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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志国这边排解好了情绪,那边田水妮喊吃饭了,姐弟俩忙从屋里出来,帮着一起放碗筷。

祁香贝在屋里听着音,感觉差不多了,才出屋,跟着一起吃饭。

☆、10.10

猪肉炖粉条,半只鸡炖蘑菇,肉沫溜白菜,肉沫烩豆腐,菠菜炒鸡蛋,炝土豆丝,凉拌菠菜,拌萝卜条,五热三凉八个菜,满满当地摆在桌子上。

祁向东上桌就开了茅台,闻闻陶醉了一下,先给父母倒了酒,就给张有年倒。

张有年忙站起接过酒瓶,长辈酒杯空着哪能让自己先,就给祁向东和田水妮倒上,酒瓶杵到祁香贝跟前的时候,才发现她没拿酒杯,尴尬一笑,才坐下来给春燕倒酒,祁春燕摆摆手,白酒,她可喝不了。

祁志国抢过酒瓶,先给张有年倒满了,才慢慢给自己续上,一瓶酒,已经下去大半瓶。

祁香贝饭桌上偶尔跟姚常玉说句话,其他时间就闷头吃饭,上午可算撕破脸了,也不必勉强自己还得挂着笑跟他们搭话,可能人家也不稀罕。

饭后刚过半个小时,张有年就提出要回家,理由是他姐姐今天从省城来拜年,傍晚还得坐汽车回去,原来他们结婚姐姐就因为工作原因没能过来,过年再不见一面,又得很长时间见不着了。

有这原因,祁向东和田水妮也不好强留,就送他们去村口。

家里,祁香贝陪着姚常玉收拾厨房,洗洗涮涮,归置东西。

姚常玉抱着油罐子脸上只抽抽,“你大嫂这败家娘们,不看着就是不行,有大肉,还用那些个油。”

祁香贝接过油罐放进柜子里,“她是看准了,用得多您也不会怪她,不用白不用。”

姚常玉叹声气摇摇头,老头子都说了任老大媳妇做主,她何必再嚷嚷。

祁香贝手里洗着碗,状似无意地提起了上午的事情,“妈,养我肯定不容易,人家姑娘早早给家里挣工分,我不挣工分不说,还花钱上着学吃穿比人家好,以前我没意识到,今天燕子和志国他们说才知道,原来一直都是大哥二哥他们两家帮着您和我爸养着我呢。”

开始听着闺女说话还挺欣慰,这真是长大了,知道父母养她的艰辛,后面两句话出来整个变了味,姚常玉当即脸色就不好看了,“他俩怎么说的,啥叫你大哥二哥两家帮着养,我跟你爸养不起你这闺女咋地?”

“他们说要是没有他们爸妈的付出,哪有我的好日子过,还说我是个外人,侵占了他们的东西,我反驳他们说我是您和我爸挣钱养大的,燕子还说我这是歪理邪说。”祁香贝故意气呼呼地把这句话说出来。

姚常玉手下柴火一扔,“反了天了,俩毛孩子满嘴跑火车,整个一颠倒黑白,肯定是你大嫂教的,当时你咋不攘攘,上去给他们一大耳光。”

“当时屋里他们四个人,我一个,打架我肯定吃亏,再说,之前我跟燕子争执的时候我爸出来说的话,不明摆着不想在大过年的闹腾吗?我要真大闹,把今天的好运气都折腾没了,我爸心里还指不定多别扭呢。”祁香贝不是不想闹,可她毕竟不是原主,偷来的人生不免顾忌多一些,上午前半段的争执父亲祁山进来阻止还带走张有年,她就想起来父亲向来注重过年的气氛,他觉得一年的兆头都预示在春节里,春节过好了,一年下来家里风调雨顺,过不好,一年都不顺,要她说,这就是迷信,可架不住老人家信这个。虽然不闹,也当场反驳了春燕姐弟,她还是要让父母知道自己受的委屈,总要把事情摆得明明白白,如果有下次,她肯定要闹将出来的。

