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东宫,乔薇用力呼吸了几口冬日清冽的微风,神智方才冷却下来,脸上却还有些**辣之意。幸好今日为着进宫多敷了两层胭脂,不大瞧得出脸色的变化。
乔夫人却还惦记着去向太后请安——这桩亲事实非她所愿,天家权威再重,还能牛不喝水强按头不成?
乔薇懂得母亲的心事,遂轻轻挽起乔夫人的胳膊,低首下心的道:“娘,听女儿一句劝,别为着这么点小事触怒了太后,不值得。”
“难道就这样任人欺负到头上?”乔夫人不悦的拨开那只手,脸上既是怜惜也是愤懑,“谁知道太子这病医不医得好,你扪心自问,哪个女子愿意嫁他?”
乔薇沉默了一会儿,轻轻说道:“我愿意的。”
说她圣母心发作也好,或是胡乱为自己寻个依托也罢,方才她并不是故意诓骗陆慎,她说的是实话——没有人能在闺中躲一辈子,她总归要嫁人的,嫁给陆慎处境不一定更坏,嫁给旁人也不一定更好。
既如此,何不干脆成全了皇帝的旨意,既是宽慰病人,也是成全她自己。
乔夫人看着她这副沉静肃然的模样,固然觉得女儿长大了,懂事了,但是这样的女儿也叫人心疼。
她轻声叹道:“娘只担心你以后的日子太苦。”
寻常夫妻之间过上十年,已经不复有感情存在,剩得的只一点冲淡的亲情。但即便如此,也比孤身一人寒度余生要强。生命那么长,若身边没个人作伴,谁能熬得过去?
乔薇撒娇般撞进母亲怀里,“那有什么难的,难道我还不能常回娘家看看?谁还敢拦我?”
说得容易,一个寡居的女子,又入了皇室,言行举止莫不被世人指指点点,她要这能这般自在倒好了。不过乔夫人只消瞧见女儿脸上的神情,就知道她并非不懂,她只是安慰家人而已。
也是安慰她自己。
罢了,婚姻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就连乔夫人也没那个底气劝皇帝收回成命,她只能在剩下的日子对爱女好一点,再好一点。
当然要是法师的话真能应验就最好,冲一冲就能把病气赶走,岂不是皆大欢喜?
怀着这样天真的希冀,乔夫人立刻让自己陷入忙乱之中。原本婚期定在明年,时间上十分宽裕,如今一道圣旨匆匆颁下,许多事难免变得潦草。乔夫人的性子是不愿女儿吃亏的,况且这桩婚事也代表她们相府的面子,纵使来得突然,她也绝不肯草草了事。
除此之外,宫里还特意赐下一名教习嬷嬷,教导未来的太子妃熟悉宫廷礼仪——就不知乔薇这太子妃做不做的长,几日的用场也是用场,不可马虎。
乔薇反倒暗暗庆幸。原本像她们这类贵族女子自幼学习琴棋画艺、诗书礼乐,稍微严苛一点的,甚至还会请退休以后的女官专程来家中请教。原身当然也学过的,可对乔薇而言却是一片空白,她原本担心到了宫中如何应对,有了这位苏嬷嬷,就不怕出乖丢丑了。
因此她学得十分认真。
苏嬷嬷见状,不由得暗暗赞许。早就听闻乔相之女为人傲岸,目无下尘,如今瞧来倒是与传闻大相径庭,看来太子殿下的眼光可谓一等一的好。
两人熟习之后,乔薇得知她曾服侍过先皇后,也曾好奇问起,无奈苏嬷嬷的嘴严得很,轻易不肯透露一二,只道:“这些事,等太子妃进了东宫大可以向殿下问询,奴婢的职责是教太子妃规矩。”
宫里的人果然守口如瓶,轻易不能打动。从这位大嬷嬷身上,乔薇隐约窥见了宫廷生活的冰冷无情,想必她以后也该渐渐习惯。
短暂的悔意从心上滑过,倏忽消逝不见。这时候后悔当然已晚了,乔薇索性不去管它,谁知道她会不会成婚第二天就变成寡妇?寡妇就该有寡妇的自觉,多思也是无益。
婚期正式落定是在十月底,离接到圣旨也不过十日,真可谓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原本京中贵女对这桩婚事抱着喜忧参半的态度,可自从陆慎病重的消息传来,满城人都变得幸灾乐祸,专等看乔家的笑话——谁叫她以往总是目中无人?挑了挑去却挑了这么一个丈夫,真是活该!听说太子殿下连床都下不来,拜堂该怎么着呢?总不能像民间冲喜那样抱着一只大公鸡来充门面?
