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晓白也顾不上别的了,慌慌张张的停下车,一叠声的喊,“这是咋了啊?宝丫,咋坐在地上呢?娘?这是……”
陈晓白来得晚,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来得及把几个孩子扶起来,拍他们身上的灰。
万幸看着陈晓白着急的样子,伸手摸了摸她的脸,笑着说,“娘,你放心,奶在这呢,没事的。”
陈晓白惊慌的心略微放下了一些,然而却下意识的把万幸揽进了自己怀里。
万幸一愣,旋即眨巴眨巴眼睛,和陈晓白的腿贴的更紧了一些。
这边的乡亲们七嘴八舌的把他们知道的事情和陈晓白说了一通,陈晓白皱了皱眉,低头看了看万幸黑白分明的眼睛,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压下了骂人的话。
“我们家宝丫不是那样的孩子!”陈晓白憋得脸都红了,然而她跟着这些同样不知原委的乡民们也没法生气,只得把目光望向了前方的王秀英。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了一群孩子追逐打闹的欢呼声。
突然地,有个孩子指了指前面。
“快看!那边是咋了!”一旁咋咋呼呼的传来了孩子们惊呼的声音。
不少外圈的大人回头一看,看到有自家的孩子,有些让孩子上一边玩,而有些大人则是也想让孩子多看看市面,便招呼着孩子过去了。
柳河家里大人没在这,但是也不妨碍他领着一帮孩子从缝隙中插进去。
有些挤不进去的孩子,干脆翻上了附近房子的墙头,或站或坐的勾着头看。
发现里头的人是万幸的时候,不少男孩儿眼睛一亮,朝着万幸打起了招呼。
“宝丫!”赵长城在房头上挥了挥手,朝着万幸大喊一声。
万幸抬头看了他一眼,赵长城的小三角眼十分瞩目。
他脸上的表情乐的喜不自胜,万幸抱着陈晓白的腿,冲着他笑了笑,摸了摸没什么精神的万志高的小脑袋。
她也有点困了好不好。
陈晓白的怀抱带有一股几乎是不可抗力的温暖,万幸才没靠一会儿,就觉得突然有点疲倦。
万金凤自然也听到了这些熟悉的孩子们的声音,当下,她浑身颤抖的更厉害,整个人往王秀英怀里钻。
可她身上的衣服湿的透透的,这大冷天的,黏在身上也是真的难受。
王秀英一颤,忍住了把孩子往外推的冲动,心里也开始有点慌了。
她刚才也是听见万幸说的是啥话了,而且看这样子,好像说的还是真的?
金凤把万幸给推水里去了?
这死妮子好端端的去推万幸干啥?这不是给她找不痛快吗?!
“宝丫,你在那干啥呢!”柳河挤进人群里头,笑呵呵的冲着旁边的几个叔叔伯伯傻乐,冲着万幸喊了一声。
他爹人缘好,小时候就经常带着他一起出去上门做工,因此弄得柳河也天生外向,大路上走着,见到谁了,甭管认识不认识的,都能打声招呼。
万幸看见是柳河过来,脸上稍微神情好了点,怏怏的指了指前头坐着的娘俩,“我二伯娘冤枉我,她说是我推宝丫掉河里的。”
陈晓白闻言,更是紧了紧揽着万幸的手,浑身都有点发抖,嘴唇都咬的紧紧地。
一个才刚六岁的小姑娘,被这么一群人给这么逼着当中污蔑,她这个当娘的在这站着,都觉得剜心!
柳河眉毛顿时倒竖起来,还不等他说话,站在房梁上的赵长城就率先炸了起来。
他自小是四处混大的,嘴上也没个把门,当下就往地下扔了一块土疙瘩,不偏不倚的砸在了王秀英手边上,说道,“她放屁!这青天白日的,摸着自己良心说瞎话,也不怕天打五雷轰了!我们这群人可都看见了,明明是万金凤推的宝丫,宝丫运气好没掉下去,她反倒是自己摔下去的!”
周围村民都乐的起劲儿的在这看呢,还有人手里捧着瓜子在那嗑。
闻言,目光全都移了过去,死死的盯着王秀英和万金凤看。
瞅瞅这一出一出的,跟过年看大戏似的,比放电影都精彩。
王秀英被这么多目光同时注视着,扫在脸上简直是火辣辣的疼。
赵长城来了劲,拽了拽自己的裤腰带,从墙上站起来,蹦着喊,“我说的没错,当时可好多人都看见了!”
