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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在娘家,她也没咋做过地里的活计,两个人半斤八两水平差不多,正好搭伴。

祁香贝也看出来了,这林嫂子嘴上挺能说,手上的动作还没有自己快,不过她戴着的手套挺不错的,看着就厚实硬朗,不像用布缝的,软踏踏裹在手上,捡石头的时候挡不住各种棱角磨,多用力一点就可能划破口子,失去保护手的意义,“林嫂子,你那手套是供销社买来的吗?”

“这个呀,不是,供销社没有这种手套卖,是我们结婚的时候表弟送的,他也是县里高中毕业,你应该认识。”林小喜摆弄一下手套,心里还挺美,就算同样被说娇气,她还比祁香贝好点,好歹是正式的手套,不是剪了衣服做的,少了一份罪恶感。

祁香贝心里嘀咕,说的应该是秦叔航,当然认识,上午还见过一面呢,不由多嘴问了一句,“他从哪儿弄来的?”

“哟,这个我还真不知道,要不我给你问问,等着呀。”

林小喜挺热心,话音没落就走出去老远,祁香贝想喊她回来,看看也放弃了,反正就是问问,也没啥。

没一会儿,林小喜回来了,冲着祁香贝笑笑,拿起筐走远了一些。

在祁香贝纳闷的时候,秦叔航走过来,小声搭话道:“你要是想买手套我这里有富裕的,今天下工就能给你,不要票,给钱就行,就是带着些小瑕疵。”

这一说,祁香贝来了精神,没想到他有现成的,太好了,省得她满地咂摸去,这年月的东西质量能甩后世几条街,有点小瑕疵估计也能用很久,“那不怕,不影响使用就行,你有几副?”

“你就一双手,想要几副?”秦叔航有点无语,你想咋地,有一副就不错了。

祁香贝也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那就一副,多少钱呀?”

“咱一个大队的还是同学,我不挣你钱,你给我八毛就行,说好了,我这是那种厚实的,可不是便宜货。”

看着他急切解释的样子,轮到祁香贝说不出话来了,这人看着不爱说话,买东西还挺知道看人眼色的,“行,就这么说定了,等下工咱们一人交钱一人交货。”

“没问题,就到牛棚西边的大槐树下见面。”秦叔航达到目的,不再说话,拎着锄头到前面去了。

林小喜笑嘻嘻地挪了回来,“咋样,他能弄来吗?”

“他说手里还有副带毛病的,我不挑,他可以换给我。”从秦叔航说话的意思,他手里应该不止有一副,祁香贝不知道林小喜知道多少,就没扯太远。

林小喜可能也是不太关心秦叔航的事,没再深问,跟祁香贝又说起了其他话题。

“呀,你是李医生家的新嫂子,我叫寇小萍,你身上这件衣服真好看,是在百货商店买的。”

祁香贝看了一眼凑过来的寇小萍,暗自撇撇嘴,这姑娘在她周围转悠半天,好几次想过来又退了回去,这时候快下工了,终于鼓起勇气说出话来,听听,多好听的话呀。

林小喜果然笑容满面,“哪有你说的那么好,这都是我自己做的,哎,真能跟百货商店的比呀?”

“能的,能的,”寇小萍连连点头,“嫂子要不信,你可以去百货商店转转,那里挂的衣服有很多还不抵你的手艺呢。”

“你要非夸这做衣服的手艺,嫂子还真能接受,我娘家妈以前是裁缝,我从小跟着学,怎么也得了八分真传,你哪天想做新衣服可以找我,香贝你也可以,想做什么样式告诉我,准能做个**不离十。”

可见寇小萍的夸奖说到林小喜的心坎里了,滔滔不绝说起了她娘家妈曾经做过什么料子的衣服,还说了她自己做过哪几种样式,连说带比划,还挺热闹。

祁香贝支着个耳朵听着,偶尔搭个话,从林小喜的描述中可以清晰的知道这个年代的服装特色,是她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接触过的,在死板的样式下也包含着千变万化的小细节,能感受到里面浓浓的激情。

