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小姑娘言笑晏晏,伸直手臂,双手捧着茶盏,脸上挂着羞赧幸福然的红晕。
她不自然地羞涩启唇:“……父亲。”
寻阔双手微颤着接过她的茶,慢慢喝了一口。
随后徐徐点头:“嗯。”
他看向寻皆允,叮嘱了句:“好好照顾思思。”
言语之间,略略倾身,抬起手臂摁住他的肩膀。寻皆允无所适从地抬眸,瞧见了父亲眼底的隐隐泪光。
“从今就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了。”寻阔飞速抽回手,扯起温煦的笑容对秦思思讲。
秦思思乖巧点头。
拜堂之后,原本是要回新婚之房等候的秦思思,被寻皆允拉着哪儿也不许去。相府上下喜乐见闻的接受了,差点就要上演娶“尸”了,没觉得什么不妥。
寻皆允一刻也不让秦思思离开身侧,于是秦思思只好随着一起敬酒。她倒不怎么喝,只是陪着做做样子。
崔尹是趁着拜堂之际,到处找的空位。
相府几张喜桌点好了人数,椅子放得不多不少,所以不速之客李成尧来了后,顺利站了她的空座。他原本是要被请到高堂上去的,他拒绝了,随口让加了把椅子。
崔尹猫着腰落座后,余光间便瞥到了左侧褐红的袖袍,心里骂了句脏话。
不过还好,崔尹观察良久,她身侧的人应该就是来蹭饭的,垂眼不语吃着喜宴,也没认出她来。不可能认出来的,小兰花精的易容变脸出神入化。
崔尹定下心来,捏起筷子正要要膳,同一桌的对面,寻亦许冷不丁冒出声:“小公子是哪家的?竟从未见过。”
秦思思和寻皆允恰好来这一桌敬酒,她眼尖便瞧见了月白和褐红的衣袍摩挲在一起,心里暗惊,面色无波道:“哥哥,他、他是我请过来的朋友。”
又指了指同桌一样面生的孟映岚夫妇:“他们也是。”
崔尹身侧的人毫无反应。
直至喜宴结束,站起身时,袖中不经意里掉出个折扇——
是两个半截,用金丝笨拙的镶嵌好了,不能用了,但李成尧一直随身带着。
崔尹看着地上的东西,鬼使神差地弯下腰。
捡起来,还未直起身,男人低声说了句:“多谢。”嗓音里是微不可察的紧张。
话罢男人的手伸过来,抽走了折扇。二人的指尖触碰的一刹那,仿佛带了电流,崔尹略略一颤。
而后便离席找寻阔说了句话,悄然离去。
褐红矜贵的身影消失无踪,前厅里的崔尹看了一会儿,不动声色地转回了视线。
她夹了个蟹粉丸子塞进嘴里,低声自语:“呵,半入土的老家伙……”
离开前厅,内官小碎步跟上,斟酌再三,道:“陛下,扇子没摔坏?不然又得补。”
“原本便没修好。”李成尧顿足,慢慢回头看了眼身后。
也就这点胆量了,还好她还在洛阳城里。
年过半百的圣上,就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少年,制造各种偶遇,只为偷偷看她一眼。思念浓厚,难捱煎熬。
不敢声张,就怕她越逃越远。
夜色渐浓,华灯初上。
寻皆允的院子里,内室的窗子里倒映出一双喜烛重重。
小红抹着眼泪带上门,小绿一个爆栗弹上她的脑门。
“洞房花烛夜,哭什么呀?开心点!”
“呜呜呜我是喜极而泣嘛……”
室内,气氛却不是想象中的旖旎。
秦思思去扒寻皆允的衣服,是一脸凝重的表情。
寻皆允喉结微滚,抓住她作乱的手:“你做什么?”
“脱衣服呀。”秦思思抿唇。
寻皆允扯唇一笑:“……娘子如此急不可耐么?”
“你别想,今夜!”秦思思绷着严肃的脸,“我准备好药浴了,最少泡一个时辰。”
她指了指屏风后的浴桶,寻皆允叹气,难怪第一件事是叫小红小绿打热水。
“崔尹那厮同你讲的……疗法?”