“对,我看见了!”扎着红鞭子的小姑娘依偎在自己奶奶怀里,两眼真挚,对着她奶说,“小石头也看见了,还有小马蹄子也瞅见了。”
“就是,都是亲眼看见的!”
这一句句的话,就像是一道道无形的巴掌一样,狠狠的扇在了王秀英的脸上。
她嘴唇嗫喏了半天,然而到最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怀里的闺女也不抖了,这一下,都不知道到底是真晕过去了还是故意装昏过去。
她一咬牙,心里也知道这事儿怕是真的,一着急,干脆仰天长啸了一声,抱着怀里的万金凤倒在了地上。
“呀!”一旁的寡妇惊叫了一声,她平日里可是和王秀英走的算是近的一个,当下喊道,“张大娘,这这这,这人晕过去啦!”
万幸眼皮一跳,晕过去了?
当她傻吗?
那眼皮、那手指头,抖得跟得了帕金森似的,谁晕过去还能抖成这样子啊?
她能看出来,在王秀英正对面的老太太又怎么会看不出?
当下,老太太眼皮一掀,说道,“晕过去了?”
不知道她为什么还反问这么一句话,不过万幸还是率先抢答,眨巴着无辜的眼睛,一手还是抱着陈晓白的大腿不撒手,说道,“是呢奶奶,我瞧着二伯娘和凤姐姐一起晕啦!”
“那赶巧了。”张敏静拄着拐杖,慢悠悠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抬起头环视了一圈,把目光落在了一个定点上头,遥遥喊了一声,“老孙,麻烦你可过来一趟!”
旁边不知道从哪整了个桃子,正吃得香甜的老孙头一愣,抹了把嘴走过去,从众人的目光当中走进去,嘴里含着桃核也没扔,说道,“咋的啦?”
“没啥大事。”张敏静伸出食指,指了指躺在地上的王秀英,面色淡然的很,颇有一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架势,“媳妇儿晕了,你瞅瞅,咋着能给弄醒了。”
万幸看着张敏静这气派,心里突然冒了一个几乎有点不太可能的念头。
这老太太,怎么看着越来越不像是寻常老太了?
然而情况不等她多想,只见老孙头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人,突然一笑,“呦,晕的是你家二媳妇儿啊?”
万幸抽抽嘴角,心里为王秀英默哀。
——老孙头这大夫,说是个老顽童也不为过。
他越老越是个小孩性子,高兴地时候,能不要钱给你看病抓药,不高兴的时候,你就是拿钱砸死他,他也不给你看。
给他关牛棚他也不给你看。
而尤其是,得罪了他的,他绝对也不会给你好果子吃,
偏生不凑巧,王秀英就在前不久,刚得罪过老孙头,为了私吞那几分钱的看诊钱,愣是用蛮力把老孙头给赶出了万家。
万幸眼珠滴溜溜的一转,扯了扯老孙头的裤腿,说道,“孙爷爷。”
“啊。”老孙头有模有样的把药箱放在一边,开始找起东西来。
万幸笑嘻嘻,“桃子好吃不啊?”
刚才老孙头吃的那个桃子,就是万幸让万志高给他拿过去的。
老孙头的手一顿,看向了万幸。
万幸表情无辜,指着王秀英说,“你吃了我的桃子,那可给我二伯娘好好看看,这晕过去了可真吓人,万一醒不过来,你就给她用点厉害的,得让我二伯娘醒过来才行啊。”
老孙头,“……”
他狐疑的盯着万幸看了几眼,半晌扭过头,摸出了一根针。
万幸吓出了一个惊恐的表情包,摸着自己吓出来的双下巴退散了——那种针,她上辈子见过。
她们孤儿院的院长爷爷小时候纳鞋底的时候,用的就是那种钢针。
真要被那东西戳几下,怕不是要原地升天了。
然虽然闭着眼睛的王秀英对这一切一无所知,但是她也是能听见这老头和万幸之间的对话的。
听到万幸说,让老孙头给自己点厉害的时候,王秀英便忍不住心里暗骂:这小兔崽子,别让她啥时候给逮着,这要是被她逮到了,看她不弄死她!
然而虽然是这么想着,可王秀英到底是害怕老孙头到底是要整什么幺蛾子,眼皮一直不停的颤抖着。
最终,在老孙头摸上她手腕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的睁开了一丝丝眼睛。
——只见她眼前,一根粗的跟纳鞋底的锥子针似的长针就在她眼前不停的晃悠,青天白日下,还闪烁着寒光!
而抓着那根针的手,正是老孙头那双枯瘦的跟个鸡爪似的手!
王秀英双眼立刻惊悚的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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