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念双却是在听见他的话,突然似是清醒了一般,站了起来,她一手抹去自己的眼泪,紧紧盯着萧琛:
“你说你有心上人?”
萧琛看着她的神色,不由得皱了皱眉,朝着台阶上看了一眼。
施念双将他这记眼神看在眼里,顺着他看去,却看见了洛染,她眼中的泪似乎都是一顿,怎么会是她?他不应该恨她吗?
洛染见她看过来,一手搭在施栩瑾身上,动作亲昵,微微挑眉,冲她一笑。
如今,名声也失,所爱之人也另有心上人,亲弟弟更是对自己失望,啧,这般四面楚歌,她又该怎么办呢?
洛染想着原文中‘洛染’的下场,不由得嘴角笑意加深。
施念双被她的笑刺激地眼眶发红,她似是失了理智,突然指着洛染,对着嘶喊道:“你的心上人是不是就是她!”
萧琛的神色顿时一冷,凉飕飕地看着她,她却是因为他这个眼神确定了这个想法,当下大笑出声:
“哈哈——你居然会爱上她!哈哈!你居然会爱上她!”
“哈哈——啊!萧琛,你是不是疯了!”
狂笑过后,她却是泪流满面,浑身瘫软倒在地上,似是接受不了这个打击。
“闭嘴!皇姐,朕看你才是疯了!”
施栩瑾稚嫩的脸上一片铁青,完全没有想到她居然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若是这话传出去,他人如何想母后?
他看着施念双,眼底冷霜一片。
眼前这一幕,不管是施念双的绝望嘶喊,还是施栩瑾的怒不可遏,萧琛似乎都看不见,神色怔然,不知想到什么。
洛染松开了搭在施栩瑾肩膀上的手,转而搭在小福子的手臂上,望着底下痛哭的施念双,神色漠然地开口:“长公主怕是魇着了,今日尽说些胡话,带她下去,找太医给她瞧瞧。”
施栩瑾感受到她的动作,回头看了她一眼,听到她那句“长公主怕是魇着了”,眼神微闪,却是没有提出异议,抿着唇,像是默认了。
施念双所有的哭喊都是一停,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她,没有想到她居然这么狠,她不应该羞愧吗!她怎么能这么平静地说出,她魇着了?把所有一切都说成是她胡言乱语?
她看着洛染似是在看一场闹剧的神色,双手紧握,却失了所有勇气,不敢顶撞她一句,她怀着最后一丝希望看向施栩瑾,却见他默认的神色,顿时心死如灰。
他明知道,这句话传出去,对她会造成多大影响!
因为彻底死心,宫人带她下去的时候,她也没有反应。
施栩瑾抿着唇,看着她,最后拉着洛染的衣袖,没有忍住地颤了颤眼睫。
此件事看似到此结束了,可是萧琛在官场上却越发艰难了。
施念双到底是小皇帝的亲姐姐,他纵使再不满她,也不会容忍别人欺她一分,他不愿违了洛染的意,却不代表他会放过萧琛。
洛染冷眼瞧着他的动作,没有帮萧琛一分,这也让施栩瑾多了些许底气,他到底是因为那日施念双的话而动摇的。
他突然想起,萧琛身为外男,当初为何会在宫中待了那么久?
为何他一出宫,就接了安王世子的职位?安王世子怎么就那么巧合地受伤了呢?
母后当初说的“服侍”,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不敢深究,却只能压下心中的不安荒诞,针对萧琛不止因为施念双,也因为他害怕,他害怕那日施念双说的话是真的。
若是那样,他如何面对母后?
施栩瑾的动作越来越大,朝中的人都看在眼里,那日宫中的事,他们也都有所耳闻,只是,他们对于萧琛却是不帮助、不打压。
虽然他们都知道皇上对他不满,可是他们更知道这萧琛是太后的人,而太后才是真正的掌权人。
凤泉宫书房
小福子推开门走进来,洛染正站在书桌前,似是在练着书法,她一手拂袖,脸上带着一分漫不经心的兴然,既矛盾又和谐,小福子走近,她也没有反应。
“娘娘,萧琛撑不住了。”
就算官场中没有其他人为难他,可是萧琛的根基太薄弱了。
洛染将那个字写完,才停下了笔,她侧目,眼中流光轻转,启唇:“哦?这般快?倒是比本宫想象中更不堪……”
小福子低下头,没有接话,有大将军出手,一个毫无背景根基的萧琛怎么可能是对手?