姚常玉听了这话,当时哑火了,她也知道自家老头子的心愿,“妈知道你受委屈了,这事我得跟你爸说清楚,到时候看你爸咋处理,你别管了。倒是燕子说那事到底啥情况?就听她白呼了,你说说。”

“那面霜是她扔到地上故意陷害我的,估计就是想报复我抢亲的事。”

姚常玉深吸一口气压压胸中的怒火,“出了门子也不消停,真不知道她妈是怎么教的。”说完,出了厨房。

祁香贝追着出来,看见母亲姚常玉进了堂屋,是不是要找父亲祁山说这事,她悄悄走过去站到窗户外听,她没意识到自己这番举动所表现出来的不安全感,她只知道心里有个声音,去听听,了解一下父母背后的想法。

果然,母亲姚常玉到父亲跟前噼里啪啦说了一通,就连大嫂用了多少油都讲了,末了还问,“你说,这事咋办,就算香贝之前不对,燕子大过年的也不能干出这事呀,老大媳妇也拎不清,燕子出门之后不是这事就是那事,摁倒葫芦起了瓢,再这么下去,你我都得跟着受气。”

没听见父亲祁山的声音,祁香贝眼前浮现出屋里的画面,母亲姚常玉义愤填膺,父亲祁山抽着烟袋皱着眉头沉默应对,手心手背都是肉,儿子还是养老的人,估计母亲的话让他为难了。

“老头子,你倒说句话呀。”母亲姚常玉带着埋怨,一个劲地催促。

“这事我心里有谱,你等着。”父亲祁山终于出声音了。

“你个老头子,有啥谱?连我也瞒着。”

“瞒着就瞒着了,省得你瞎操心,先不说这个,我有事跟香贝说,她干啥呢?”

“刷锅呢。你想说啥?”

听着这话,祁香贝赶紧蹑手蹑脚回了厨房,装作刷碗的样子。

刚放下一个碗,母亲姚常玉就回来了,先收拾好厨房,该洗的洗,该归置的归置,娘俩才相携去找祁山。

“你有啥事说。”姚常玉拉着祁香贝坐到床尾,等老头子发话。

“哎,我算看出来了,你跟燕子之间的矛盾怕是调和不了,我原本还打算找张家说说,看能不能给你安排个工作,如今只能作罢,转过年你十九,高中毕业学肯定没得上了,可你总在家里呆着也不是个事,赶明儿我去跟你表大爷说说,让你年后上工,别的你也不会,就跟着我喂牛,学给畜生看病。”祁山说的表大爷是他远房的表兄,是队上的副队长,有这层关系在,才能给祁香贝安排个这工作。

祁香贝惊讶得嘴都合不上了,喂牛还行,给畜生看病,她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长得膀大腰圆的自己压着百来斤的猪呀牛呀给他们看病,要不就是压着小猪仔给它阉割,这画面太重口味,接受无能呀,“爸,这,这,我是女孩,咋能干这样的工作。”

“咋不能干?我这工作队上的人都抢着干,脏是脏了点,可比刨地轻省多了,还能拿满工分。”祁山能有这工作,还是在外做工的时候救济过一个兽医,人家感激他就教他几手,本着技多不压身,祁山学得还挺来劲,等回到家,见着哪家畜生有毛病,他就给治治,有那条件不错的就回馈些吃的用的,倒能补贴家用,后来不让个人搞养殖,都算集体了,队上就让祁山管喂牛,给畜生看病,一干这些年。

“可,可我还想着去县里找个工作呢。”祁香贝低下头,默默地说出自己的打算。

祁山听了一抹脑袋,眉头上的川字又出来了,“县城的工作要那么好找大家能挤破脑袋?难道找不着你就啥也不干?你不小了,总得为将来打算。”

祁香贝抿抿嘴,她知道县里工作不好找,可总得先努力去找呀,她虽然对这个时代不是那么了解,好歹是从后世过来的,见识总比小县城里的人广阔,说不定能发现别人不知道的闪光点,就此得到赏识,找到工作呢,“我先试试呗,找不着再上工,跟您喂那个牛,给那啥看病。”