再看寇小萍,上一秒还表情惊讶,下一秒脸上就充满钦佩,林小喜整个眉飞色舞,手上的活计都顾不得了。

还好,那边铃声响起来,小队长吆喝可以下工回家了,祁香贝长长吁了一口气,今天总算熬过去了。

回去的路上,祁香贝没有看见春桃她们,跟着队里的大部队往家走。

前面林小喜和寇小萍已经结上了深深的革命友谊,就差挎着胳膊走路了,隐隐听着寇小萍问秦同志找祁香贝做什么呀,林小喜嘎嘎笑两声,说他手里有个残缺的手套,香贝想要跟他换过来,寇小萍又问还有吗,林小喜的语气有些不确定,没了,不知道,这得问他。

祁香贝眸光一闪,加快了速度,超过她们,“林嫂子,我想着家里还有点事,先走了,明天见。”

“明儿见。”林小喜挥挥手,还不忘给了个露牙的笑脸。

祁香贝速度没降,就这样一直保持到家门口,刚抬脚要进门就听见院子里母亲姚常玉的责怪声,“你说说你们,能干啥,你小姑跟着你们一起上工,你们倒好,自己撅着屁股回来了,你小姑呢,丢到哪儿去了?”

“妈,我回来了。”祁香贝赶紧喊了一声,知道母亲是关心她,可要让外人听了,指不定认为她是个长不大的孩子,还要侄女整天看着呢。

姚常玉一看见闺女的身影,甩着胳膊迎上来,“妮儿,今天上工怎么样?还适应吗?”

祁香贝拦住母亲姚常玉要帮她卸背篓的动作,自己边动作边说:“妈,挺适应的,没啥。”

“这仨妮子,就顾自己,早把你忘到天外了,”姚常玉扭头还想数落三个孙女,哪还有人,早偷溜了,“跑得还挺快。”

祁香贝刚才低头的时候看见,大哥二哥趁着她们娘俩说话的时候在门后招手,把各自的闺女叫屋里避风头去了,“妈,我这么大的人,会照顾自己的,您别担心,就是浑身上下都很脏,我洗洗去。”

“等等,妈给你拍拍土。”姚常玉拽出来一条毛巾,也不知道用在哪里的,一顿拍打,祁香贝只觉得尘土飞扬,鼻孔里都充满了土腥味,眼前雾昭昭的,“好了,洗去。”

祁香贝赶紧逃离烟雾地,进了厨房,兑了温水开始洗漱,一路上她都没有摘手套,现在摘下来一看,好一双泥猴般的手,哪还有原来白净的模样。

倒掉一次黑汤水,又泼掉一次黄汤水,第三遍总算好一点,脸上看不见,好似洗干净了,可是手纹里指甲缝里的泥土怎么洗也洗不掉,家里没有肥皂,祁香贝顺手抓了把草木灰来洗,刺激得手火辣辣地,效果并不明显,她只能放弃,又换了两次水洗才作罢。

田水妮看着祁香贝一遍一遍地洗手心里只抽抽,这就是农家的本色,手里藏着土,除非不干农活,要不然再洗两次也洗不掉,穷讲究啥,“香贝,够干净了,就你洗个手就用了半桶水,心疼心疼你大哥,快四十的人了,一大早吭哧吭哧挑水不算还得上整天工,不累呀。”

“我当然心疼大哥,可手洗不干净会有细菌,不小心吃到嘴里会生病的。”祁香贝看着角落里汪着的水,是有点多,可也很脏。

田水妮左手掐腰,右手一指祁香贝,“就你讲卫生,还知道啥菌,我都这么活了半辈子,也没吃病了,要这样你光洗手哪成,你还不得洗整个的,谁能天天供应你,有能耐自己挑水去。”

祁香贝瞄了一眼水缸旁边的两个大桶,别说挑水了,就是两只手提一桶水走出去一米都费劲,更何况家里离水井还有好一段距离,好,她认怂,绞绞手,垂着头出了厨房。

田水妮仰天哼了一声,跟个打胜仗的将军一样,可下一秒她就泄了劲,净顾着说小姑子,忘了抽锅底的火,粥都溢出来了,赶紧掀开锅盖,从水缸里舀水倒进去让粥降下去,又手忙脚乱湮灭痕迹,等粥再开花,看跟平常差不多量,才灭火,准备菜。

祁香贝闷闷不乐地回了屋,坐在床上有些挫败,刚叹两口气突然想起来跟秦叔航约了拿手套,忙摊开被子,四个角挨个摸索,摸第三个的时候笑了一下,从旁边针线筐里拿出来剪刀,拆了被角,捏出来一个纸卷,这是原主留下来的私房钱,都是从书费生活费里攒起来的,数数能有十六块,加上枕头里面的四毛六分,也是不小的数目了。

