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福看向三福,听到她要借三毛钱,就紧紧攥着手里的四毛,他也是连颗糖都不舍得吃才攒了四毛,就想着自己万一有什么事需要用钱,可他目前真的没有什么需要买的,无非也就开学的时候需要买点纸笔之类的。可就算这样,大福还是心里有些不舍得,但他知道三福的性格,三福平时连话都不太爱说,这开口找大福借钱了,肯定就是有需要,就问三福:“你要钱做什么啊,你不是有七毛了吗,再借三毛那就是一块,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三福一双眼睛看着自己的七毛钱,想了想,不太想和大福说。
便道:“大哥,等我攒够了,我立刻就还你。”
张大福还是想知道三福一个小人要一块钱干什么,就坚持问下去:“你要是给我说你做什么用,我可能会借给你,你说都不说,我……”
三福低着脑袋,顿了半晌才喃喃道:“我想上学。”
张大福看着三福,以为自己没听清,便问:“你说什么?”
四福听见了,立刻说:“三姐说她想上学!”
三福见四福嚷出来,立刻去捂四福的嘴:“你小点声,外面该听见了。”
然后又看向四福道:“你可不准告诉她啊,你如果说了,我就,我就再也不和你好了。”
四福捂着嘴巴,看向三福:“那我不说。”
二福在一旁道:“原来你是想上学啊,也是,你有七毛,再借三毛,就正好是一块钱了。”
三福点点头,“过了年不是要开学吗,我也想去上一年级。”
“那你怎么不和她说?”大福问。
三福立刻道:“你上学,二福也上学,你们两个人就两块钱,我如果再上,那就是三块钱。我觉得她肯定不会让我上,再说了,我还是女孩。”
听了三福的话,大福和二福都不吭声了。
打渔张上学的孩子并不多,上学的女孩子那就更少了,家家上学的,都是男孩,女孩子很少去上学的。毕竟一个学期就一块钱,还要各种本子和笔的文具钱,大多数家长都不想拿这个钱让孩子读书。尤其是女孩子,很多都留在家里帮助大人看下面的弟弟妹妹,好让大人安心的上工。没有弟弟妹妹的,等稍微大一点也就跟着去干活挣工分了,一天挣办个工分也是有的。
二福想了想便说:“还真的是。那个谁,就二姨家的姑娘,不就是没有上学吗?”
大福便点点头,“也是,她们是姊妹两个,她姐姐的孩子都没上,她估计也不会让三福去上。”
三福就说:“是,家里还有四福要照顾,还有五福,还有大姨。我知道,我如果不去上学,能帮她很多。”
三福一边说,那头垂的更低了,一双手死死攥着那七毛钱,似乎想要把那干瘪的钱攥出水来,便说,“可是,我是真的想去读书。”
大福看了三福一眼道:“三福,你别多想了,你这三毛钱,等开学的时候大哥借给你。就是,你最后还是要和她说,她如果不让你去,你就算攒够了钱,她也不让你去。”
二福也跟着说:“就是。要不等快开学了,我们一起跟着你去说。还有,她如果说你可以拿着你的一块钱去上学,那,那我以后就不吃大饼了,给你攒着。”
四福立刻也说:“我也给你攒着。我也不吃大饼了。”
三福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哥哥弟弟,终于松了口气。
张抗抗一直在门口听着,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赵永红见她就在门口站着,也不进去,便问:“你干什么呢?”
张抗抗笑了笑,这才敲敲门,“我进去了,给你们送糖和瓜子。”
三福听见了,立刻把钱都塞进自己口袋里。
张抗抗进来时,四个孩子个个神色慌张,张抗抗就当没听见他们说话,把一小盘瓜子放在四个孩子中间,“你们吃,不要吃太多,还要多喝点水。”
四个孩子想让张抗抗快点走,就都使劲点起头。
张抗抗看着他们笑了笑,就走出了卧室。
出了卧室门,张抗抗心里沉甸甸的。
她一直不知道三福的心思,之前她就说过钱的事,那时候张抗抗也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说,现在都知道了。
赵永红招呼张抗抗继续坐下聊天,后面他们都聊了什么,张抗抗一直都心不在焉。直到大家都困了,散了,张抗抗就去自己屋里把每个孩子的新衣服都拿出来,然后叫他们几个出来。
张抗抗把孩子们叫出来,一个一个的发自己的新衣服。
大福和三福的新棉衣,二福和四福的新外套,每人都有。
张抗抗嘱咐他们,明天就是新的一年,早起大家都穿上新衣服,新年新气象嘛。
四个孩子打着哈欠都把衣服接了过去,张抗抗便让他们赶紧去睡。
大福他们回了自己屋,张抗抗就喊住了三福。
“三福,你等等。”张抗抗道。
三福转头看向张抗抗。
张抗抗从兜里掏出来两根皮筋,她前几天抽空用三福衣服剩下的布头缝了两个头花,递给三福说:“给,和你衣服一样的颜色,明天也戴上,肯定很好看。”
三福点点头,接了过去。
她拿着衣服和头花走到卧室门口,见张抗抗还在外面坐着,就问:“你不睡吗?”
