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七夕(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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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珒欣然一笑,故地重游,或许会生出些伤感之情,但绝对不会彷徨,毕竟他们不是无家可归的流浪儿。

城市还是那座城市,河流还是那条河流,景物依旧,人事已变。当年被抄家之时,江暮雨只有六岁,年纪虽幼,对周围点点滴滴的记忆却很深。例如街头有家店铺的西湖藕粉特别好吃,街尾粮店旁一个老太太画的糖人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江暮雨在前走着,回头一瞧,白珒不见了,他诧异之下正要喊人,白珒就一路叫嚷着“师兄”从犄角胡同跑了回来。

“你去哪了?”江暮雨真服了白珒上蹿下跳片刻不停的活力,屁大点功夫他都能跑出去溜一圈,此时一手一个糖人,兴高采烈的将其中一个递给江暮雨。

白珒说:“刚听人说街尾粮店隔壁有个年轻人画糖人特别好,我就去转了一圈。”

糖人画的是一只卧着的鸟,看样子是鸭科动物,江暮雨没多注意,而是问道:“画糖人的是年轻人?”

“嗯。”

“只有他自己?”

“对啊,怎么了?”白珒见这糖人精致的很,便没舍得吃,拿在手里把玩。

“没什么。”江暮雨望着手中糖人,有所感触,“我当年很喜欢他们家的糖人,只不过那时画糖人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她当年已年近七旬,如今十多年过去,想必是不在人世了。”

“凡人一世草木一秋,短短百年而已,所以人们才要及时行乐。”白珒说,“咱们身为修士也不见得生命无疆,若境界卡住得不到提升,身体就会变老,寿元一点点耗尽了,照样死。”

江暮雨听了一半漏了一半,他恍然发觉自己有点多愁善感了,或许真的是因为“少小离家老大回”,生出些欲语泪先流的酸楚来,毕竟他在故乡的回忆并不算好,在隔壁姑苏的经历更是糟糕。

说起姑苏,当年他的婶婶因犯下故意杀人罪被当地府衙带走了,后来的事便不为他所知,师父没再提起,他也没再问。现如今九年过去,婶婶是坐牢还是斩首,或是无罪释放,前尘往事,不堪回首。

江暮雨想得出神,冷不防阴影笼下,他抬眼一看,是白珒。

也不知道是他受叔婶虐待打小营养不良所致,还是白珒从小锦衣玉食外加早生半年的优势,前两年俩人明明相同的身高,江暮雨在十八岁那年卡了壳,白珒借此机会拔苗助长往上窜,如今粗略目测下来,大概比他高了三公分。

“师兄有心事?”白珒眼中盛着两汪暖意,问道,“在想那个傀儡吗?”

江暮雨顺着台阶走:“是在想他。”

“假如我说……”白珒凑近江暮雨,在他耳畔轻声说道,“我怀疑上官余杭,师兄会不会吓一跳啊?”

很遗憾,江暮雨面上毫无波澜,他侧目看向白珒,险些撞上他近在咫尺的脸颊,忙往旁退了一步,说:“你为何怀疑他?”

“师兄不吃惊啊?”白珒好像一脸失望似的,“亏得我在心里憋了好久。”

江暮雨顿了片刻,才说:“破坏降龙结界的散修修为并不高,能给他种下傀儡咒的人遍地都是,但当时鬼窟撕裂迫在眉睫,那人趁此机会操控傀儡搅局,总得保证自己不被鬼窟波及?”

白珒立马就懂了:“能有把握逃离鬼窟的,必然是像公孙寻那类修为高深的大能,上官余杭就算一个。你若问我为何偏偏怀疑他,我的答案就是……直觉。他一直很想要雪霁不是么?”

“想要雪霁的人太多了,修仙界比比皆是。”江暮雨说,“就参与幽冥鬼窟一事的能者便超出千人,总之,找到那个被傀儡咒操控的修士,是谁下的手便一目了然了。”

江暮雨绕开白珒朝前走去,顺便咬了口手中糖人。

白珒下意识看看自己的,忽然一愣,紧忙看向江暮雨的,又赶紧看向自己的——这居然是鸳鸯鸟!

愿做鸳鸯不羡仙,止则相耦,飞则成双。

街头巷尾灯火阑珊,西湖柳岸一片流光溢彩,妇人们结红头绳,穿针乞巧,种生求子……

今天是七夕啊!

怪不得街上到处出双入对,不是递手帕就是送簪子的,连卖糖人也抓住商机弄什么鸳鸯戏水。

白珒光着急买了,也没看画的是啥。

白珒一时杵在原地,不知道是该默认这种成人之美的误会,还是该老实的过去提醒江暮雨你吃的是雌性鸳鸯?

“怎么了?”察觉到师弟没跟上来的江暮雨回头问,这种充满风花雪月味道的鸟类他不认得也是正常。

“没什么。”白珒看着鸳鸯头被江暮雨吃掉的糖人,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道,“跟你小时候比,味道如何?”