在秦思思的目光灼灼的注视下,寻皆允妥协了。
秦思思推着他走到屏风后,见他脱下外衫,转身欲走,寻皆允拽住她的手腕。
“哪儿都不许去,我泡澡可以,你要么看着我泡,要么同我一起泡。”
“……”秦思思还没溜出去,被寻皆允拦腰捞起扔进了浴桶里。
少年身着雪白中衣跨进浴桶里,抵着少女的腰磨磨蹭蹭时,秦思思脑海不由得冒出一个念头:寻皆允如今就是个寸步不离的黏人精。
湿哒哒的嫁衣一件件散落于地,浴桶里是秦思思撒的药,空气里散发着迷离的雾气。
在确定崔尹这蔫坏的家伙坑了秦思思时,寻皆允内心是窃喜的,想着这么在浴桶这么做好久了。
“……我觉得不对,这不像药浴。”秦思思也不傻,欲哭无泪地下结论。
“嗯。”寻皆允朝少女贴过来,狭仄的浴桶里,双手掐着她的腰,缓缓摩挲。
他的手指仿佛游曳的小鱼,随着水波涌入少女的柔软里,秦思思攀着寻皆允的肩膀,浴桶里的水纹晃动,咬着唇压抑喉咙的欢愉。
太折磨了,秦思思眼角沁出眼珠,小声求饶:“不要了……”
寻皆允滚着喉结,凝视着双颊晕红的秦思思。
“要还是不要?”手指蓦然撤出,少年的嗓音喑哑。
秦思思仿佛置身海潮当中,沉沉浮浮,濡湿的眼睫毛不停的颤。
“……”
寻皆允叩着指腹刮蹭掉少女眼角的泪珠。
喜烛透过屏风投下斑驳,幽深水纹和浮动光影交相辉映,倒映着少年灼灼眼眸,仿佛是深夜海面的孤灯。他没有再为难她。
……
少女的身体化成一滩春水,任君掬弄。
潮气潮涌,浑身湿漉漉,混混沌沌间秦思思听到模糊低喃。
“不准再离开我了……”
那声威胁不堪一击,是脆弱的哀求。
繁花似锦,百花争艳。
阳春三月踏青去,是赏花的好时节。
相府有了天大的好消息,闻芸怀孕了。
正值寻亦许休沐,他特意带着闻芸出去散心了。寻亦许小心翼翼揽住闻芸出了门,皱着的紧张眉头就没舒展过。
二人身后,离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寻皆允的视线落在秦思思的肚子上。
秦思思紧张地捂住肚子:“……我暂时还不想……”生小孩。
寻皆允兀自打断:“嗯,挺烦的。”
打扰二人世界。
秦思思原本是想去踏青放纸鸢的,奈何寻皆允的腿还没好,于是作罢。
嗯……虽然说崔尹那个劳什子药浴有其他不可明说的功效副作用,但的确慢慢医好了寻皆允的小腿。
她拉着寻皆允朝广碧小筑走。
自从成为合法夫妻后,她就搬到寻皆允住处了。起初她嫌太过空白荒芜了,后来转念一想,慢慢填补这片空白也不错。
便没事种种花养养草,往家里添置家具,还单独辟了个小厨房。
寻皆允任她折腾,就只有一点,做什么都跟着她,寸步不离。太黏人了。
秦思思和他几度交涉无果,硬着头皮和他讲道理,建议分开一个钟头,给点个人空间。
她安安心心在自己院子里咸鱼躺之后,回到和寻皆允的婚房里,他手足无措站在院子门口,是一直看着她离去的姿态,动都没动过。
寻皆允想去找她的,但乖乖听话原地等着。
只是一个钟头的时间,他的内心不安煎熬愈演愈烈。
秦思思看到这幅情形时,最终放弃了。
“我不会走的。”她走近他,双臂抱住他的腰再三重复,鼻子发酸,“对不起。”
悬着的心脏落定,寻皆允扬起安慰的笑容,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
装得很轻松:“嗯,我知道。”
秦思思把一个泥塑娃娃塞到他手里。
她都忘了这个的存在,方才就是突然记起来去找,书架上的两个憨态可掬的泥塑娃娃,一个是她,一个是寻皆允。她打算挪到婚房里当摆件,不经意间看到女娃娃底座上一笔一划刻着的名字:寻皆允。
女娃娃是属于寻皆允的,另一个则是她的。
娃娃是一起画的,说好一起写上名字,秦思思路上一直想,他是用什么心情,没等她先刻上的。
寻皆允摊开手掌,是个男娃娃,翻开底座,下面新刻了秦思思的名字。
“秦思思。”寻皆允一字一字在嘴里咀嚼,她的名字也叫思思,视线落在姓上,原来是这个字。
寻皆允曾经以为对嫂嫂的感情是喜欢。
那就像小孩儿的喜欢,渴望被关注,是撒娇,是寻求依赖,是想要一个会保护自己、站在他勉强对他说不怕的人。
这种喜欢对兄长,甚至是父亲,是没什么区别的。
他渴望爱。
那种蓬勃的、热烈的、直白的爱。
闻芸家长式的关照给了他“爱”的错觉,这是一道直接可攫取的热源,让他飞蛾扑火贴了上去,等待着,沉默着,在烛影背后的阴影里徘徊。
秦思思逐渐让他明白,还有一些爱,是内敛的,克制的,譬如他的父兄。
他也是被爱着的。
她让他懂得爱,最后明白了情。
少年浓密的睫毛轻颤,半晌,他一寸一寸扯起唇角,露出洁白的牙齿,眸子里的笑意轻漾。
“秦思思,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阿允和思思的故事就到这里了。
谢谢陪伴,正式完结。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及出版图书,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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