张抗抗笑一笑,“你先睡,我还有点事。”
三福这才往屋里去。
三福走了之后,房间立刻陷入一片死寂。
这夜本来就安静,几个孩子睡下后,一开始还有窸窸窣窣的脱衣服的声音,也有二福和四福叽叽喳喳说话的声音,可没过一会儿,孩子们就都睡着了。
张抗抗想着四个孩子的话,知道三福这孩子敏感,可没想到她想要上学也不敢和张抗抗说,这半年来,四个人和自己的关系比以前不知道要好多少,可三福他们依然不敢给自己提要求。
张抗抗手伸进口袋里,里面是她给孩子们准备的压岁钱。
张抗抗不想惯着孩子,压岁钱有这么个意思就可以了,每个人给准备了一毛钱的压岁钱。
先到了大福他们的卧室,孩子们都已经睡熟了,小脑袋一个挨着一个。
张抗抗就给每个人的新衣服口袋里放了一毛钱,然后才出去。
回到自己的卧室,张抗抗把钱也塞到了三福的新棉衣里。
这才睡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张抗抗被几个孩子吵醒了。
大福他们醒的特别早,一起来就跑来给张抗抗拜年,也给张萍萍拜年。
张萍萍也被吵醒了,听见孩子们说新年好,高兴地不得了。
三个孩子昨天睡前商量好了,醒来就去和张抗抗说新年好,毕竟她对他们那么好,过年了,又长大一岁,也要懂事了。
和张抗抗说完新年好,三个孩子谁也没说要压岁钱的事,直接就窜去了周励屋里。
三福也赶紧穿衣服,她还是比三个男孩细心很多,新衣服穿在身上好看极了,三福第一个看着张抗抗问:“好看吗?”
张抗抗点点头:“好看死了。”
张抗抗话音刚落,就看见三福慌张道:“快说呸呸呸。”
张抗抗不明白,一下子就愣住了。
三福急忙跑到张抗抗身边,抓住她的手放在床梆子上,道:“你抓着这里。”
张抗抗只能听她的话,虽然不知道三福什么意思,还是按着三福的意思做了。
三福继续说:“你快说呸呸呸。”
张抗抗只能跟着说:“呸呸呸。”
三福紧张的脸色终于放松了许多,拍着小胸脯说:“太好了,没事了。”
张抗抗坐在床上,看着三福道:“什么意思。”
三福焦急说:“你怎么什么也不懂啊,大过年的时候,不能说那个字,不吉利。”
张抗抗便说:“我说什么了?”
三福捂着嘴:“我不能再说了,你自己想。”
三福说完,把头发自己也梳好了,戴上张抗抗给她做的头花,照照镜子,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
三福从镜子里看一眼张抗抗说:“新年好。”
张抗抗也回道:“新年好。”
三福又转过身对张萍萍说:“大姨新年好。”
张萍萍只是看着三福笑。
三福要去找哥哥弟弟去,手习惯性的往兜里一放,就摸到了兜里的东西。
她从兜里掏出来,然后惊讶的看向张抗抗。
张抗抗笑道:“那是你的压岁钱。大福他们都有,不过好像还没发现,你一会儿去告诉他们。”
三福立刻道:“好。”
三福跑出去时,周励正在给他们发糖。
三福跑过去对大福小声说,“我现在只需要借你两毛钱就够了。”
大福不明白,看向三福:“昨天晚上不是还说要三毛吗,怎么就变成两毛了?”
