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到了。
先是鹅狗大战,再到病秧子骤然倒地,后来董女士夫妇奔出来控制场面的混乱——最后救护车到把人拖走这一段反倒能叫人松上口气。
潘英在原地木然站了会儿,猛然觉着不对,连忙奔出去,准备叫车跟去医院。那姑娘犯病的模样实在太吓人了,好歹是她把人从山里带出来的,结果还没交差就眼睁睁看着人给送去急救了,实在做不到就这么放下手。而直到她如旋风般不见了人影,成家两个表姐妹还立在那噤若寒蝉……不得不说临行前成先生那一眼着实把她俩给煞到了。
今个儿董女士前段婚姻留下的拖油瓶会到,这个全成家上下都知道。董女士早些天就备好了房间,一应配全了新家具新物什,这日更是从一大早就开始忙活,又是叮嘱保姆打扫卫生,又是插花摆果盘,从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竟然还跑厨房区择菜晾面准备到点儿亲自下碗面。成先生这样忙的人今日也特地请了假,乐呵呵地陪妻子折腾,看得出来对那拖油瓶的到来也充满了期待。就连龙凤胎自个儿实在抽不出空,也提前寄来了礼物……这股子把人当做家庭成员接待的热情,叫魏彤彤跟成雪丽两人冷眼看着,觉得挺不舒服的。
也太殷勤了!还不知道是怎样的阿狗阿猫……
倒也不是对那素未谋面的姑娘有多少恶意,只是觉得不爽而已。毕竟没见过,也没什么过节,对方如何人品还摸不着头脑,本该静观其变的结果所有人无理由摆出了一副全盘接纳的架势,这就有点意外了。凭什么呀!拖油瓶而已,就一村姑,据说还是个大病秧子……凭什么吸引住所有人的视线?
难得姐妹俩达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把两只德牧放出去,甫一开始大概也就是脑袋一热来开个玩笑,要能见着人家出丑那再好不过——只是那位客人猝不及防的犯病确实把她们吓了个半死。
整张脸上的血色真的是在瞬间抽空的,身体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僵直,让人觉得下一秒闭气死过去也不是什么不可想象的事……她俩虽说不是什么有道德感的人,三观也不能说有多正,但就这么干脆利落背上过失杀人的锅还是叫两人的心止不住地颤悠。更何况——舅舅的表情实在挺吓人。
爱屋及乌也好,投桃报李也好——董女士在对待龙凤胎的问题上是一点错处都没有的,就母亲这个角色来说,她也已经做到了能做到的所有,甚至还超额完成了这个婚姻额外的任务——所以成先生也愿意把这份感情同等地回报给妻子的女儿。结果还没照上面竟出现了这样的事故,成先生也确实是怒了……
他秉性宽和,但身居高位的严肃与苛刻又少不了,平素里极少拿官场上那副面孔对着自家人,但毕竟是成家大家长,两个外甥女干出来的事太蠢太莽撞又不厚道,甚至有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惨烈后果,他怎么还能保持心平气和?
“我哪想到这么大个人会这么容易犯病啊!”面对亲娘的质问,魏彤彤气急败坏道,“我又不是故意的!要不是那个贱人就在狗窝旁不停转悠,我也不会想到这么做!”
本来确实是一恶作剧,然而恶作剧一旦造成难以控制的恶果,也就成了暴行。别说是魏彤彤跟成雪丽被吓到,就是她们亲娘也难免心惊胆战。成老爷子发了好一通火,勒令她们马上去医院赔罪——本来么,这姑娘的身份放在成家确实有点尴尬,但成家也不是会故意针对她的,看在儿媳妇董女士的面子上,养着这么个病秧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现下这么一桩事出,简直跟放个大喇叭在门槛上无限循环成家的表小姐有多恶毒成家有多容不了人……这名声是能听的么!