她拿出来六块钱做备用,把剩下的十块又缝了进去,叠好被子打算出去,走到门口又返回来,拿起剪刀把左手的指甲挨着边剪掉,顿时顺眼不少,看看右手,没办法,找了母亲姚常玉帮忙,趁着空说:“妈,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20.20

姚常玉给祁香贝剪指甲的时候听她说要出去,不同意了,“有啥事吃过饭再去。”

“妈,就一会儿,不耽误吃饭。”祁香贝等最后一个指甲刚剪完,直接冲出去了。

姚常玉拿着剪刀望着她匆匆忙忙的背影,摇摇头,这丫头,啥事能这么风风火火的。

祁香贝一路小跑到了槐树边,看秦叔航还没来,拍拍胸口喘匀了气,等着。

“祁香贝,你往后走。”小小的声音传过来,细听就是秦叔航的,原来他不是没来,而是藏起来了。

祁香贝按着指示往后走,不过五六步就看见他的身影,再看周围,正好是个凹进去的地方,能隔绝人的视线,“手套呢,拿来了吗?”

“给你!”秦叔航递过来一个纸包。

祁香贝接着打开看看,不错,白色的手套,跟林小喜手上的一样,就是一只手背上,另一只大拇指上带着些深深浅浅的污迹,像是泼上了墨水,“还行,给你钱。”

她给了秦叔航一块钱,找回来两毛,“交易完成,我走了。”

“等等,”秦叔航喊了一声,等祁香贝站住脚,忙说:“我这里还有别的东西,你有需要的,可以找我。”

“你都有什么?”祁香贝有些感兴趣,她原来的直觉没错,秦叔航手里应该有些东西,听他现在的话,根本就是做着黑市贩子的活。

“针头线脑,头绳头花,还有小块的棉布、花布。”秦叔航按着一般小姑娘需要的介绍起来。

祁香贝转念想了想,“你有毛线吗?”

秦叔航挠挠脑袋,“没有,那玩意儿又少又贵,我现在还搞不来。”

“那就算了,什么时候你能搞来便宜的毛线,我再找你买。”祁香贝也没抱多大希望。

“棉线你要吗?绝对便宜,都是纺织厂用的,就是染的颜色不匀才淘汰下来的。”

祁香贝一笑,“你的东西怎么都是有问题的?”

“没问题哪轮到我卖呀。”秦叔航说得还挺理直气壮。

“好,我能先看看吗?”家里的线祁香贝是不惦记了,秦叔航手里的要是合适,可以适当勾个线衣,她手快点,有些天就能勾完。

秦叔航咽了咽唾沫,“你等着,我去拿。”说完,翻过后面的矮墙不见了人影。

祁香贝都看呆了,这还是在学校里老实持重的人吗?这飞身上墙的动作也太麻利了。

不过十来分钟,秦叔航就翻了回来,手里搂着一个大纸包,摊开让祁香贝看。

真是黑蓝红白乱成一麻团的线,这也能卖?祁香贝嫌弃地别开眼。

“我刚弄到的,还没来得及梳理,你别看乱,找到规律好缠得很,而且我保证这里的线都长,短了你可以退给我。”秦叔航一本正经地推销手里的线。

祁香贝翻翻摸了摸手感,还抻了抻感受了一下线的结实程度,质量还不错,“多少钱?要是便宜我就都要了。”

“一块二。”秦叔航显然已经核算过价格,张口就来。

祁香贝把线往他怀里一推,“那拉倒,扯一尺布才要多少钱,这点破线你就跟我要一块二,还同乡同学呢,你这也太黑了。”

“我这一大兜子线呀,要正经织布十尺都有了,何况不要你票,一口价,你要不要,不要多的人排队要。”秦叔航咬死了,一点不讲价。

祁香贝走出去两步,没听见秦叔航的留步声,干脆转回来,要不买了算了,要她自己想法去弄,还不知道哪条道是对的呢,“一块钱,只要一块钱,我就要了。”

秦叔航皱皱眉头,“看在同学的份上,一块一卖你,再便宜我就不值当倒腾一趟了。”

祁香贝咬咬牙,从口袋里数出来一块一毛钱递给他,接过纸包头也不回离开了。

秦叔航在后面露出满意的表情,甩了甩到手的一块九毛钱,嘴里念叨着:“小赚一笔,转手就赚了一块二,看来投机倒把就是赚钱快,下次可以多进点货了。”

