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莺摆摆手,把庄婆子给打发了。
“那边怎么样了?’’
她问的是水掬院那边。
安夏疑惑:“说来也奇怪,按说姨老夫人脾性不好,厨房那边没备他们的饭食,不应该早闹起来了吗?’’
知道了老爷子几个的纠葛,卫莺也不意外了:“还能为什么,我这个好姨母这是等着告状诉苦呢。’’大梁氏委屈,老爷子两个心虚,可不得甚都依着她?
也不想想,论委屈,她卫莺才是头一个,从上辈子算多少人对不住她了,这大梁氏不也是助纣为虐的一个吗?她自个儿受了点委屈就一个劲儿的闹腾,还一闹腾就是几十年,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大梁氏还算不得可怜人,连老爷子老太太能忍大梁氏几十年她倒是觉得不可思议得很。
这世上无论是情分还是愧疚都是消耗品,用一回少一回,直到情分和愧疚都消耗光,那剩下的可就是不耐烦了,老爷子两个也不可能一直任由她下去,大梁氏要是没点自知之明,三个人定然是要撕破脸的,不过是迟早的问题,到时候三个人那就是狗咬狗了。
不过这些跟她没关系,任他们怎么咬来咬去的,她就在一边儿看看就是,若是他们非要犯到她手里,她卫莺也不是好惹的。
就如同卫预料的那般,晌午过后,大梁氏果然让庄雪姐妹去明德院找老爷子告状去了,自个儿则躺在床上哎哟哎哟的直叫唤,她倒也不是全装的,毕竟上了年纪,一饿就开始头晕眼花的,她就是要让老爷子过来好生瞧瞧,这就是他们姜家的儿媳妇,这是打算饿死她这个当长辈的啊!
她越惨,就越凸显出卫氏的狼子野心!
再则还有庄雪这个孙女在,她向来细心会看眼色,有她在,她不担心请不动老爷子。
大梁氏想得美,那头庄雪确实柔声的诉说着他们的委屈,说厨房那边半点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她一贯柔弱,提起这些眼眶都红了,庄芳性子急,不时跟着骂两句,倒更凸显出庄雪口中说的被欺负狠了,老爷子一巴掌拍在桌上:“反了反了,厨房这些人是反了天了,不说饭食,连茶水点心都不烧不做的,这些人一个个被喂得肥头二胖的,连主子都敢欺负了!’’
老爷子看着她们姐妹,“你们放心,我一定给你们做主!’’
姐妹俩顿时放了心,庄芳半点不客气:“听说那厨房是表婶儿在管。’’
表婶儿卫莺。
庄芳以为老爷子说了要给他们做主肯定是从上到下都要吃挂落的,谁知道她刚说出了卫莺,老爷子先前还一副愤愤不平要给他们做主的模样顿时犹豫起来,还抬眼看了看她,“这个啊、这个你表婶儿肯定是不知情的,这样,左右我院子里也有小厨房,就让小厨房给你们做饭食。’’他摆摆手,一副不想多说的模样。
“她……’’庄芳刚开了个口就被庄雪拦下了,庄雪小小的朝她摇摇头,带着庄芳告辞。
一出门,庄芳顿时摔开了庄雪的手:“你怎么回事,祖母不都说了要请人过去的吗?’’
庄雪在她不耐烦的脸上看了看,眼里闪过嘲弄,这个妹妹还真真是半点脑子都没有,没见人家已经在送客了吗,“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口无遮拦的,又怎会让这事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
老爷子先前还说要教训厨房那些势利眼呢,结果在庄芳提了表婶儿卫氏过后连厨房那些人的下场也略过了,只说用他院子里的小厨房给他们做吃食,这不摆明了不追究厨房那头了吗?
那他们受的苦可是白受了!
庄芳:“怎么还怪我头上来了,难道我说错了不成?那厨房本来就是她在管。’’
庄雪眼神更怪了,“你当老爷子不知道?别说他心知肚明,就是我们进府的事儿表婶儿那头也是知道,老爷子更是清楚。’’
“那怎么……’’
“那是她儿媳妇,咱们只不过是外人。’’庄雪问她:“换了你,你是偏袒自己的儿媳妇还是偏袒几个外人?’’
当然用说吗,肯定是偏袒自己人啊。
庄芳结结巴巴的:“可、可是……’’就是可是不出来,放他们自己身上,她肯定是偏袒自己人的,但真轮到他们来当这个外人,被人差别对待,心里就不一样了。
还说什么当一家人,也不过如此!
但他们身在屋檐下也没法子,除非他们搬出去,否则也只有忍忍的。
不说大梁氏那边知道了会有何反应,老爷子因为这事儿也心情不好,月姨娘也看大梁氏不顺眼,难得说了句公道话:“老爷你何必忧心,不过是一顿没吃上,这不这才过了晌午一会儿,你还差了小厨房的人给做了补上,算来也没饿着他们,哪里就到老爷跟前儿哭诉来了的。’’
不过才过了一个时辰,她还真不信就这一个时辰能饿到哪儿去!不过是使使苦肉计罢了。
“罢了。’’老爷子叹了口气,他哪里不知道把人接回来老大媳妇那里过不去,这等于是下了老大媳妇的面儿,所以对着卫莺老爷子理亏得很,都不敢派人去跟她说的,说来也是大梁氏自个儿性子不好,老大媳妇护瑜哥儿护得跟什么似的,偏偏她还非要去招他,让他都没法子开口替她说两句好话,今儿老大媳妇拦着不让厨房做他们的饭食,也是给他们一个教训,他当公爹的,怎么好说?