“我看这样行,妮儿先去找找,说不定撞大运就找着了呢。”姚常玉赶紧替闺女敲边鼓。

祁山真是没奈何,这事又强迫不得,讨了工作闺女不去影响更坏,可也不能无限制纵容,“找工作得有个时间限制,这样,到二月底,找到了我跟你妈都高兴,找不到啥也别说,转天就跟着我上工。”

“二月底呀,”祁香贝知道祁山说的是农历,心里算算,抛去过年的时间,也就四十来天可用,不够呀,“时间太短,要不,您宽容一下,再给点时间。”

祁山马上抛出自己的意见,“你要每天都去县城,得走着去,光去就得三个多小时,回来肯定也不会短,估计每天坚持你也难,咱算个轻省的法子,坐拖拉机,咱公社去县城的拖拉机逢三六九出工,也就是说你一个月就能去九次县城,我给你折个时间,就算五个月,五月底前你找到工作就行,不过除了三六九,其他时间你得跟着我上工,你选哪样?”

祁香贝脑子快速转着,这备选方案给出的也太快了,是不是老父亲早就料到她的反应,把方方面面都想好了,都给堵死了,反正归根结底是想让她年后上工,想想也是,县城找工作前途未卜,每天都去也没必要,关键一天六七个小时的行程,全靠腿去,天了噜,咱家腿够细了,再细就成火柴棍了,而且去县城走的都是土路,还要经过一段树林,危险系数太高,之前没想那么周全,现在想想还是算了,想比之下,去喂牛能好那么一丢丢,何况不过五个月,估计给畜生看病就是想动手人家还怕伤了畜生,也就打打下手,还好还好,要是工作做得好,过了五个月撒撒娇,还可以往后延续,直到找到工作为止,“我选第二个,三六九去县城。”

“中,就这么说定了,这两天我就跟你表大爷说去。”祁山一锤定音。

☆、11.11

祁香贝捂着发热的脸就回了自己屋,太不可思议了,她居然要参与到牧畜业里去了,这要在现代根本不敢想。

以前就吃过牛肉猪肉,远远地见过牛和猪,还真没有机会近距离相过面,这下好了,以后就能朝夕相处了,这算什么,牛郎,不对,牛女,不好听,就叫牛女郎,再配个笛子挂在腰上,在烟雨蒙蒙的三月天,带个斗笠坐在牛背上,徜徉在地头道边,远远看去一片绿油油的麦草地,好一番悠闲曼妙的场景呀,祁香贝都有些沉醉了。

这时候,耳朵边传来的喊叫声把她从意境中拔了出来。

“祁山大叔,祁山大叔,您快去猪舍看看,有头猪状态不对,拉稀了。”

话音未落,就听见门响,父亲祁山的声音跟着传进来,“拉稀?你确定吗?赶紧的,看看去,要是拉稀就麻烦了,有没有把它隔离出来?”

“隔离了,赶到旁边小猪圈里去了。”

两个人的声音越来越小,慢慢听不见了。

祁香贝在屋里犹豫再三,做了几次心理建设,决定也去看看。

她从箱子底部找出来一件外套,黄底带蓝条,袖口下摆都带着补丁,套在身上就往外走。

“香贝,你哪儿去?”母亲姚常玉正好看见她出门。

“去猪舍。”祁香贝应了一声,急冲冲往外赶,出了院门差点跟大哥祁向东撞作一堆。

“哎呀,香贝,你急急火火干啥呢?”

祁向东带着酒气的声音直冲祁香贝脑门,那酒臭味熏得她直接捂住鼻子。

“听说有猪拉稀,爸过去了,我也看看去。”祁香贝闷声闷气地说。

“这可不得了,我也看看去。”祁向东转身大步流星往前走,看着比祁香贝积极多了。

正好,祁香贝也不用纠结选哪条路更好,追着祁向东一路奔过去。

前进大队占地面积挺大,是由五个村子组成的,由西向东傍着山脚下分布,依次是小关庄村、大关庄村、高庄村、胡家村和小营村,祁香贝家就处在高庄村的东头。

队上的猪舍被安排在小关庄村的北面,那里临近一个山坳,挡风,夏天阴凉冬天相对温暖,反正玖山上也没有什么大型动物,最多跳只兔子跑只野鸡,所以那里就成了养猪的理想之所。