她的素手轻抚过自己的眼角,然后看向窗外,突然开口:“如今天也冷了,也快下雪了。”
小福子不知她是何意思,却是顺着她的话朝外看去,如今已经十二月,下雪也自是可能的:“娘娘说的是,应是快了。”
她望着那边的梅林,萧琛在的时候,他们也曾在那里耳鬓厮磨,如今那里竟也开了一片的花。
她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场景,忍不住地轻翘起嘴角,眉眼间都带着笑意,似是在期待。
小福子听见动静,抬起头看了一眼,却望进她的眼中,似是恶意在弥漫,又如罂栗,明知危险不可近,却又有着致命的诱惑,让人自愿踏入深渊。
洛染翻开一个凑折,是萧琛,他的差事办得十分漂亮。
她啧了一声:“瞧瞧本宫拿着奉银养的这满朝文武,竟还不如一个刚入官场之人,真是让本宫失望啊。”
小福子也抬起头,轻声说道:“各位大人,也是觉得萧琛是娘娘的人,所以才给他行了方便。”
他听见她含着笑的声音:“既然如此,那就把这张纸交由兄长。”
说完,不等小福子应声,她便转身离开。
小福子透过窗户,看见她一步步走进梅林,站在那梅树下,随意折了一朵梅花,然后眺望远方,又将那朵梅花一点点碾碎,随风洒落。
小福子颤了颤眼睫,不敢再看,走上书桌,去拿那张纸,只见那张纸上写着一个“压”字,明明整个字都很温婉,小福子却是觉得笔锋处只余一股隐而不露的锋芒。
**
安王府
安王坐在书房里,他面色不是很好,旁边坐着一个美艳妇人,萧琛低着头站在一旁,那两人不知说了什么,萧琛的双手紧握。
“你说说你!长公主要嫁你,你有什么好拒绝的!如今好了,这官位也要丢了,你有什么用?”
安王怒不可遏,偏偏旁边的妇人还在火上浇油,娇滴滴道:“对啊,当初接你入京,是为了让你服侍好太后娘娘,谁知你哄了太后娘娘给了官位,如此也就罢了,却被太后赶出宫来,又惹怒了皇上。”
“萧琛,不是嫡母说你,虽你不是嫡母亲生的孩子,可你也要为你父王着想啊,现在满朝文武全听太后的,你只要讨好了太后的欢心,那可不是要什么有什么?偏偏你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萧琛闭着眼睛,听着他们二人喋喋不休的话,心中烦躁之意过甚,他细想了他出宫后发生的一切,此时才知,原当初在凤泉宫,她就只给了他一个选择。
是乖乖留下,还是受了伤再回去?
他当时没有看明白,只以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却是忘了,她从来不是心慈手软的人,她看中的人,又怎么可能容许他离开?
不过半月,京城下了大雪,整个世界似乎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萧琛的差事没有办好,他明明和之前一样,可是却所有事情都一塌糊涂。
他褪去了那一身官服,而是换了一身青衣长衫,一手拿着酒壶,跌跌撞撞,在某个墙角倒下,如今,他又怎么会不知她是何意思。
她不动声色,只需轻启朱唇,便让他无路可走、无路可退。
她高高在上,看着他如困兽挣扎,却一句话不说,不说缘由。
可他至今还未明白,她到底是为何,在他身上费这般心思?
可是她生气了。
他应该早就想到的。
他起身,一步步向皇宫走去。
他没有受到任何阻拦,进宫之路比他想象得容易。
走了许久,他才停下脚步,萧琛抬头,看着眼前的宫殿,一切都如曾经的模样,每个宫人看见他都不曾露出一丝惊讶,似乎是早就料到他会回来。
可偏偏是这副神色,越发刺激萧琛,让他脸色发白,所有人都不认为他能逃离她,唯有他沾沾自喜地自以为是。
他抬步跨进了凤泉宫,一旁有宫人对他弯腰行礼,依旧把他当作“萧公子”对待。
天空突然又飘起了雪,似是在预告着什么,可是,却没人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没有宫人去管他,似乎是任由他走进内殿,可是他却是丧失了所有勇气,抬不起脚步,他移了方向,走到一旁的窗户边。
一枝梅花压下来,靠在窗边上,添上一分色彩,萧琛伸出手将它拿开,抬眼向里面看去,却在下一刻愣住。
他看着里面的画面,似乎全世界都在这一刻失去声音。
略显阴柔的男子躺在软榻上,她一手撑在他的头侧,一手轻佻地抚起他的下额,细细密密的吻落在他唇边,那人眼中的神色,他最是清楚不过,曾经,他也这样,躺在那里任她为所欲为,只不过今日,换了个对象罢了。
那男子似是有些难耐,蹙着眉侧过头来,四目相对,一人是呆滞,一人是诧异。
是他。
福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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