等大梁氏知道的时候,险些没气个好歹来,骂骂咧咧了好一会儿,骂老爷子是个窝囊废云云,说他连个儿媳妇都管不了。她不死心,又派人去了几回,被老爷子把人给打发了回来。
小厨房那头倒是没断了他们吃食,但大厨房那边是一碗水都不会给大梁氏等人。
没多久,他们在府上就处处受限制了。
先是吃的用的,再说那院子,老爷子本来是答应得好好的要给他们换一个好的,但一直也没个动静儿,庄家带来的下人们往回在姜家那可是神气得很呢,从主子到下人各个都眼高于定的,使唤姜家的奴婢顺手得很,但现在不行了,别说在姜家地盘耀武扬威的,就是以前见了他们低半头的姜家的下人们也是挺直了腰板,别说唤他们做事了,他们只要一开口,必定被唾上两口。
整个水掬院跟被孤立了一样。
庄家的下人们还回去告状,指着庄家几个主子给他们撑腰,结果别说他们,就是上到大梁氏,下到庄雪姐妹两个也没人买账,只要出了水掬院,远远的姜家的下人见了她们就绕道,就算碰上了,她们吩咐下去也无人理会,老爷子那小厨房倒是一直给他们做吃食,但小厨房在老爷子院子里,走的是老爷子的私账,外有月姨娘不时掺和,送到水掬院的吃食是越来越差。
终于有一天,水掬院这边也忍不了了。
饭菜一送到,庄芳捏着筷子转了一圈儿,最后一摔筷子:“祖母,咱们回家,要不然搬出姜家也好啊,你看看咱们整日吃的什么,吃得脸都绿了,还别说呼奴换婢,吃香喝辣了。’’
她摸了摸脸,糙了不少。
她这个年纪的姑娘本身水灵灵的,要是养得好攀上高枝也不是没可能的,可整日吃这些大油大浑的,她连腰都粗了一圈儿,这样下去,她还怎么嫁进好人家?
住进这姜家里,连下人们都不把她们放在眼里。
殊不知,自打庄家人住进来后,这府上大大小小的丫头婆子下人们可是恨不得一日给正院那边早中晚的表衷心,得卫莺庇护,他们如今不用受庄家人的气可都是卫莺手腕硬气,有小心思的,干活不认真的全都洗心革面起来,生怕谁拖了后腿要被丢到水掬院去干活!
那可是比刷恭桶还吓人!
这一招直接让姜家的风气彻底变了。
庄雪垂眉不语,大梁氏已经好些日子胃口不好了,到嘴的话也迟疑起来:“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她如今还撑着,全凭着一股子气儿在,大梁氏心里门清儿卫莺这就是在赶她们走,要换了年轻的时候她还能忍,熬过去就是,但她现在年纪大了,真熬着保不齐吃亏的还是自个儿。
也是到了现在大梁氏才认清楚现实。
她老了,跟她做对的还年轻。
说来她们还真冤枉了卫莺,庄家这群人落到这个境地,完全是自个儿造的孽,除了老爷子两个,这府上她们谁没得罪过?如今有了卫莺这个开头,多的是人对她们落井下石,这一人一点,无数人就无数点,只能怪她们往日太嚣张,如今也是活该。
“夫人,你看看,这就是隔壁布坊的布匹,我们每一种都买了些回来。’’掌管的带着人进来,把手中捧着的布匹摆在卫莺跟前儿摆开。
这是卫莺在南街的铺子,专门售卖各地最时新的布匹衣料,尤其是从各小国进的纱布十分受欢迎,铺子上每逢到了新货都是被大姑娘们里三层外三层的抢,她这些纱布都是走的外家徐家的路子,徐家有专人在各小国负责收购,别人有的款式她有,别人没有的她也有,且徐家给她的价格不合理甚至低上几分,是她手头最赚钱的几个铺子之一了。
隔壁家布坊开门才不过几日竟然抢了他们大半生意,这让负责的铺子的掌柜忙把事儿捅到了卫莺面前。
同行是冤家,开布坊的在这满大街都是,反正各凭本事就是,谁知隔壁这铺子竟然跟他们布坊卖的东西一模一样,且价格还便宜几分,可不得生生抢了大半人走。
卫莺凭肉眼看,面前这几匹布料跟他们铺子里卖的确实看着差不多,但这衣裳可不是光看着好看的,穿在身上才知道好坏,她伸手在几匹布料上摸了摸,这一摸,卫莺顿时嘴角抿了笑。
“夫人?’’掌柜的站一边。
卫莺抬了抬手:“你也来摸摸,跟我们铺子里的纱布可有什么区别。’’
掌柜的一摸,也摸出了门道,砸了砸嘴:“这纱硬了,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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