足足小跑了一刻钟,祁香贝才看见猪舍的影子,前面祁向东速度不减,可她已经气喘吁吁,掐着腰呼哧呼哧只喘粗气,脚也有点迈不开了,为了不落后,她咬着牙一提气加快速度,总算跟祁向东前后脚到了猪舍。

这里里三层外三层已经围了不少人,可见乡亲们对猪的重视。

祁向东扒拉着外面的人,挤到前面,祁香贝顺着他扒开的缝隙一起挤了进去。

打眼一看,父亲祁山蹲在地上,跟前躺着一头黑猪,眼睛闭着,形体不大,身体蜷缩着,整个萎靡不振,鼻子上还挂着类似鼻涕的东西。

父亲祁山摸摸猪耳朵猪蹄子,又去观察粪便,侧边还有两个人压着猪,可能是怕它伤人。

祁香贝抬眼看,队长牛大根、副队长刘长顺也在场,都面带急色,其他村民们也是偶有说话,大部分人的眼睛都盯着父亲祁山。

“老祁,咋样?能治不?”眼看父亲祁山观察完毕站了起来,队长牛大根忙上前两步问。

父亲祁山砸下嘴,有点为难,“不好说呀,咱队上专门针对猪拉稀的药就那么两支,不解决问题呀,我可能要去趟县城,到防疫站问问。”

副队长刘长顺着急了,走到猪跟前摇摇猪耳朵,连声叹气,“咱队上养了这么多年猪,从来没出现过猪拉稀的事情,以前还嘲笑人家队,得,现在咱的猪也出状况了,这总得有个原因,老丁,是不是过年了你不上心,给猪吃了啥不干净的?”

压着猪的一个人站起来,连连摆手,“副队长,可没这回事呀,俺向来精心,伺候猪比伺候俺娘还精心,过年这两天俺也是白天晚上都在猪舍,都是俺媳妇送饭来的。”

这是明摆着的事,刘长顺也知道老丁一直兢兢业业的,可总不是无缘无故的。

“我猜测是前些天下雪造成地面都湿,猪舍里也不干燥,这两天气温回暖得有点邪乎,比往年都暖和,又潮又温乎,猪就容易生病,现在最重要的是观察剩下的八头猪,尤其是那五头猪仔,可别传染了,要是传染死的面可大。”祁山解释道。

就像是应和祁山说的话一样,后面有人喊,“队长快来看呀,又有一头猪躺下了。”

牛大根一惊,忙跑到猪舍看去,可不是,猪舍里最大的那头猪已经站不住,颤颤巍巍躺在地上了,四只蹄子还抖来抖去,“快,赶紧的,把猪赶出来,不能让它在猪舍里传染。”

“草木灰呢,赶紧给猪舍里撒草木灰,要消毒,马上消毒。”祁山紧跟着喊。

刘长顺指挥几个人赶猪,又嚷嚷着几个人去各家收集草木灰。

各家都烧火做饭,草木灰是不缺的,不过平时积攒点就倒到积肥池子里,家里不会有多少,尤其是三十那天吃了午饭清扫院子,锅底的草木灰都挖了个干净,现在各家也就这两天烧的,不会有多少,只能挨家挨户收集了。

“队长,这猪走不动道了。”

“那还等什么,多来几个人,抬也要给我抬出去。”牛大根一跺脚下的土疙瘩,不解气,还碾了碾,“我就说上次那个技术员年轻还是缺经验,咱在南边养了这么多年的猪,他非说这边环境最好,书记还听他的,这倒好,猪是上膘快,可架不住得病呀,说不定今年一年都得白忙活。”