三福笑道:“你摸摸你的口袋。”
大福顺手摸下去,从兜里掏出一毛钱来。
其他的两个孩子也立刻去掏,一人一毛。
三福就说:“是她给咱们的压岁钱。”
周励发着糖呢,见每人掏出一毛钱来,就说:“原来你们娘给你们压岁钱了啊,我还以为她没给呢,我就想着我不能先给啊。”
周励说完,也从兜里掏出钱来,一个个钱蛋蛋滚在手心了,周励一张张捋平整了,又给的他们,“给,一人一毛,新年快乐。”
四个孩子你看我,我看你的,也说了新年快乐,可谁也不肯收。
四福就说:“我娘说了,不让我们要别人的钱。”
二福跟着说:“就是就是。”
赵永红从屋里出来,看着四个孩子说:“这是压岁钱,给你们了,不能不要,还不快收着!”
几个孩子犹豫了下,也都收了。
赵永红走过来后,道:“我没什么钱,也只能发糖了,行吗?”
四福立刻说:“糖更好吃!”
三福拿到了周励的压岁钱,对大福说:“现在我就需要借你一毛钱了。”
三福话刚说完,就见四福走了过来,塞她手里两毛钱说:“姐姐,我有钱了,这两毛钱给你用。”
二福见四福这么小都掏了,自己怎么着也得意思意思,从两毛钱中拿出一毛来,也塞给了三福:“这个也给你。”
大福立刻把钱从三福手里拿回来,又还给了三福和四福。
“我最大,应该我来给。”
大福把手里的两毛钱都给了三福。
三福立刻说:“我现在只需要一毛钱了。”
大福说:“没事,这一毛钱给你买本子和笔。”
张三福不同意,又塞回给大福一毛钱,说:“等到时候我不吃鸡蛋了,拿鸡蛋去换。我就只需要一毛钱。”
大福没办法,只能又拿回了一毛。
周励在院子里坐着,见四个孩子头抵着头不知道在说什么,就问:“你们说什么呢,也让我听听呗。”
四福转头对周励说:“不告诉你!”
张抗抗从堂屋里出来,对周励和赵永红说了新年快乐,然后去做饭。
新年第一天的第一顿早餐,打渔张也是要吃饺子的。可张抗抗看看昨天还剩了一些饺子,尤其是张晓送来的那些,都已经煮熟了,便说:“要不然咱们早晨热一下饺子吃,不包新的了。”
孩子们都说好,张抗抗便叫大福他们帮忙烧火。
厨房一烧火就暖和,四个孩子都钻了进来。
火起来了,张抗抗锅里放上水,又去洗了两块红薯,洗干净后切成滚刀块,和黄面糊一起放进了锅里。
上面架上蒸屉,已经煮好的饺子都放了进去,热一热。
早饭做好了,几个人围在厨房里吃完了,又没有什么事了。
赵永红泡了一壶茶,几个人围着堂屋坐着,一边喝一边看着孩子们玩。
上午的时候,张领娣来了,不过也是在堂屋里站了站,看看张萍萍就走了,张抗抗问她怎么不把孩子们带来,张领娣笑着说他们在家里玩呢,没让他们来。
张抗抗知道她姐这是急着要回家,拉一下她姐的手看了一眼:“你抹药了吗?”
张领娣拿两只手依然又红又肿,见张抗抗看她的手,立刻缩了回去,说:“抹了,就是现在活太多了,等过几天我继续抹。”
张抗抗和张领娣之前去县里的时候,从张萍萍家一出来,张抗抗就带着她去了一家药铺,买了点药膏给张领娣抹手。
可看她手的样子,估计是没抹,不过也是,这年底天天要做事,她估计也没机会抹。
张抗抗便说:“那你白天抹不了,晚上睡觉前抹上,不能一直这样,我看你手上有些地方都流脓了。”
张领娣立刻说:“好好,我记住了,晚上我一定抹。”
她来的匆忙走的也匆忙,“我就来看一下大姐和你,你们都没事我就放心了,过年嘛毕竟。我不能多站,我得赶紧回去了啊。”
张抗抗哪里敢留她,便说:“快去。”
张抗抗把张领娣送出大门,突然想起什么,就问张领娣:“二姐,你等等,我有话问你。”
张领娣站住了,问:“怎么了?”
“你家大妞是不是没上学?”
张领娣不知道张抗抗为什么会这么没头脑问一句,就说:“小姑娘家上什么学,没上。在家里干活呢。再过个几年就该嫁人了,上学有什么用。”
张抗抗一下就拉住她二姐:“可是,二姐……”
张领娣摆摆手道:“别说了,妹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我还有大姐,谁没读书?那时候咱爷爷请了师傅来教我们,他还亲自指点你读书。可有什么用?你自己也看到了,是不是?”
张领娣道:“行了,不说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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