江暮雨思衬片刻,道:“比那时更甜了些。”

卖糖人的老板说,七夕之夜吃了这鸳鸯糖人,定能比翼双飞,永不分离。

虽然这是空口白话无凭无据无实……

白珒冲着鸳鸯脑袋咬了一大口。

若能成真,他定要感谢那老板八辈祖宗!

“在下还想再问姑娘一句,姑娘是否心系别家公子,感情之事,在下不敢勉强。”穷书生面露悲色。

“你三次登门求娶我,我爹三次将你撵了出去,你还不死心么?”富家小姐遮着面纱,一汪秋水泪眼盈盈。

穷书生目光坚定:“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你真傻。”

“我会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登门,无论多少次我都会去,哪怕你爹打断我的腿,我这辈子非你不娶!”

富家小姐热泪盈眶,提步冲入穷书生的怀抱,梨花带雨:“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街口桥头,看了一场直白的生死相随大戏的白珒,心中稍有触感,默默为他们献上祝福。

转头瞧去那个对情爱一事一无所知的木头疙瘩,白珒有些哭笑不得。

他发现自己无法和江暮雨对视太久,江暮雨的眼睛像一面镜子,可以照出他前世的镜子。每次对视,前世的种种胡作非为,种种不识抬举,就像天火一样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疼,

心疼,哪里都疼。

他恨不得扑上去抱住江暮雨,让江暮雨扇自己俩耳光,让江暮雨捅自己一刀,或许只有这样,才能让窒息的他喘口气,才能让他心里舒服一点,才能勉强洗干净一点他满身的污浊。

他对江暮雨抱有亏欠的同时,还惊觉自己对江暮雨产生了除师兄弟以外,另类的情愫。

他起先不懂这种情绪是什么,是兄弟情,还是亲情,又或者是因为悔恨歉疚的情?

他看不得江暮雨受苦,见不得江暮雨难过,江暮雨若有一点磕了碰了的,他比人家还疼,谁敢对江暮雨有非分之想,他就如同被点燃的火雷,炸的昏天黑地。

这种明明喜欢的不行,却不敢触碰,因为他无比珍惜,生怕自己粗手粗脚给弄坏了,各种担惊受怕,各种巴头探脑,牵肠挂肚,患得患失。

有这方面经验的白珒很快就想明白了——

这是爱情!

这个结论出来的瞬间,白珒脑子里“轰”的一声炸了,酥酥麻麻,一片空白。

他,喜欢,江暮雨?

是,他很早就喜欢了,在云梦都,送他血蚕丝带,他那时就喜欢人家了。只不过后来,物是人非,从喜欢变成无感,从无感变成埋怨,最后变成彻骨的怨恨。可突然有一天,那股怨恨没了,变成了无边无际的愧疚,那愧疚刻进骨子里,深入脑髓,变成了噬心的疼惜。

小时候是喜欢,长大了就变成爱了?

白珒茫然,心惊肉跳的看向前方江暮雨,不料江暮雨正好转头看他,四目相对,猝不及防的一撞。

要了命了!

诛仙圣君屁滚尿流的落荒而逃。

脸红出汗,心跳加速,砰砰砰砰的恨不得钻破皮肉弹出去,他满脑子都是江暮雨方才的回眸相望,堵得他快要爆炸了,他想牵过江暮雨的手,将他整个抱在怀里!

白珒深呼吸,咬牙忍住,心中暗骂——那鸳鸯糖人该不会被下了那什么药?

晚风吹拂,掀起他被冷汗浸湿的鬓角碎发,那春心萌动的烈火一旦熄灭,心底便只剩下一捧死灰。

“我凭什么,有什么资格……”白珒望着灯火阑珊的街头巷尾,自言自语道。

他一个杀人无数罪大恶极的嗜血魔头,凭什么去染指纤尘不染尊贵圣洁的江暮雨?

他曾经是多么无情,多么可恨的伤害着江暮雨,现在又有什么资格去对人家好?

要脸不?

自己是多么污秽,多么肮脏的东西,自己心里没点数?

白珒低头,颤抖的手无力的抚上脸。

人,还是要有自知之明,别再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原来,污点是永世相随的,并不会因为重生就消失,尽管他外表看起来一清二白,但他的内心却漆黑如墨,他的魂灵污浊不堪!

白珒看向那对私定终身的伴侣,虽然家中抗拒,未来千难万阻,但好歹可以触碰,可以拥有彼此,两情相悦,有个念想。

白珒苦笑起来,堂堂修士,连凡人还不如了?

水蓉将傀儡的模样粗略绘制出来,江暮雨拿着画像问路边卖花灯的商贩,这时,一个打扮的人模狗样的公子哥凑了过来:“美人儿,良宵佳节你无人相伴难免冷清,不如与我西湖游船一番,咱俩饮酒赏月,共度七夕如何?”

方才还心如死灰的白珒瞬间火气滔天:“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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