“队长,现在说啥也晚了,我先给俩猪各打一针,再赶紧去趟县里,问问有没针对的药。”祁山建议道。

牛大根摇摇头,“老祁,你现在可不能走,我看这传染得快,你得想法子先控制住局面,保住这些猪,我让宝栓骑车去趟防疫站,比你去快。”宝栓是牛大根的大儿子,喜欢跟人打交道,村里有外道的事情牛大根都乐意安排他去,宝栓也有本事,每次任务完成得都好,村民们也都服气。

“中,这样也行。”祁山认可队长的安排,毕竟他不会骑自行车,要是去县城,要么有人骑自行车带着,要么转公社坐拖拉机,确实要耽误工夫,“今天是初二,防疫站不见得有人,就是有人也不能保证有药,我看还是多派几个人去周围队上走走,要是有药咱先借过来,等年后还。”

“这是个办法,”牛大根当即在围观的村民里点名,安排哪个去这个队,又去那个队,就连就近的道怎么走都说了,让他们快去快回。

村民们也知道事情紧急,被点名的人脖子一扬,面带光荣,一溜烟地冲出去了。

祁山给猪推了针,暂时看不出来效果,好在没有发现第三头猪出现打摆的状态,牛大根看着乌压压地人烦心,留下几个人,就让其他人散了。

祁香贝没走,其他人也都围在周围没动地,从远处看还有不少人往这边来,看来猪舍的几头猪真是牵动了整个大队的心,这可是队上的重要财产呢。

祁山又蹲了下来,观察猪的状况,回想以前遇到的情况,想从里面找到些许办法,“队长,趁着他们没回来,咱们赶紧熬点姜,姜水能驱寒,也能治猪拉稀,不管对不对症,总是没坏处。”

“中,”队长吆喝一声,“谁家里有姜,赶紧拿到这儿来,老刘安排几个人临时搭个灶台,把队上的大锅搬过来熬姜水,给那些没事的猪也灌点,就当预防。”

呼啦啦十几个人跑出去了,正好年前分了肉,有那讲究得起的人家就买了姜,这时候年还没过完,有的剩。

“香贝,你过来。”祁山朝着祁香贝招手。

祁香贝期期艾艾地走过去,这猪舍的味道太难闻了,她捂着鼻子的手都没放下过,好在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猪身上,要不早有人嘲笑她矫情了。

“香贝,回家找你妈,让她去你爷那屋找个荆条筐,里面有我收集的药草,你都给我拿过来。”

“哦,好的。”祁香贝还纳闷她爸为啥让她去,她大哥可比她跑得快,等转头看,人群里哪还有大哥祁向东的身影,突然想起来,说让人去收集草木灰的时候,她旁边有人离开,想来就是大哥了。

其实她爸也可以找别人去,恐怕是想让自己表现一下才点了名,祁香贝觉得还是不要辜负他的好意,就用所能及的快速度跑回家,刚进门就喊,“妈,我爸说爷的屋里有个筐,里面有草药,让我带过去。”

“香贝,哪还用得上你,你大哥早想到爸会用到草药筐,回来弄草木灰的时候已经让志国背过去了,你俩是走岔路了。”大嫂田水妮说话有点不阴不阳,这哪是祁向东想到的,根本是她的主意,用得上最好,用不上也没啥,说明咱上心呀,在队长面前总能表现一把。

“哦,那挺好的,省得我走一趟,那猪拉得太臭了,我闻哪里都是臭味,现在好了,总算能换换气。”祁香贝也没生气,不耽误事就好,再去猪舍闻臭味她还真有点抗拒,至于表现,现在跑过去估计祁志国早到了,自己跟着去也是做无用功。

听着祁香贝的话,田水妮的脸上一僵,才想起来大儿子也不喜欢猪舍那种地方,可别半路把筐给别人呀。

☆、12.12

祁香贝可不知道大嫂的顾虑,进屋要找母亲姚常玉,这半天了,她咋没应声呢?

