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直转急下,话题从风月浪漫的青年才俊一下变成了侯府最敏感的事情。
周玉芳气极,直接绕过了自己嫡不嫡,庶不庶的问题,矛头直指日后的分家问题。她说的也不无道理,日后一旦分家,除了能继承侯爵的大房,其余两房分家出去之后,会直接沦为京城中再普通不过的富庶些的人家,连这空名头都不会有了。
少女们如此争吵,归根到底,还是府里的长辈们之间暗藏机锋,下面的孩子们日日耳濡目染,也跟着有样学样。
“温柔如水的”侯府小姐们一言不合便争吵起来,赵令然这家伙夹在中间看热闹,好不起劲儿,既不煽风点火,也不帮忙劝阻,眼睛亮亮地看着两边面红耳赤的少女们,如同发现了有趣的圆球的小狗湿漉漉的眼睛。
周玉旋身为二房嫡女,说的这话,落在大房的耳朵里,听来实在像窥伺已久且有持无恐后的胸有成竹,实在不能不令身为大房嫡女的周玉芮心下疙瘩,必要开口相争。
什么叫做将来的事还不一定怎么着呢?难道除了大房继承爵位,还有其他的可能吗?
现任承庆侯夫人是继夫人,在原配夫人去世之后,为了家族延续,娶进门的。她进门后一年,便诞下了一个男孩儿,便是如今的二房老爷。
长房占嫡占长,名份上是毫无争议的侯府继承人。而二房身为现任夫人的亲子,亲娘又掌着侯府,怎么可能对于爵位的落定毫无幻想。
两房之间相互心知肚明,也互相防备,但从未如此在明面上挑明了讲出来。
周玉旋自知失言,现被大房的人紧紧拿住不放,心下是既是惊慌又是恼怒,脸色也变得不好看起来,“不过是随便一句话,二姐姐怎么还当真了?”
“哼,我看分明是妄想了许久。”周玉芮一声冷哼。
有赵令然这个别府的外人在,侯府小姐们本不该当着她的面将这等事情吵到明面上来。但许是这家伙平日里惯是个没心没肺的样子,除了睡便是啃啃啃,时间久了,竟让人感觉不到这家伙的威胁。且她是别府之人,与承庆侯府的爵位之争毫无相关。
先生一看情形不妙,只能向着唯一局势外,不那么激动的赵令然打个眼色,表示自己要先走一步。
赵令然笑眯眯地点点头,一幅别打搅她看热闹的模样。
少女们越吵越凶,相互纠缠着要闹到承庆侯夫人那边去。
她们看了一眼赵令然,赵令然低头啃着糖豆豆,一幅并不关心的模样。
众女放下心来,呼啦啦全部涌出了学舍。
赵令然立刻装好糖豆,轻轻跟在她们身后,嘴角快裂到后槽牙了,还一手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大鹅般咯咯咯的笑声。
这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若是让顾月承看到了,不知该心急成什么样。让她来进学,便进成了这么个模样?幸灾乐祸?坐壁观战?哪有一丝君子该有的品行。
穿过几个院落,少女们来到了承庆侯夫人的住所汀兰苑。
汀兰苑是承庆侯府内较大的一处院落。院内夏花繁盛,绿草浓密,绿树遮阴,廊檐下晓风阵阵,悠闲怡然。
汀兰苑厢房正堂内,周围立了一圈的丫头婆子们,承庆侯夫人和三房的正室太太们在一起说着家常。虽然三房心思各异,但至少明面上是极为和睦的,特别是正室太太们,一个赛一个地能演戏。
当年侯府为了在夺嫡之争中存活下来,家产尽数拿去疏通关系。为了维持侯府表面的荣华富贵,侯府的公子们娶亲全都是从富商之家中挑选。京中勋贵朝臣们虽然知道承庆侯府已然完全失势,但三等侯爵的名头,在有富无权的商人们看来,却如一块超强吸力的磁铁。能够和侯府成为亲家,是多少商家们梦寐以求的事情。
这么做的弊端是,承庆侯府饱受京中勋贵们议论,越发在京中显得不入流起来。但与之作为交换的是,最起码这表面的荣华富贵算是维持住了。一代一代的商女媳妇嫁进侯府,随带着的是巨额的财产和供奉。
外头守院的小丫头来报小姐们过来了。二房太太魏氏,一个纤细柔弱的中年美妇,正在给承庆侯夫人轻轻捏肩,力道适中,拿捏准确,在这闲散午后,让侯夫人舒服得昏昏欲睡。
“这个点儿,丫头们不都在上课吗?怎么这时候过来了。”侯夫人缓缓睁开浑浊的老眼镜,拍拍亲媳妇的手,示意她停下。
魏夫人福身,在侯夫人下首落座。
“回夫人的话,姑娘们脸色都不好。”来回话的婆子道。
三房太太讨巧凑趣儿道,“这个年纪的闺中小姑娘,都时长闹作一团,无非就是些枝钗啊水粉哪。不怕母亲和嫂嫂们笑话,我从前在娘家,也常和姐妹们发生口角,但长大了就知道了,都是一家子骨肉亲。”
三太太是庶子媳妇,既不如大房太太那样是世子夫人的身份,又不如二房夫人身为侯夫人亲媳妇的亲近,是以只能在侯夫人面前时时惴惴,小心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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