当天晚上惊出一身汗的成亦夏成亦秋也赶了回来。再请不出假碰上这种事故也得使手段跑出来了。要这位继妹真出什么事……别说魏彤彤两人了,连他们都难以向董女士交代。毕竟对于龙凤胎来说,两个表妹跟她们有血缘,自家人犯了错是真的,但毕竟打小一起长大,没法不偏袒这俩……因而也就更觉得愧疚。
成先生赶到医院,他的秘书助理也都赶到了,他的身份不好直接出面,只能尽量避着人走。秘书的电话已经打了无数个,本来就预定好了专家,现在关系又上上下下给通了一遍,住院手续办好,专家组请到,需要打理的事物都清楚了,汇报给成先生,他这才急匆匆赶上去——门口那一堆不知所谓人实在叫他看着伤眼,发现妻子不在里头,拐了个弯找到安全通道,进门一眼看到自家妻子搭在楼梯扶手上,指尖夹了根烟……当时心里就挺不是滋味。他妻子只有在压力爆棚的时候会控制不住抽烟。
董女士回头看到是他,没说话。眼圈有些红,表情略恍惚。
……这活得要多少不容易啊,她的女儿。
用医学的术语来讲,女儿的体虚其实要归结为原发性免疫缺陷的病症,暂时还不能断言这是哪部分免疫系统的缺陷引起的,需要进行详细的临床与实验室判断,但这病症伴发的恶性贫血却是显而易见的。
“原发性免疫缺陷……医生还说有可能心功能不全……”董女士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来,对女儿残破的体质可算是有个比较清晰的认知了。原发性的其实遗传得多,但她们都是好好的……也只能说是她当年怀孕时候造的孽,叫女儿出生开始就活得如此累。
于是一面对亲爹这么多年跟阎罗王争命把外孙女艰难养大的敬佩与愧疚,一面又对女儿在那么封闭偏塞的大山里挣扎求生的心酸与痛苦。
成先生站在一边,安慰也不是,不安慰也不是,表情十分愧疚。心知肚明这位继女实在是个极病弱的,小心翼翼捧着都不为过的,而且毕竟引她犯病的是自家的外甥女,这叫他格外地尴尬且无地自容……最后也只能是伸出手,安抚地拍了拍妻子的肩。
“所以我爹……从没想她出来……”董女士嘴唇抖了抖。老爷子压根就没想着现代科技能治好他外孙女的病。自己开方子,自己配药材,二十年如一日地温养着这么条脆弱的命,当时在他眼中,怕是多活一天都是赢了……结果给他硬生生撑过了二十年,把她养成跟普通人差不多的模样——结果,来投奔她这个亲娘的头一面,就差点把这二十年的功夫白费。
“我想她活着……”董女士终于冷静下来,“无论如何,我都想她活着。”她深吸一口气,把烟头摁灭,直勾勾看着自己的丈夫,语气平和得毫无起伏,“成国栋……你欠我的。”
“我知道。”成先生慢慢点了点头,放下手里的果篮,握住妻子的手,“清荣,你别想太多,一定会好的——小雅会没事的。”
果篮落到地面上,大白鹅的脑袋从虚掩的毛巾里探出来,伸长脖子,眼睛盯着董女士,然后严肃地“轧”了一声。董女士浑身一颤,下意识低下头,跟这鹅对视了片刻,表情有点古怪,又抬头看了一本正经的丈夫一眼,哭不出来了,再深呼吸一次,伸手拎起果篮,胡乱扯了扯毛巾,起身出去。
……成先生没胆量抱着只大白鹅进医院,但这是继女从老家带出来的,妻子又分外不合时宜地将它塞进自己的车子,显然这鹅有某种特殊的意义,所以他也不敢不带上……于是买了个果篮掏空,把鹅放进去,偷偷带进了医院。
俞雅醒的时候,感觉四肢连同五脏六腑都很沉重,像是身上灌了铅一样,意识却是格外得清楚。她对这种感官并不陌生,甚至闭着眼睛大脑放空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动弹了下手指。
身上贴满了各种监控的仪器线路,呼吸器罩在口鼻前,点滴灌入血管的感觉十分清晰,逐渐褪去晕斑的视野中先出现忙碌的护士,然后才是董女士惊喜的脸……是她。俞雅这么意识到。
嗯……她直觉得现在的状况貌似挺麻烦的——于是就又这么睡过去了。
……
成先生安慰妻子:“生命体征已经恢复正常,医生都说现在的情况很稳定了……别太担心。”
董女士站在床边没吭声,烟圈发红,眼神却有种异样的平静。她想说你懂什么,我女儿看我眼神都是看陌生人的你知道不知道。但到底是什么都没说。她把人丢在自己过去的阴影里十多年,也怪不得女儿这么看她,可事实上,也只有女儿再次来到她面前时她才懂得曾痛过的滋味——这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是她割舍不掉的血缘啊。
忍了忍还是落下眼泪:“她多好看啊……”董女士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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