两个卧房都看了,没人,祁香贝正打算去别屋看看,就看见母亲从厕所出来了,“香贝,筐都让志国背走了,妈没想到你爸让你回来拿,要不给你留着了。”

“妈,没事,谁拿都一样,赶上我爸用就行。”祁香贝脱下外面的衣服,忙拿到屋外挂在绳子上晾着,当时下意识地捞件衣服套上,好像原主就是这么干的,到猪舍才反应不用上手,挨不着的,不过闻着这件衣服上的臭味,她好像能够理解原主的意思了,至少里面的袄子没染上,至于裤子,离鼻子远,影响小很多。

“妮儿,你咋把衣服脱了呢?”姚常玉从绳子上揪下衣服,递回祁香贝的手里。

祁香贝没接,她妈就闻不出来味?“妈,上面都是猪屎味。”

姚常玉呵呵笑起来,“你呀你,长了个狗鼻子,有点味道就受不了,没事,闻着闻着就习惯了,快穿上,你二嫂还没回来,你给妈烧火,咱娘俩把晚饭做了。”家里的饭都是两个儿媳妇轮着做的,偶尔哪个儿媳妇有事做不了或是农忙的时候,姚常玉都搭把手,不会压着另一个来做,免得时间长了有怨言,这么些年,还真没出过什么岔子。

祁香贝悻悻一笑,这话太现实,接过衣服又套在外面,不自觉呼吸变轻,好像味道不是那么难忍受了,入鲍鱼之肆,久闻而不知其臭,古人说话总是有道理的。

“妈,二哥二嫂这个点咋还不回来,二嫂早上走的时候还跟大嫂央个半天,说要跟侄女婿聊一聊,让人家等她呢。”祁香贝随着母亲姚常玉一起进了厨房,先整理了下灶台旁边的柴火。

“她倒是想早点回来,可哪次不是摸黑回家,她爹瘫在床上,她娘照顾家里还得看顾她奶奶,哪能忙得过来,就算她嫂子弟妹帮衬也没那么仔细,你二嫂也是个孝顺闺女,每次都要帮着洗洗涮涮,做做饭,让她娘歇歇脚。”姚常玉嘴里说着话,手上没停,舀水、舀面、拾窝头,还拿出来一个大红薯。

祁香贝坐到灶火前的小板凳上,在灶台下填了把干草,划了一根火柴点着火,一根根把细细的枯树枝架在火苗上,等火燃起来,才放了粗些的干柴进去烧,慢慢地锅里的水开始嗡嗡响,沿着锅台边冒出袅袅的白色水汽。

别问她为啥这么熟练就会了,归根结底这是原主在厨房做得最多的事情,不用回忆,自然而然就带出来了。

母亲姚常玉食材准备了一半就出去了,让祁香贝水烧开了叫她。

祁香贝盯着火,手托着下巴开始想入非非,突然,想到什么,她腾地站起来,回到屋里把床板下的小说全部抠出来,检查一遍没有遗漏,抱在怀里,出门的时候左右看看没人,又快步回了厨房。

把那些小说放在膝盖上,一本本快速翻了一遍,确保里面没有藏东西,最后没犹豫,一股脑填进灶台里,火苗呼地一下窜出来老高,祁香贝感觉前帘、胸前的头发刺刺拉拉地响个不停,吓得从板凳上翻下来坐到地上,她都能够闻到头发烧焦的臭腥味,赶紧摸摸眉毛,还好,眉毛完好无损。

反复呼吸了几次,祁香贝还是惊魂未定,她是不想要那么长的头发,可也没想着用这种方式去掉呀,低头看看,头发末梢很多卷起来,已经不复平顺,再摸摸头帘,手感粗糙很多,还硬硬的,火再大点满头头发就要不得了,这算是另类的自残吗?祁香贝无声地笑了一声。

把板凳扶正,祁香贝爬起来重新坐好,从旁边的柴火里抽出一根长木棍,在灶台下翻动了几下,确保所有的书都烧透了,变成灰末才罢休,嘴里默默念叨:“祁香贝,这都是你喜欢的小说,我把它们烧给你,不管你在哪里,希望你都能再看到,也算我的心意,希望你的来生还有疼爱的父母,能够恣意地活着。”整整念了四遍才停住。

