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夜里。
洛阳京郊,邻水一座深宅,花木堂房隐在海棠树后,内屋中美人睫羽微垂,敛着双眸潋滟的水光,如上好羊脂白玉一般无瑕疵的脸上一片绯红。她双手被丝绸吊起,绸带另一端连着床顶。
听到脚步声,宁兰喉间溢出破碎的声音:“热……”
男人玉冠和朝服都还没有换下,显然来地极为着急。朝服摆处,五色云上攀着五爪行龙,领口的金片势必会将少女细嫩莹白的肌肤磨出细细的红痕。
男人微微仰着头,通身气派尊贵。这是一张受造化爱重的俊朗面庞,眉骨线条流畅,鼻骨挺立。在听到她娇弱呼唤时,男人喉间一紧,盯着她摄人心魄的汗湿双目。
水边的春风把将开未开的海棠花瓣吹至内室,绯红花瓣落在少女柔软的唇瓣。少女蹙着眉,已近乎无意识。
他将少女海棠花一般娇丽的小脸抬起来对着自己,隔着花瓣抚摸她的嘴唇,让她的脸染上艳红的花汁,哑声道:“小嫂嫂……放松些。”
虽然从未得逞,男人在有些时刻,格外爱提醒她,她是他的嫂嫂。
太后将她定给太子贺兰玺。成婚那日,太子谋逆当场被诛杀。她的父兄因她被打为太|子党,弘安侯府九族被诛,血色逶迤,豪门倾覆。
到处都是声嘶力竭的哭喊和死亡,那一夜,六皇子贺兰筹如天神一般从乱局中救下了她,珍视她,安抚她,将她藏入自己私宅。
却原来是存了那样龌龊的心思。
他似乎对她很痴迷,明知她原该是嫁给自己哥哥的妻子,仍旧不断来花木馆找她。
直到后来有一日他的侧妃打到花木馆,那个洛阳城里高傲跋扈的镇北侯嫡女虞安安,亲手怨毒地撕开了她的罗裙,让婢女将她丢去大街。
往日仰望她的人,尽皆践踏唾弃她的淫|乱,连自己的小叔都勾引。美貌成了罪过,贵门成了笑话。
看着鬓发凌乱、狼狈不堪倒在地上的宁兰,虞安安说,都是因为你没有妇德,勾引我的夫君,你未婚的夫君才会被杀。生出你这种女人,你全家死得活该!
她不堪其辱,挣开婢女跳进池塘。再醒来时,男人在床边淡淡地问:“你曾被我大哥用过,我如今登为太子,为何不能承受我?”
她拼命反抗,但男人极为强势。于是她伸手攀住油灯,往自己身上一泼。
弘安侯府没有孬|种。
那一夜,花木馆彻夜大火,玉碎屋倾。弘安侯一脉彻底断绝。
洛阳。
秋夜里,桂枝香满,天心月圆。一辆飘着兰花绶带的马车不疾不徐驶向宫门,十二骑侍卫尽职扫视着街尾。
马车里,丫鬟用小炉子温着水砌好了茶,手下动作一颤,茶盖在茶碗上敲击出了清越的响声。
正中倚靠着坐垫的女子正在小憩,听到声音,突然睁开了眼眸。
马车里的光芒让她怔了片刻,脑海里仍是惊魂。
宁兰皱眉,不舒服地动了动,汗竟然浸了一身,像从梦魇中醒来一般。
宁兰皱着眉,这辆马车她再熟悉不过。洛阳人皆知弘安侯府嫡女仅一位,阖府上下如珠似宝地宠着,吃穿用度俱是最佳。
马车内顶镶嵌的明珠是西海国进贡的御品。二十三年前,长兄才刚出世,曾祖母七十高寿,皇上特意将贡品赐给了曾祖母,以示对弘安侯府的圣眷优隆。曾祖母宠爱嫡子夫妇,又将贡品留给了她的祖母。等到祖母离世前,把所有珠玉首饰和一半田产铺子都给了她。
这颗御赐又经祖传的明珠,便成了她在贵女圈出身优渥的标志之一。
只是……
她渐渐娉婷成长的这几年来,父亲旧疾频发,不堪远征。长兄政绩平庸,幼弟不耐磨砺。
自从家族突变,被誉王囚在偏宅,她已是许久没有见过这辆马车了。
骤然睁眼见到这颗光芒蕴含的珠子,想起慈爱的祖母,宁兰眼眶发热,知道这是死前走马观花。
自少女醒来,行竹便一直细心观察伺候她。见她眼里竟然涌出湿意,行竹连忙道:“姑娘可是夜里出来乏了?侯爷在陛下处吃了酒要到后半夜,姑娘去寿安宫里拜过太后,敬了茶,便说身体不适,让侍卫护送着回府。”
闻言,以为自己濒死的宁兰愣了愣,伸手掀开车帘。
秋月当空,夜风送爽,道路旁的金桔树坠着果子,金桂在地上铺了一层绒绒碎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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