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白衍和黎言都没怎么照顾过小崽崽,这么小一只白白的软团子,在父亲的怀里挥舞着自己的胖嘟嘟小手抗议,大眼睛里泪水汪汪的。
黎言听小崽子哭的心都碎了,手足无措,又不知道该怎么哄。这么小小软软的一团,他连抱都不敢乱抱。
“儿子,乖,不哭不哭。”霍白衍笨拙地哄着,怀里的小兔崽子哭得他太阳穴突突的疼。
路过的同学们不断好奇地往这边张望,看见是两个男人抱着一个小婴儿,都不免多看了几眼。
小崽崽憋得脸通红,小拳头紧紧攥着,像是要把被无视的委屈全部都发泄出来。
坐在宿舍楼大厅里的宿管阿姨看不过去了,连忙出来帮两个笨手笨脚的大男人哄孩子。
“这是你的孩子?这么小就带出来,万一生病了怎么办?你这爸爸当的,一点儿都不负责任啊。”宿管阿姨边哄小婴儿,边数落霍白衍,“这么大个人了,做事要讲分寸。”
黎言知道霍白衍是想让自己见见儿子,刚好反驳些什么,却被霍白衍握住手阻止了。
“您说的是,我以后一定会注意。”霍白衍赔笑道。
宿管阿姨哄了一会儿,小崽崽就不哭了。躺在襁褓里,咿呀咿呀的叫着,似乎很高兴的样子。两只眼睛还红红的,眼睫上还挂着泪珠,看起来怪可怜。
回到父亲的臂弯里之后,他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似乎是想记住这个不理自己的人。
崽崽还小,闹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白白软软的一团,像一个棉花糖团子,窝在霍白衍的臂弯里。
黎言看着眼前这画面,整颗心都滚烫滚烫的。
崽崽还小,不能在外面吹太久的风,霍白衍带着两个小祖宗去吃午饭。
餐厅的包厢里,黎言要了一桌子的菜。他太久没吃重口的食物,十分想念火锅。
他生孩子时留下的伤口,虽然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但霍白衍还是不允许他吃辛辣的食物。
黎言磨了半天,签订了一系列不平等条约,甚至把自己都送了出去,才终于让霍白衍松口,允许他吃汤锅,沾辣味儿的蘸料。
婴儿车就放在包厢的角落里,小崽崽在满屋子的食物香味儿中,睡得香甜。
好不容易能够吃辣椒,黎言往蘸料里加了不少,辣得小脸儿红红,像极了刚才哭得打嗝的亲儿子。
两个都是小祖宗,霍白衍哄完这个,还得伺候那个。
这样的生活充满了烟火气,霍白衍从好好的神坛上坠落下来,成为了一个普通的父亲和丈夫,牵着爱人和儿子的手,融入万家灯火之中。
连公司的秘书们,都发现霍总和以前不一样了。但具体哪里不一样,她们又说不上来。
依旧还是那张冷脸,一个眼神扫过去,能够立马令所有人噤若寒蝉。
可就是不一样了,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工作机器,整个人都带上了温度,宛如神祗坠落了凡间。
还是那个让人不敢随便靠近的霍总,又似乎没以前那么可怕了。
一顿饭大部分的时间,霍白衍都在投喂小祖宗。
哪怕他已经生了孩子,依旧是个小孩儿。或许,在霍白衍的眼中,再过几年,黎言还是那个需要他宠着爱着照顾着的小孩儿。
他不怕黎言长不大,反而更担心黎言长大。
长大就意味着,会经历更多的事,见到更多的人。也许有一天,成熟的黎言会突然间发现,世界上优秀的人还有那么多,不仅仅只有他霍白衍一个。
黎言吃得满脸是汗,小嘴辣的通红。霍白衍往牛奶盒里插上吸管,送到小孩儿嘴边。
他乖乖地张口咬住,用力吸了一口。白白的液体残留在唇瓣上,又被他伸出舌尖舔掉。
这一系列的动作,看得霍白衍胸腔发热,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
黎言已经好久没剪过头发了,一个小揪揪扎在后面,几缕刘海垂落在汗湿的额头上。
饭吃到一半,安静睡着的小崽崽突然咿呀呀的闹起来。
霍白衍起身去摸了他的小屁屁,干的,那应该是饿了。
黎言嘴巴里咬着块儿刚烫好的牛肉,眯起眼睛看自己儿子闹腾,心想自己小时候多半也是这样的。
去车里拿了奶瓶和奶粉,霍白衍找餐厅里要了些热水,冲好之后,又在凉水里降温,待温度适宜,才拿进包厢里给儿子喝。
黎言已经吃得差不多了,蹲在婴儿床旁边给小崽子喂奶。
白白软软的糯米团子,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小口小口的吮吸着奶嘴,喝得欢快。
霍白衍去结完账回来,便看见自家小孩儿旁边多了个女同学,正蹲在婴儿车旁边逗自己儿子。
心里泛了酸,霍白衍又觉得自己三十岁的人了,不能那么小气。小孩儿不仅仅只是他一个人的,应该拥有自己的朋友。
“你弟弟好可爱啊!”女同学高兴地说着,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小婴儿的脸,又晃着手逗他。
崽崽也不认生,咯咯咯笑个不停。
黎言抬手摸了摸鼻子,总觉得对不起这个自己生出来的小团子。他不能在别说说他弟弟好可爱的时候,大声地宣布,这不是自己弟弟,而是儿子。
但有人夸自己的小崽子,黎言又是高兴的。眼角眉梢间都透着几分骄傲,整个人变得生动起来。
霍白衍靠在旁边看着,听到女同学的话挑了挑眉梢,心想这是他家宝贝儿生的,能不可爱吗?