祁香贝自然不知道买的这些东西成本加起来不过几毛钱,她遮遮掩掩抱着东西又是一路小跑,好在现在是吃饭时间,路上基本看不见人,进了家门跑到屋里把东西藏好,才紧着去吃饭。

家里没客人的时候都是在厨房直接支桌子的,显然没等她已经开饭了,祁香贝看见自己的位置上放着一碗粥和一个窝头,粥上面还带着菜的痕迹,不用想,肯定是母亲姚常玉提前给留出来的。

刚吃几口饭,这边田水妮朝着祁春梅递了个眼色,祁春梅咬着筷子就问:“小姑,你刚才干啥去了?”

她这一问,其他人也把目光投向了祁香贝,之前没上工一直在家里窝着,今天第一次上工,不慌着吃饭往外跑,这里面要没有问题也说不过去。

祁香贝面色如常地喝了口粥,掰了块窝头泡在粥里,还用筷子往下捣了捣,“没啥,我到水井那边走走,看能不能找到轻省的运水方式。”

田水妮听了这话眼角一抽,缩着脖子闷头吃饭,不敢看祁香贝。

“运水?家里有你大哥二哥挑水,哪用你想?别没事瞎琢磨。”姚常玉抬起筷子敲了一下祁香贝的胳膊,提醒她挪远点,别蹭到粥碗里。

“是呀,”“是啊”祁向东和祁向南齐声迎和,挑水嘛,有个三四趟就行,这么多年,也习惯了。

“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今天回来我手上可脏了,光洗手洗脸就用去半桶水,这还没洗脚呢,用水这么多,总不能让大哥二哥每天都供着我,也上工一天,怪累的,我不能额外再给他们增加负担。”祁香贝此时此刻无比怀念自来水管、热水器,不管什么时候,想洗就洗不费劲,看看现在,她有点感觉脚在和泥呢,还得忍着。

姚常玉撇了一眼闺女不自在的脚,心里也琢磨,闺女没下过地,干净惯了,猛一下扎到泥堆里肯定不适应,看她今天把指甲都剪了,“以后天越来越暖和,上工也容易出汗,洗干净点也是好事,尤其是女孩子,年纪不小该有点大姑娘的样子,不过老大老二确实也累,老头子,要不把独轮车推出来用,这么搁着还能孵蛋不成。”

她这话一出,祁向东和祁向南没啥反应,挑水推水都一样,对他们没啥区别,可祁保国嗷地一嗓子出来了,“奶奶,真的吗?可以把独轮车推出来用吗?”

“就是,奶奶,独轮车总这么放着都要生锈了,推出来用就对了。”祁春桃跃跃欲试,万分支持这个提议。

祁香贝抿着嘴一笑,她知道家里的独轮车是精贵物,它难得在轮子是铁的,前些年大炼钢,导致现在农村有个铁物件都少,前进大队独轮车有那么几辆,其他的都是木头箍成的轮子,平日里这独轮车都锁起来,也就农忙的时候才舍得用,现在要是能用来推水,不仅省劲,还可以把家里的两个小桶放上去,少来回两趟,不过看祁保国和祁春桃的反应,这独轮车的价值可不止在运水上,只怕也是一个可以向小伙伴炫耀的好玩具。

祁山放下碗筷,就着茶缸喝了口水,“行呀,推出来用,既然用独轮车,不怕压着不长个子,老大老二就歇歇,志国上学不算,让保国和桃子他们推水,梅子和小菊都跟着,都十几岁的人了,力气不小,从水井到咱家也都是下坡路,没问题,还是两家轮着来,早上满缸,下工再去一趟。”

“哎”,“好呀”,“有独轮车了”,被点名的四个人站起来欢呼,一点没有被安排做活的不情愿,祁志国和祁春桃两个人还在争论明天谁第一个推独轮车,一个说姐姐应该让着弟弟先来,一个说男孩应该让着女孩,谁也不服谁。

祁向东和祁向南不止是看着,还起哄让他们用出浑身解数争,谁胜了就让谁先,这可好,两边你来我往,开始是嘴,后来要上升到要武力解决了,这真是看热闹的不怕事闹大。

祁山看着不像话,一拍桌子吆喝他们停下来,让祁香贝准备三长一短四根小木棍,让他们抽签,哪家抽中两个长的,明天就让谁先。

祁香贝从善如流,从柴火堆里找个细细的棍子截开来,握在手里让他们抽,春桃姐妹都抽到了长棍,得意得手足舞蹈,冲着祁保国和祁春梅就做了几个鬼脸,气得两兄妹哼哧几声,离开厨房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就这样,这顿晚饭算结束了,其他人都离开,田水妮留下来收拾残局。

