有联系的人,他今晚上与世子演的这么一场戏故意让世子生气,喊这些舞姬一个个敬酒,他则是因为“在意”一个个抢夺。
为了赌气,甚至还让这些舞姬一个个敬酒,靠近的时候,他借着那句“威胁”,靠近时嗅着她们身上的胭脂香,一个个记下来。
他是五皇子,还是之前揭露了于容琅与魏姨娘偷情,之后还因为遇刺将奚文骥给弄进牢里,天鹤派知晓他可能会过来,肯定会有所接触,看看有没有上头消息派下来。
他们既然接触过,身上自然会染上味道,而这些看管他眼瞧着没接触过这些舞姬,身上能残留下味道那就是刚接触过才会留下。
他借着掀桌子耍酒疯,接触那四人中的两个,他们身上都有一种茉莉花的香粉味道,而给他敬酒的所有舞姬里,只有四位是这种香粉的味道,只需要让影青去查,或者分别跟踪查底细,应该会查到一些东西。
谢彦斐揉着额头,今晚上酒喝得有点多,他的头还真的有些疼,只需要等下到了府里告知鬼冷那些有茉莉香粉味道的舞姬的排序号,让他告知世子去查,他就能歇了。
只是马车就要快行驶到王府的时候,突然马车猛地颠簸一下,谢彦斐只听吁的一声响马车停了下来,谢彦斐一时不察,脑袋重重撞在了车壁上,他忍下脱口而出的话,揉着额头坐起身,就算是再醉酒,这样怕是也该醒了。
车夫是王府里的,身手不错,他不会真的遇到截杀了?
想到鬼冷在四周,谢彦斐稍微安了一些心,“怎么回事?!”
他像是被惊醒,醉酒好了一些,询问外面的车夫。
车夫也吓到了:“王爷,小的该死!可这人突然冲过来,小的怕撞到人,只能……只能……”他吓得有点不敢说下去。
谢彦斐皱眉,撞到人了?他撩起帷幕,借着四周的灯火,看到马车一侧果然正趴着一个身影,瞧着像是男子,趴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怪吓人的。
谢彦斐眯眼,觉得这一幕有点眼熟,当初那个扮演寡妇的也是这样偶遇他的,不会又来?
之前是女子,难道听到他是断袖,所以就改成男的了?
谢彦斐不过也怕殃及无辜,“你下去瞧瞧。”
车夫看谢彦斐没生气,松了口气,赶紧下去了,哆哆嗦嗦走到那人面前,蹲下身,拍了拍那人肩头:“喂,你、你没事儿?”
谢彦斐倒是不担心,鬼冷就在身边,这么大的动静肯定在暗处待命了,果然,随着车夫一拍,那人唔了声,揉着发痛的额头就爬了起来,还没转过头就是一把好听的少年音,“你、你们怎么回事啊?撞到我了知不知道?好疼啊。”
车夫赶紧赔不是。
谢彦斐却是没说话,总觉得这少年是故意撞过来的,不过还待观望,而随着车夫的话,这少年终于爬了起来,不过却是半跪着,边揉着头,边猛地转过身,一双明亮的凤目就这么直勾勾带着怒意看过来,因为愤怒,愈发的明亮,冒火地瞅着谢彦斐的方向:“你们是不是撞到人想推脱?!”
谢彦斐本来不以为意的目光在看清楚少年的脸上,身体一僵,难以置信看着他,诧异不已,不仅是他,连车夫也吓到了,“世、世子爷?”
他甚至揉了揉眼睛,等定睛仔细一瞧,又否认了,不对啊,世子爷怎么可能会在这里,瞧着年纪也有些对不上?可太像了……
谢彦斐望着少年也怔怔的,他望着这个与世子几乎有七成相像的少年,不过这人比世子年纪小两三岁,性子也不同,眼底都是明亮的桀骜不驯,此刻正凶巴巴瞅着他,听到车夫的话,皱眉,一双眼愈发灵动:“世子爷?什么世子爷?小爷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姓吴名许,吴许是也!”
谢彦斐一开始看着这张与世子想象的脸,原本还觉得会不会是天鹤派听闻自己对世子动心故意找来这么一个与世子想象的人来蒙蔽接近他的,可等听到这少年报上名那两个熟悉的字眼……谢彦斐整个身体一僵,他需要努力克制住所有的情绪才压下露出异样。
吴许……他竟然就是吴许!
第三劫中那三人之一,没想到竟然主动送上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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