小崽崽笑了一会儿,不知道哪儿不合他心意了,扁扁嘴,白软软的小脸儿皱成一团,像是要哭。
霍白衍急忙上前,将他从婴儿车里抱起来,放在臂弯里哄着。
女同学抬头看了几眼霍白衍,觉得这人实在太年轻了,应该不是黎言的爸爸,纠结着,唤了声:“叔叔好。”
“你好。”霍白衍应了一声,又继续去哄臂弯里的小不点儿了。
小祖宗生了一个小小祖宗,都是来折磨他的。
黎言觉得自己什么都不做,好像对不起爸爸的身份,也跟着笨拙的去哄孩子。
三人站在一起,一个高大峻拔,一个俊瘦清隽,中间还夹着一个白□□粉的小团子,异常和谐。周围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清的气场笼罩着,让人无法加入。
女同学静默看了一会儿,觉得这个成熟男人和黎言之间的关系,不像是长辈和晚辈的相处。
但她和黎言仅仅只是同学而已,情谊没有深厚到能够管别人家事的地步,故而也没有多问。
女同学观察了一会儿,没有打扰眼前这和谐的一幕,悄然离去。
五月份,霍白衍日渐忙碌起来,黎言也忙着准备毕业答辩,大部分都待学校里,一遍又一遍地修改论文。
小崽崽被取名为霍珏,珏乃玉中之王,名字便已经显露他在长辈们心中的地位。
他还是像以前那样,一到晚上就哭,像是在高兴地像整个世界,宣告自己的到来。
五月中旬,距离毕业答辩还有一个星期。
学校里随处可见大四的学长学姐们,被毕业论文折磨得抓耳挠腮,苦不堪言的画面。
宿舍里,经常亮灯到一两点。
黎言感觉还好,也没那么焦虑。之前怀着霍珏的时候,他就已经在认真地准备论文了。
只是每天晚上躺在宿舍的床上,他就会忍不住想小崽子今天乖不乖,远在他国出差的霍白衍,有没有按时吃饭。
直到入睡前的深夜,黎言才会深深地感觉到,自己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他心里有了挂念,也有人需要和想念着他。
接到家里保姆打来的电话时,黎言刚在食堂吃完饭,筷子一放,就急忙赶了回去。
小霍珏生病了,体温有些烫,第一次发烧,家里的保姆不敢瞒着,便通知了黎言。
黎言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和保姆一起焦急地将小崽子送到了医院。
医生检查过后,说没什么大碍,只是有些低烧,连药都没开,只是给小霍珏进行了物理降温。
一番折腾之后,小霍珏不哭不闹地窝在爸爸的臂弯里睡得香甜,胖嘟嘟的脸蛋儿红扑扑的。
黎言抱着自己的崽站在医院走廊的窗户前,看着楼下花园里,大树下的身影,安静地立了许久。
霍老爷子的身体,像是经历了无数沧桑之后,渐渐衰败下去。之前还精神矍铄,各种搞幺蛾子的老人,此刻坐在轮椅里,脊背塌陷下去,整个人都透着枯败的气息。
近段时间以来,他的身体愈发不好了,已经成了医院的常客,隔三差五地就要来做检查。
黎言走到花园里的时候,刚好看见打扫卫生的老爷爷,正在和坐在轮椅上的霍老爷子聊天。
“你怎么又来医院了?这次又是一个人?你孩子们呢?”老爷爷已经在这个医院里工作三十四年了,以前他是医生,退休之后又继续在医院里干着保洁员的活,见过了太多形形色色的病人。
霍老爷子没有说话,盯着地面的落叶,不愿承认自己呼风唤雨那么多年,老来却孤苦伶仃一个人。
他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如今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回老宅去探望他。
时至今日,霍老爷子才明白,以前他所有的呼风唤雨,都是建立在利益的基础上。
儿子女儿愿意听他的话,被他管束,其实都是为了他手里的公司股份。
如今,他将股份全部转让给了大孙子,也再没有人愿意被他管教,甚至连他是死是活,他们都毫不关心。
黎言往前迈了一步,不小心踩到一个矿泉水瓶子,发出清晰的声响。
看见他怀里抱着的小婴儿时,霍老爷子搭在轮椅上的手指猛地收紧,布满皱纹和老年斑的脸上,松弛的肌肉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见他紧紧盯着自己臂弯里的小霍珏,黎言不太舒服的后腿了一步。
上完洗手间的保姆,恰好在这个时候出现,黎言将孩子给她抱走了。
曾孙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霍老爷子眼睛里的光肉眼可见的黯淡下去,被颓败之气侵染,眼神变得浑浊起来。
搭在轮椅上的手臂,松松垮垮地垂落下去,像是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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