祁香贝拿出来自己的洗脚盆,在锅里舀了温水,打算回屋好好洗洗。

这是趁着烧饭之后火还没有熄灭带着余热,往锅里倒了干净的水,不用添柴,过段时间就能有温水用,省柴又省力。

“香贝,这下如了你的意,爸这么一安排,你不用费事,自然有几个傻侄子傻侄女为你辛劳。”田水妮见厨房没别人,又来劲开始挤兑祁香贝。

祁香贝端着盆子,走到田水妮正面,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大嫂,我发现这人真奇怪,以前我作天作地的时候,你是一句话不敢说,现在呢,我觉得我该懂点事为家里人考虑,不能任性的时候,做点啥事你都要说上两嘴,欺软怕硬咋地?今天这事就如了我的意吗?大哥二哥没能轻松还是你儿子闺女没能高兴?别整天盯着我,你不累我还累呢。”

☆、21.21

面对祁香贝的强势,田水妮脸上的心虚一闪而过,嗓门不自觉提高了些,“谁盯着你了?我忙着呢,有哪功夫?”

祁香贝哼了一声,绕着她过去,“谁盯了谁知道,别以为我没看见你给春梅递眼色,以后最好别这样,要不然我闲功夫会比你多,黑天白夜盯着你,人做对事不容易,做错事还不简单,大嫂,这句话说得太对了。”

“你!!”田水妮气得说不上话来,等祁香贝离开,田水妮把手里的丝瓜瓤扔了老远,呼出几口大气,良久,等她摸着碗,又悻悻地从柴火堆上捡了起来。

“该吃饭了往外跑,还不兴问问?谁知道干啥去了,没抢着燕子的男人,说不定又思春想别的男人呢,也不看看你那样,清汤寡水,胸小没屁股,要不是白点,男人都提不起兴趣,一看就是守活寡的料,哼,到时候你要是来娘家求救,可别怪我不出手,让你整天跟我作对。”田水妮嘀嘀咕咕,一直到收拾好厨房,心里的气都没有顺过来,拿着那丝瓜瓤在灶台上愣是敲了好几下,直到散落了好多丝条才罢休,再看,丝瓜瓤都小了不少。

认命拿抹布把丝条捏起来扔到灶台下,端着油灯回了屋,等看见祁向东躺在床上晃着脑袋嘴里唱唱和和的,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田水妮一把揪起来被子,顺带把祁向东上半身拽出去老远,“干啥呢?好好的差点把我拽地上。”

“干啥呢?干啥呢?你就会问我干啥呢,你咋不问问你妹又干啥呢?”田水妮一屁股上了床,顺带还踹了祁向东一脚。

祁向东脸色一沉,“你个娘们,我看你就是欠揍了,又咋地,从燕子结婚你就没顺心过,看我爸妈有意见,看香贝更不顺眼,连对老二一家也不满意,现在连你爷们也敢踹了,你想上天咋地?”

“再这样下去我真得气升天,看哪儿都来气,这日子反正过不下去了。”田水妮往床上一躺,耷拉着脸,眯着眼睛,面色有些狠。

祁向东下床趿拉着鞋子,在屋里走来走去,手心拍手背,“你到底想干啥?”

“我想分家,我想当家作主兜里有钱,我想过自己的日子,不想跟他们裹在一块儿。”田水妮低吼几声,用了很大的力气,表达她的决心。

祁向东扑在床上捂住田水妮的嘴,没弄好,被她上来咬了一口,赶紧撒开,“你小声点,这话也是能随便说的,让爸听见真分家咋办?”

“你就是个孬种,我嫁给你二十年,天天在你妈眼皮底下过,我熬呀熬呀,闺女都出嫁了我还在婆婆手底下,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你咋就不能硬气一回,提分家怎么了?我不养你爸还是不养你妈呀?”田水妮低声哭诉,她委屈呀,看看满队上,有谁跟她一样,半辈子离不开婆婆的眼,伺候自己家还不够,还得伺候公公婆婆小姑子,连兄弟妯娌都得照应,她以为闺女出嫁情况能改善,没有,竟然一点没有。

祁向东跟田水妮并排躺着,叹了好几口气,“我知道你想分家,可谁让你男人没本事,就会土里刨食,挣得那些口粮也就够糊弄肚子,孩子上学咋办?讨媳妇咋办?你想过没有?”