要说这些小说留着也是可以的,空闲的时候可以看看打发时间,可今天祁春燕到屋里看到了,两个人的矛盾又进一步加剧,说不定什么时候她转不过弯脑子充血就去举报自己私藏封建残余的东西呢,不是没有这可能,在这个动乱的年代,好朋友都能反目,亲人所谓的大义灭亲也不在少数,祁香贝可不想在将来的某一天面临这样的困境,哪怕是万中有一,也不行,更何况她也不太喜欢这种类型的小说,就当给原主陪葬好了。

了却了一桩心事,祁香贝才是优哉游哉烧着火,可能是那几本书确实发了力,贡献了不少热量,再抬头,锅里的水已经咕嘟咕嘟开始冒泡了,她忙跑到厨房口喊:“妈,水开了。”

“来了,”姚常玉答应一声,从最东边爷爷的屋里,拎着一篮子红薯出来,家里的窝头也不太够,要蒸几个红薯补上来。

放下篮子,母亲姚常玉用凉水搅拌了玉米面,搅匀之后整个倒在锅里,同时用勺子不停地搅拌,还舀了水涮了涮盆里的玉米残渣,一股脑也倒进了锅里,“等烧开了抽出点柴火,小火熬着就行。”

祁香贝听话,接过勺子搅拌粥不让粘锅底,等开了才停下,又坐下抽出来几根柴火,扑打几下,把上面的火苗弄灭,放在旁边等下次再用。

盯着扑棱下来的木炭,祁香贝总觉得这好像有点用处,可用在哪里呢?她任由思绪飘远,天马行空想起来,白居易的卖炭翁,冬天可以在火盆里取暖,嗯,好像装修房子放些活性炭可以吸附粉尘、毒素,用处不小,好像还可以治疗猪拉稀。

等等,木炭可以治疗猪拉稀,太可笑了,怎么能把木炭跟猪拉稀放在一起呢,看来是今天猪屎味没闻够,还自个儿想象呢。

一直到吃完饭放下碗,祁香贝都觉得自己的想法太可乐了,噗呲笑了起来。

“香贝,现在大家都为了猪生病的事情一筹莫展,你倒好,还偷偷乐,一点集体意识都没有,得亏爸不在家,要在家看见你这样不得弹你脑袋。”祁向南狠狠咬了一口窝头,觉得祁香贝不担心不说,还笑得那么幸灾乐祸太不该了,她知不知道如果猪都死了,队上为了交上任务猪,要么出钱重买猪仔,要么出钱顶任务猪,哪一样都会导致大家分粮食分钱减少,要再赶上年景不好,饿肚子都有可能。

祁向南和姚玲真是擦着黑进的家门,那时候祁香贝的粥都熬好了,红薯和窝头也蒸好了,一家人洗洗手直接上桌吃饭,现在这么说,肯定是路上听到有人议论这件事。

没等祁香贝反应,祁志国切了一声,翻了个白眼,“小姑哪会管这些,到时候谁饿肚子也轮不到她。”

姚常玉啪地一下放下筷子,“还吃不吃饭,不想吃回屋去,你爸你爷还在猪舍冻着饿着呢,有那时间说风凉话,不如想想办法,一个个的,不是初中生就是高中生,有个球用,还不抵你爸这个没上过学的。”

“小姑也是高中生。”祁志国嘀嘀咕咕两句,紧扒拉几口吃完碗里的饭,抄起一个红薯跑出去了,“我吃饱了。”

“吃饱了拿红薯干什么?”姚常玉看不见祁志国,把气撒在田水妮身上,瞪了她一眼。

田水妮当作没看见,自顾自地喝粥夹咸菜,窝头也没耽误往嘴里放。

“快点吃,吃完了给你爸你男人送饭。”姚常玉点着田水妮,不仅老头子祁山在猪舍忙着没回来,就是老大祁向东也在那里帮忙没顾上吃饭呢。

果然,提了祁向东,田水妮吃饭的动作加快了,使劲往嘴里塞窝头灌粥。

祁香贝坐着没意思,饭也吃饱了,二嫂回来锅肯定也用不上自己刷,“妈,我吃饱了,要不我去给爸和大哥送饭。”

“天黑了,你个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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