因此之故,直到乔薇出阁前,也没人想到来贺一贺,大约料定了这桩婚事不够光鲜,索性连喜气也不必沾了。
乔薇则始终抱定我行我素的宗旨,懒得理会他们想法——她是跟陆慎结婚,又不是同这些碎嘴婆子结婚,爱怎么着怎么着去!
出阁那日乔薇被迫起了个大早,接着就被人强制按到镜前梳妆。否则误了吉日良辰,谁也担待不起。
给她挽髻的是苏嬷嬷,这精明的老人家,一眼就看到她后颈上那些斑斑点点的红疙瘩,不禁咦道:“姑娘这是怎么起的疹子?”
“谁知道,许是时气不好。”乔薇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她才不会承认自己故意为之——昨天违背人设吃了一大碗红烧猪肘,为的正是如此。虽说陆慎病着,按说没力量来侵犯她,圆房更是天方夜谭,但为了保险起见,她觉得还是提前做点预防措施为好。不止脖颈,就连手腕、背心都陆陆续续的出现红点,就算两人裸裎相对,想必陆慎也会吓一跳的。
要的就是这效果,想必他就算有干劲也该立刻萎下来。
苏嬷嬷颇为无奈,想着自己这几日明明好好盯着她饮食,结果却还是出了差错。料来总是情绪不佳才引发的——想到要在那未知的东宫扎根,还是有些惧怕的?
苏嬷嬷心肠便软了些,也不忍继续斥责乔薇。罢了,今日是她的正日子,还是和气度过为妙。难得乔薇肌肤虽白,肤质却十分细腻,那些红点看来倒似溜圆的玉珠子,用衣领遮一遮,也就不怎么触目了。
吉时已到,该上花轿。
乔薇看着镜中那张粉白面容,不知自己该哭还是该笑,她本打算临走前同母亲好好抱头痛哭一场,可现在……涂着这么一层厚厚的脂粉,好像是刷了漆,这哪还哭得出来?只怕会被眼泪冲刷出道道印子,更没法见人了。
苏嬷嬷见她端坐不动,只能不住地催促,“姑娘,可别误了吉时。”
也不敢胡乱扯她的衣裳,这身嫁衣可是宫中绣娘足足费了一月功夫绣出来的,便是找一件替换的都不成。
乔薇总算回过神来,十分僵硬的由几个侍婢搀扶着出去。
到了门前,但见乔夫人也是一脸僵硬的肃然,眼睛倒是红红的,脸上肌肉抽动,却一滴泪也滑不出来。谁能想到成亲会是这样乱糟糟的热闹景象,乔夫人从前没嫁过女儿,如今身临其境,才知话本子里都是骗人的,什么伤感都叫四周的喧嚣嘈杂冲散了。
乔薇努力朝母亲挤出一笑,“娘,女儿今日拜别,往后不能时常陪伴您身侧,您自己要保重。”
她自己也煽情不来,几句话都是以最平淡的口吻说出,乔夫人却蓦然觉得眼中一阵酸涩,忙用绸绢掩住口鼻,挥挥手,让人领她出去——否则新娘子哭花了脸多么难看。
乔薇倒不是真要哭,心内只觉怅然若失,跨过这道门槛,从此她就不再是这家里的人。虽然实际住的时候也不算长,可一旦分离,总归有些不舍罢……
乔诚正在台阶下等候送嫁,一改平日里嬉皮笑脸的做派,显得格外严肃。见乔薇过来,他立刻伸出手去,“妹妹,我来背你。”
本地确有兄长亲自为幼妹送嫁的传统,但多在民间,大户人家少有落实。一来嫌丢人,二来,那些个纨绔子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碰上稍微丰腴些的姑娘怕是背都背不动呢。
网址已经更换, 最新网址是:sspwk.me 关于解决UC浏览器转码章节混乱, 请尽可能不要用UC浏览器访问本站,推荐下载火狐浏览器, 请重新添加网址到浏览器书签里
目前上了广告, 理解下, 只有这样才可以长期存在下去, 点到广告返回不了可以关闭页面重新打开本站,然后通过阅读记录继续上一次的阅读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