“我以前没敢想,你不提分家我忍了,现在我敢想了,燕子就是咱家飞出去的锦鸡,我没克扣张家的聘礼都让燕子带过去,就是为了让她在婆家硬气,尽快站住脚跟,女婿一家就是咱的贵人、靠山,有他们在,咱家肯定能过得更好。”

田水妮的话充满了诱惑,听在祁向东耳朵里,突然觉得这也是个不错的想法,毕竟父亲是四个人的父亲,可他们是闺女唯一的父母,“你这么说也有道理,可爸那边?”

“爸那边你放心,只要你和老二愿意,爸肯定同意,他现在是揪着老三养活全家,咱家自力更生,他不得更高兴。”田水妮说得理所当然,是个人都能想明白的事情,那老头不能糊涂了。

“那老二?”祁向东还是没下定决心。

“老二,哼,他可比你滑溜,他有外捞,你以为他整天跟牛宝栓在一块儿就是玩牌打屁,就你老实。”田水妮心里暗恨,她当年咋就看上这么个榆木疙瘩呢,就看着他长得不赖,手上勤快脾气不错,可半点男子汉该当的魄力都没有。

祁向东眼睛闭上又睁开,睁开又闭上,反反复复,连带着眉头皱到一块儿,“要不等保国高中毕业再分家。”

田水妮猛地翻过身骑在祁向东身上,对着他又咬又挠,没一会儿披头散发,像个疯婆子。

祁向东一边躲一遍心里想,这娘们,咋就不能像老二媳妇一样文静点呢。

可惜呀,他不知道,他兄弟祁向南跟他有一样的想法,这娘们,咋不像人家媳妇对男人温柔点呢。

这不,刚洗漱完安顿好孩子,这女人就插上门,拧着他咯吱窝里面的嫩肉,还用指甲掐,“祁向南,你多能耐呀,勤快人儿,嘴又甜,招人喜欢,听听,‘向南,这个太沉了,我手酸,你帮我抬过去’,凭啥呀,你是他爸还是她男人呀,一个寡妇巴巴凑到你身边,你心里美。”

“轻点,轻点,当时就我离她近,顺口叫一下,你这醋坛子还打破了,值当的吗?”祁向南用力掰开姚玲的手指头,解放出来自己的肉。

姚玲比划了几次手,到底没狠下心再拧,可话还是要说的,“那为啥苗娟总离你近,每次上工都在你周围转,你说,你是不是还惦记着那个狐狸精。”

“你说啥呢?咱俩结婚后,我可没关注她,更不可能惦记。”祁向南撇开脸,当年媒人给他说对象,他跟苗娟先见的面,他特别中意苗娟,可苗娟对他并不满意,说他瘦巴手上没劲,他为了证明自己,还去她们家表现过,可惜最后还是没成,时隔一年才跟媳妇相的亲,婚后挺好,谁知道小舅子知道他跟苗娟的事告诉了媳妇,媳妇还闹过一场,谁让苗娟也嫁到他们队上呢,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三年前苗娟男人赵强得急病死了,留下苗娟和儿子,因为前面俩孩子都没成人,她儿子才六岁,孤儿寡母确实艰难,要是有人搭把手也能过得去,可苗娟长得好,村里媳妇们可是不放心,就连苗娟的大伯哥小叔子帮忙都尽量避讳着,更别提别人,从那之后,媳妇对他是严防死守。

去年刚进腊月,苗娟突然找到他,话里透漏后悔当年没选他,要不然也不能成了寡妇,赵强看着强壮,其实内里虚,得个急病就过去了,还不如他这样的,外表看着瘦,那是精瘦,能抗。

当时他都懵了,啥意思?要跟他重续前缘呀,这怎么可能,他有媳妇孩子,苗娟也徐娘半老不是小姑娘了,后来才知道,这是跟他打感情牌呢。

“别跟我打马虎眼,我今天可看见你俩背着人说话了,你是不是有啥想法?你别忘了,你是我男人,是桃子的爸爸。”姚玲掰过祁向南的头,盯着他的眼睛,想从里面出他真实的反应。

祁向南跟姚玲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僵持了好久,他实在忍不住眨了眨眼,顺带摆摆手,“好好好,我干不过你,实话告诉你,苗娟找我是让我帮她卖肉,我俩合伙。”

“啥,卖肉?”姚玲直接想歪了,这种香艳的事情可不就是她们这些女人没事讨论的吗?

