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陈若非点头,“当初周平是替曹天河挣钱的人,因此他手里的那本蓝皮册子,是出账,拿到蓝皮册子就能牵出整个私盐贩卖线,也能定下曹家父子的罪责。”
“所以周平因此被曹天河灭了满门。”秦湛接着道:“但是之后曹家一力承担,曹天河又烧毁了许多物证,私盐案于秦明义来说不过是损失一条财路,折一只好用的狗,这事儿根本伤不了秦明义的根基,秦明义最在意的,是红皮册子,因为那是出账。”
出账上所记录的,顾名思义,是曹天河贩卖私盐所得的巨额银钱的去向,曹天河既是给秦明义办事,银钱自然是流向了肃王一系的官员手里,那本红皮册子相当于是一份肃王系官员的名单,且依着银钱数目便能分出这些官员在肃王阵营的轻重。
陈若非当初只是因父亲陈秉槐主理此案,才给秦湛帮手,但对内里知道得不够详尽,愣了一下,道:“那红皮册子不是在钟家兄妹的父亲手里消失了吗?”
韩清澜将册子给秦湛以后,他派人去查过帮韩清澜保管账册的刘妈妈一家,尤其是那个莫名逃跑的儿媳,将始末拼凑了个大概,“钟家兄妹的父亲是掌红皮册子的人,他怕将家人牵连进去,甚少回家,一直住在姘头那里,他那姘头后来改名换姓嫁给了澜澜的乳兄弟,约莫就是因此将册子带进了澜澜的账册里头。”
秦湛甚为自责:“秦明义不知道澜澜将红皮册子给我了,所以才会劫持澜澜,而且我没料到他今年连失一双儿女之后,行事会变得如此张狂。”
陈若非听到这里,脸上的忧色更甚,当初为着蓝皮册子,曹天河父子就狗急跳墙,何况如今牵涉到更重要的红皮册子。这事儿也怪不得秦湛,红皮册子牵连甚广,秦湛和盛元帝不可能告知秦明义,而且如今秦明既劫持了韩清澜,若再漏出册子不在她手中,反而会不利。
“你看看这块布上的东西,应该是抓澜澜的人的衣裳上割下来的。”秦湛将那块山洞里捡到的布料递给陈若非。
“铅粉和黄蜡……难道是将澜澜掳到了一个可以熔铸青铜的地方。”陈若非拧眉沉思片刻,忽然道:“莫非,是前朝的留王密道?”
前朝的国都在江越,并不是如今的京城所在,而通河曾属于留王的封地,那位留王不是个安分的主儿,一心谋反,后来谋反失败之后,民间便一直流传,说留王在通河某处秘藏了无数珍宝。其实看过前朝国史的人都知道,留王的密道不是用作藏宝,而是用以私自铸造钱币和兵器。
前朝和当今新旧交替之际,正是肃王最先攻入通河,肃王宣称没找到留王密道,先帝军务和政务缠身,没将此事放在心上,盛元帝登基以后倒是有大臣提过,只不过找了两回没找到,也就不了了之。
“我也不确定,但极有可能。”秦湛抽出自己的刀,清亮银白的利刃映照出他冷酷的眼神。
秦湛身为皇子,行事比秦画便利得多,很快找来通河县新旧两朝的县志,以及通河的地理水文图,在房里满满铺开一地,一个翻书,一个看图,将地图上符合条件的各处标示一一出来。
“殿下,有人要见您。”侍卫在门外禀报,秦湛随口道:“不见,不见任何人。”说完忽然抬起头,江南案查得差不多,只待押解涉案犯人进京,收尾的事交给赵子登之后,秦湛是微服入的通河,而且刻意遮掩了行踪,谁会点名道姓地要见他?
秦湛垂首继续看图,但,又问一句:“是谁?”
“属下不知。”侍卫呈进来一个东西,“那人说您见了这个就知道了。”
秦湛抬眼一瞧,侍卫手里的是一个小瓷瓶,他是个记性很好的人,立时便觉得那瓶子似曾相识,伸手接过来,拔开了瓶子的软木塞,果然,是一股熟悉的奇异香味儿。
“让他等着。”秦湛放下手中的图册,起身拿起放在桌上的刀,大跨步往会客的厅堂走去,边走边对侍卫道:“关好驿站的门,不许任何人进出。”
陈若非隐隐觉得不对,秦湛已然出了屋子。
会客的小厅里,一个身量颀长的男子面窗而立,虽然在屋内,却依旧戴着一帽檐宽大的斗笠,听到身后拔刀的声音,男子从容地转身,面上是一个淡淡的笑容:“这么想杀我?”
秦湛目光冷然,那个瓷瓶的样式和当日在马场上,从秦昭怀中掉落的瓷瓶一样,里头的药味和韩清澜酒后的体香气像,他就知道来的是秦昭。
是了,秦昭一直觊觎韩清澜,但秦昭是肃王世子,最重要的是他身为叔辈,无论为妻为妾,都不能肖想韩清澜。或许,韩清澜遭劫,并非是因为红皮册子,而是因为秦昭?
想到这里,秦湛眼中杀意更深。
秦昭往前走两步,将脖子抵上秦湛的刀,脸上笑意更浓:“你若杀了我,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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