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当年罗舒钰出嫁至三皇子府,那会儿依旧是由刘氏帮他打理嫁妆之事,嫁妆也就是普通嫡公子出嫁的水平,再加上三皇子府送来聘礼勉勉强强还能应付过去,当时的罗舒钰对此并没有什么意见,再说了他其实也不太会向他人提出要求,更何况他深深觉得罗仁寿是礼部尚书,家中清贫不如别人家富有,少些便少些也无所谓。
打开母亲的嫁妆库房后,他方觉自己当年是到底有多愚蠢,罗仁寿糊弄了他多久。
他母亲当年是真真正正的十里红妆,这一箱箱,一件件都摆在这儿,即便被刘氏挪用,但大物件都还在,她没敢明目张胆拿出去,全是上等的好料。
实在是令人唏嘘,如果他没有突然向罗仁寿发飙,是不是这件嫁妆依旧是被他们挪用命运,他这个儿子是真真的对不起他已世的母亲,怪他太过相信那些居心叵测和蛇蝎心肠之人。
好在,目前还算是为时不晚。
他怎么拿到母亲嫁妆清单的,这还要多亏上辈子那位官家夫人跟他提过罗舒雨穿的那件貂袍一事。
重生回来后,罗舒钰便立即让庆旺派人去找他外祖家的人,陈家虽落没,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曾经也是大家族,即便举家搬离京城,但在京城依然有他们的一席之地,通过几家老字号店铺,罗舒钰找到了他母亲当年的奶妈。前些日子她被请到罗府悄悄与罗舒钰见了一面,对方含着泪递给了他一个盒子,说终于等到小姐的孩儿来找她了,里边是有陈氏的一份嫁妆清单和一封未署名的信。
信是是外祖父写给他母亲的,可惜母亲在他们离京后一病不起,这一别便是天人永隔,便未曾再见此信,如果他没重生回来,依旧会再错过。信的内容不长,主要是希望她能够好好照顾自己,不用担心父母和她的哥哥等人,他们即便被发配回祖籍也会过得很好。
陈氏家族当年在京城也是风光一时无两,是皇帝宠信之人,只是皇帝的恩宠总会过时,名气大了就容易遭人惦记,之后出了事,罗舒钰的外祖父被撤官离京。
奶妈说当年她不是没有去罗府找过他母亲,而是罗府的人三翻两次将她赶了出来,总找理由不让她们见面,嘴上说的是怕陈家人连累罗家人,实则是有什么事向陈家人隐瞒了。
罗舒钰算了算时间,奶妈是在陈氏的那件事尘埃落定后才去罗府找他母亲,仔细算过时间,他母亲那会儿已经生病了,而且病情来得异常之凶猛,没多久便离开人世,奶妈再上门时,只得知她去世的消息,也因为这样,他外祖父托付的信始终没有送出去,直到罗舒钰派人来寻人。
而今,距离他母亲去世堪堪过去十年,陈家也离开上京多年。
如果罗舒钰没有重生回来,没有看到那本书,或许永远不会知道他外祖父还给他母亲留过一封信,以及这份嫁妆清单。
罗舒钰亲自清点库房,罗仁寿在将库房钥匙交给他时,罗舒钰也强调了刘氏拿走的都得搬回来,否则就用银子填补亏掉的部分,他母亲生前都没打开过的库房,死后好东西却被这些人糟蹋了去,嫁妆不仅养了这些人,他们还用这些嫁妆欺负她儿子。如果他母亲在天有灵,定会气到想从棺材里蹦出来。
罗舒钰不知道刘氏是从何时开始管理这个库房,里头的东西只会少不会多。
他将库房里的嫁妆重新登记再造册,并一一与原来的嫁妆单子进行比对,没有的全都记了下来。有冯嬷嬷带来的人,清点速度加快,用了两天时间将所有东西整理出来,少掉的那部分,他写成单子递到罗仁寿面前。
罗仁寿那天装模作样的把刘氏关了起来就是怕罗舒钰把事情闹开,事情闹大后果有二,一是他没脸,二是如果被外人知道当今礼部尚书贪亡妻嫁妆,还让继室肆意挥霍,拿来补贴家用,被御史知道还不狠狠参他一本,他多年来营造出的清官形象怕不覆存在,官场生涯估计就到此为止,再不能前进一步。
带着清点的清单,罗舒钰出现在罗仁寿的书房,他是来问责和索要补偿的。
罗仁寿现在看到罗舒钰就感到牙酸,半点不想与他见面,只觉着他现在像只索命的冤魂,缠着他不放。
从接赐婚圣旨那天起他就没舒服过一天,绕着亡妻嫁妆这件事,他更是一个头两个大。
“父亲,这是库房缺少的嫁妆物品单子,别的我也不多说,钥匙原在您手上,挪用的是刘氏,孰是孰非您比我清楚。刘氏挪用的物件,也没有半点用在我身上。我今天来就是希望把拿出去的嫁妆拿回来,否则我只能挨个上门把东西要回来,我脸皮可能比您的厚,我想您也不想看到。”
罗仁寿被他先发制人这一招堵得气一滞。
他今天才开始正眼瞧这个从小到大文文静静不争不抢的儿子,回想起来,对这个儿子,他大多时候都是抱着敷衍了事的态度,极少在意他。可从圣旨下来那天,他变成另一个人。
原来他不是不争不抢,只是还没到时候,与三皇子的婚事给了他这个机会。
再说,他要回陈氏的嫁妆这件事上,从礼仪上讲也挑不出错处,这就是另罗仁寿憋屈的地方,愤懑且无发对他发作,罗舒钰是站在道义上跟他谈这件事,他还无计可施。
罗仁寿思量一下,再一次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刘氏头上:“刘氏小门小户出身,没有见地,见钱眼开,难免贪了些,这些我回头都会给你补上。”
“有劳父亲。”罗舒钰心想,谈银钱伤感情,可一旦没有感情,便只能谈钱了,“父亲定能做到公允公正,不会偏颇。”
罗仁寿又被他突然给的高帽弄得不上不心,心里堵得很,他派去把管家叫来。
其实,在罗舒钰去找罗仁寿时,就提前派人去叫管家过来。罗仁寿刚酝酿好的慈父专用语还没来得及出口管家就来了,打感情牌那是不可能了,罗舒钰现在对着他没有半点笑脸。
管家虽是下人,但在罗家干的时长比罗舒钰的年纪还长,罗仁寿平时对罗舒钰什么态度,他多多少少也是跟着做,对罗舒钰向来都是不太在意,如今翻了个转,管家在罗舒钰面前也毕恭毕敬起来,不敢造次。
罗仁寿问他:“前两日让你找办的事都办得怎么样了?”
管家看到罗舒钰便知晓罗仁寿指的是哪一桩哪一件,近日来闹得最大的还是这位嫡公子要生母嫁妆一事,家里上上下下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人人都说他脾性突变是不是前头夫人给他托了梦,否则一个人怎么不再隐忍,这也太过奇怪了,管家在罗家多年,见多了些阴私之事,心头微颤,一路过来思索着有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现在面对着罗舒钰也不敢像往常那样昂着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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