“猪肉,腊肉。”祁向南在姚玲还没有起手的时候赶紧解释。

姚玲听完压住蠢蠢欲动的手,跟祁向东耳语,“她哪来的猪肉?”

祁向南一甩头,枕着胳膊,“我哪知道,规矩,不问来路,她弄肉我卖,合作赚钱,这是个机会,我总不能一直跟在宝栓屁股后头当跟班,喝那些清汤寡水。”

“不跟着宝栓,太危险了,要是被人抓到,咱家就毁了。”姚玲有点担心,丈夫跟着牛宝栓干的事情她不全知道但也猜得到,就是投机倒把,可牛宝栓是谁,他爸是队长,要是被人发现就说是队上集体处理的,最多被说教,要是单干,被逮到可是会要命的。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我跟着宝栓门路都摸清了,平时谨慎点应该没事,有事就跟以前一个套路,宝栓肯定会给我掩饰的。”祁向南方方面面都想好了,转头见姚玲还是盯着他,上下打量,“干啥?”

“苗娟为啥不去找牛宝栓,来找你,是不是知道你还想着她,她有啥没恐的?”

“叫有恃无恐,哎,不是,我哪想着她,她不去找宝栓是有自知之明,宝栓手里哪样门路不比她的大,根本看不上她手里的仨瓜俩枣,要不是有次我帮宝栓办事被她看见,这好事还轮不到我头上。”

姚玲听着这话,慢慢放松下来,“别的我不管,你可别给我搞破鞋,要不我宁愿你不赚钱。”

“放心,放心,”祁向南握着姚玲的手,“我担着这么大的风险钻营为了啥,还不是为了你为了孩子,为了咱的家。”

姚玲回握一下祁向南的手,想笑心里又有点不是滋味,为啥有猪肉的人非得是苗娟呀。

☆、22.22

夜凉了,外面黑乎乎的,屋里都摇摆着油灯,偶尔有人影飘过。

祁香贝借助床压压腿,又做了几次伸展动作,缓解一下胳膊腿的酸楚,才从桌子底下拿出来手套和线。

戴上手套,瞬间暖气盈手,活动活动,挺软的,她想了想,摘下手套,又拿过来带着泥印的自制手套罩在上面,正好,可以掩盖新手套,免得明天上工又引来一群眼球。

她打开纸包翻着那些线,找出来线头好整理,还行,秦叔航没有骗她,不难理顺,这些线不是一根一根团着,而是一小束一小束纠缠在一起,可以省下不少时间。

可惜指甲被剪了,只能拿肉指头捋,感觉脖子都僵了,才清理出来三分之一,不难发现,这些都是要各自染成黑蓝红色,可能是技术不到家,有相当一部分没染到,都带着白线。

揉揉脖子,扭扭头,祁香贝伸了个懒腰还顺道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把线团包好一股脑塞到桌子下面,拉过被子,吹灭油灯,睡觉去了。

迷迷糊糊间,祁香贝听着屋子外面传来一阵阵吆喝声,谁呀,这么闹腾,还让不让人睡觉,她用枕头捂着耳朵,哎,腰酸背疼腿还发软,再睡会儿。

“香贝,妮儿,起床了。”外面母亲姚常玉的声音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响起来。

祁香贝如蚕蛹一样扭着被子,从床里滚到床边,再从床边滚回去,嘴里吐出来诶呦的哀怨声,才坐起来,“妈,起了。”

“快点穿衣服出来,洗洗吃饭了。”姚常玉听见闺女答应,嘱咐了一句。

“哎,马上。”

祁香贝呼噜呼噜脸,清醒一下,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叠好被子,拿着牙缸出去刷牙。

等看到院子里支着的独轮车,祁香贝就知道刚才的叫喊声是什么了,准是推着车玩闹来着。

吃过一顿简陋的早餐,祁香贝又开始了牛棚地里的劳作。

几天下来,手磨红了,起了好几个小泡,脸上也没那么白净了,屋里乱糟糟的线团也都捋顺了,祁香贝终于从父亲祁山嘴里得到消息,拖拉机已经检修好,明天可以上县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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