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圆月高高悬起又慢慢落下。
凌晨,黑石岗村天空的一角留着弯弯的月痕,一角却有着初升的朝阳。
打着哈欠的徐春春叹了口气,她这会儿可没心思感受屋外静谧的氛围,正苦兮兮地跪坐在光线昏暗的老屋里。
一开始她还是跪的端端正正的,时间长了累了,她就任由肩膀松垮,屁股下沉坐在了自己的腿上。
因为打了哈欠发出了些声音,徐春春感觉背后有人戳了她一下。困得不行,她懒得回头去看是谁,象征着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不会再出声。
周围可不只她一个人,徐大志周淑娟裴图南都在,他们都安安静静的跪着。
黑漆漆的屋里,还有其他姓徐的人,包括嫁到徐家的女人和徐家的女婿。亲戚们聚在一起,难得的不聊天不打牌。
今年是徐氏宗族的大年份,小年份是各家过各家的没有要求,大年份隔几年才会有一次,所以必须大办。
先是一起祭拜祖先,然后围绕着最近发生的事,一大家子开个小会。
附近几个村姓徐的人虽然不多,但加起来也是有几十口人了。这次的大年份轮到了黑石岗村,主办人是徐大志的三堂叔,也就是徐春春的三叔公。
“别说话,老大家的,你嘴那么碎呢?”
这位三叔公虽然年纪大头发都白了,可看起来是耳不聋眼不花的,声音也洪亮得很,几句话就损的儿媳妇脸通红。
就是太守规矩了,非让大家都跪着等他念完才能起来,他辈分最大也没人敢反对。
徐春春记得徐大志曾经说过,因为念的时间太长,所以早些年的时候跪着等这一项已经取消了……
再者说这事本来就是封建迷信,大家都想着赶紧祭拜赶紧结束,免得被坏心眼的人看到了举报。
最严重的那段时间,大年份就没办过,现在管的松了才继续办。
需要准备的东西不多,所有人一起凑钱买块厚厚的肉,然后做上几道不寒酸的家常菜就可以了,花费的比起大场面的三牲来说不值一提。
地点就在三叔公爹娘的老屋里,位置偏僻,院里院外都杂草丛生,很少有人往这来。
耳边响起的是三叔公哽咽的诉说声,他在求祖先保佑自己的孙子早点发达接他进城。“不是我有私心,到时候光耀的可是咱们徐家的门楣啊…”
徐春春无比庆幸自己睡前吃了裴图南给她熬的红豆圆子,不然大半夜被周淑娟叫起来摸黑来到这折腾,早就饿了。
至于为什么不提前说一声,她娘的解释是为了让徐春春能安心睡着,好过一夜不睡。
“可我睡得正香呢,强行睁开眼睛更难受啊…”
红豆圆子应该是裴图南家乡的特色,徐春春之前并没有吃过类似的,酸酸甜甜的别有一番滋味。
不看别的,单看裴图南特意去买了糯米,又蒸又煮的搓成圆子,徐春春就觉得特别好吃,吃上一碗那叫一个幸福啊。
其实齐海月给裴图南做的圆子一直是甜的,他给徐春春做的时候故意往里倒了一些醋,不会影响整体的味道,但是能尝出酸来。
美其名曰“同甘共酸”,他做不出来质问吃醋的事,却可以让徐春春陪他一起酸。
而且还是让徐春春心甘情愿开开心心的酸。
前期铺垫了那么多,三叔公等的就是日出那一刻,太阳刚刚散发光亮时,在祭品前燃起的第一柱香。
和年三十儿自己在家烧的香相比,村里人都爱挣着抢烧大年份这天的。
一般提前几天都要讨论好该谁来,不太迷信的例如徐大志,他不参与。迷信的人里,脾气好的嘴上互不相让,脾气不好的都有可能打起来。
不过即使是再不迷信的人,他对祖先对神明还是有敬畏之心的,徐大志准时带着家里人来了。
用徐大志的话来讲,那就是公社里教的那些只让他相信科学不信鬼怪了,没改变其他的。
今年烧第一柱香的人,不用说就是三叔公了。他颤巍巍的点起了香,一步一步缓慢的走到香案前,伸出了手……
“完了完了完了!要命了啊!”
突然有人推开了门,声音嘶哑地大喊大叫着,“你们可得帮我们孤儿寡母啊,不能不管不问啊!”
三叔公被她吓了一跳,差点儿没扔了手里的香,他顾不上什么姿势了,稳准狠的把香插入香炉里,然后快速拜了拜。
“谁啊,鬼哭狼嚎的是哪个短命的,你是谁家的?”香烧上了三叔公也就不慌了。
他也不管其他人还没上香,找了张椅子坐下。“快把屋里的灯点上,说不清楚就知道狼嚎,仔细我赶你出去!”
周围的人陆陆续续站了起来,徐春春顾不得腿麻也要起来,裴图南从徐春春身后架住她的胳膊,给她借了借力。
这下总算看清了来人是谁,傻妮子她娘。
应该是有很长时间没见她了,她比徐春春印象中的明显胖了许多,脸上有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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