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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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妞性格内向,一说话就脸红,可这手艺确实实打实的。

张领娣在一旁看着,连连说好看,羡慕道:“她就给你们俩个做了衣服。我都没有。回来一和我说,我当时还觉得,这孩子啊,知道感恩,是个好孩子。”

大妞脸更红了,道:“都是我大姨帮我教了这么多年的学费,一直供我上学,我才能去工作。要不是我大姨,我现在还不知道过成什么样子呢。”

张萍萍拉着大妞的手,抬眼看着她说:“好孩子,大姨谢谢你。这衣服很好看,大姨收下了。以后别再给大姨做衣服了,多给自己做几身,你也大了,一开始工作就得有说亲的了。”

张领娣立刻说:“她年龄还小,不着急。”

张抗抗也说:“是的,不着急。大妞还小,一定要看好了,才能结婚嫁人。”

张领娣点点头,“这个我知道。”

其他孩子围炉子坐着吃包子,张抗抗这才得了空看他们一眼,却没看见五福,就问:“五福呢?”

三福指指卧室,“里面呢。刚才还哭呢,这一会儿不知道干什么呢。”

张抗抗叹一口气,只能站起来,往卧室走去。

卧室里五福趴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张抗抗还以为她哭着哭着睡着了,又怕她这么穿着衣服睡着凉,就想给她解开棉衣,让她盖上被子好好睡觉。

可张抗抗的手刚碰到五福的哨子,五福倏地一下就睁开了眼睛。

张抗抗站在五福身边,无奈的看着她:“你没睡着啊。”

五福见是张抗抗来了,还以为她要抢她的哨子,一转身,就背了过去。

张抗抗只能说:“你没睡就起来吃包子,你二姨拿来了包子。”

五福一句话也不说。

张抗抗只能坐在床边,看着她倔强的背影,道:“我和你说话呢,五福。”

五福气呼呼的说:“听不见,别和我说话。”

张抗抗拿手放在五福背上,轻轻抚摸起来。

穿来这七十年代好像还是昨天的事,生下五福好像也是昨天的事,可这一眨眼的工夫,五福都已经七岁了。

张抗抗感叹时间过的真快,五福都长的这么高,这么大了。

张抗抗眼睛扫过床边,以前五福小的时候架上去的床板也早就卸了下来,上面还留着安装过的痕迹。张抗抗看着那些痕迹,突然就笑了。

五福背对着张抗抗,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又十分好奇,立刻转过头问:“妈,你笑什么?”

张抗抗指指那床上的痕迹,说:“你还记得之前这里有个床板吗?”

五福摇摇头,“不记得了。”

张抗抗就说:“那床板还是你周叔叔给你安上的,木板也是他找来的。那天安床板的时候,我和你永红阿姨在安,突然她就跳到了椅子上,嗷嗷的叫了起来。”

五福一下子就来了精神,问张抗抗:“怎么了怎么了?”

“她怕虫子,地上当时有个虫子。那椅子那么高,也不知道那时候她是怎么跳上去的。”张抗抗笑道,“反正就跳上去了。”

“然后呢?”

“然后你周叔叔和冯叔叔就跑了进来,还以为我们砸到手了呢,最后知道是被虫子吓的,气的他们不得了,最后就把我们赶出去了,他们在屋里一会儿就给安好了。”

张抗抗说完,就看见五福眼睛亮晶晶的,对张抗抗说:“妈,如果周叔叔是我爸爸该多好。”

张抗抗摇摇头,“他不是你爸爸,你爸爸是张正平。”

“可我又没见过他。我心里只觉得周叔叔是我爸爸。”

张抗抗拗不过她,叹了口气说:“别再说了,快去洗洗手,吃包子去。”

五福本来还想坚持一下,但一想到有包子吃,还是没忍住,立刻从床上下来,去吃包子了。

一出去,哥哥姐姐都围着炉子吃包子呢,大福看见五福出来了,立刻说:“五福,你坐这里,这里暖和。”

五福走过去,看到四福也在旁边坐着,拿一个包子就坐的远远的。

四福哼一声,“你还生我的气呢,我没生你的气都是好的。整天都告状,告状大王。”

五福不理他,反正收拾东西的也是四福,她才不和他吵呢。转头看着张领娣说:“二姨,你包的包子真好吃。”

张领娣立刻说:“你喜欢吃,等二姨包了再给你送。”

五福咬着包子,“谢谢二姨。”

大妞见大人们说话,她就悄悄从中间退了出来。这一群弟弟妹妹们,只有大福比她小半岁,还能和她说的上话。可两个人从小学开始就是同班同学,大妞上学前让张抗抗教了许久,跟着暑假放假时考试,竟然考了个及格,然后过了暑假,就和大福一个班开始上小学。

两人一起一个班上了小学,初中一个学校,但不同班。

初中毕业,大福选择继续读高中,大妞就觉得自己上的够多了,不能再让自己大姨供自己读书了。正好有毕业生的招工机会,大妞就选择了就业。

以前她和大福还能说上几句话,可人越大男孩女孩之间就越没有话说,尤其是像他们这种,其实没什么血缘关系的亲戚。所以两人只是相视一笑,就没有再说话。

五福坐在大妞身边,问:“姐,你怎么不吃包子啊。”

大妞笑了笑,“我吃过了,在家。”

三福立刻跟着三福的话插一句嘴,问道:“姐,你们厂子里的人都会做衣服吗?”

大妞点点头,“大部分工人都会,毕竟是个成衣厂。”

三福就说:“是想做什么样的,就做什么样的?”

“那当然不是,都是上面告诉我们要做什么样的,我们才做。”

“那上面是什么人,他们怎么知道要做什么样的?”

大妞也有点为难,她刚上班一年多,还是个车间里最小的工人,都是小组长吩咐她什么活她就干什么样的活,小组长上面还有大组长,大组长上面有车间主任等等。

大妞想了想,对三福说:“好像有几个人专门是做这个的。他们有时拿着图纸在那里讨论,我看见过一次。”

“自己画的?”三福问。

“可能是。我也不知道。”大妞说。

三福听了,低下头继续啃自己的包子。

张抗抗见几个孩子聊的开心,就说:“你们看,他们都长这么大了,有时还觉得自己很年轻,很小呢,好像时间从没走过一样,可再看看他们就知道,时间都在哪里了。”

张领娣听了,捂着嘴笑了,“你还是很年轻,你才二十六啊,不像我,我是真的老了。”

“还有我。”张萍萍说。

一九七一年一月八日,当那个消息传下来时,全国都陷入一片悲恸中。

打渔张的大喇叭一广播,整个打渔张都听的一清二楚。张抗抗当时和一家人坐在堂屋里暖和,刚刚张萍萍还说了二福怎么还不回来,没多少天就要过年了。当广播一开始播放的时候,张萍萍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大福坐的离门口最近,第一个冲了出去,站在院子里听。

这是大家生平第一次听到喇叭里传出的哽咽声,说话的人已经泣不成声,把消息传达完之后,大喇叭里发出滋滋滋的尾音,好像是痛苦的悲鸣声。

大福站在院子里,已经满含泪水,他一动也不能动,眼泪一直往下流。

三福也跑了出去,也开始哭,一边哭一边和大福紧紧抱在了一起。

小一点的三福和四福也跑了出去,见到姐姐哥哥在哭,两个人也抱住他们。

张萍萍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像是吓坏了一样,张抗抗赶紧抓住张萍萍的手说:“大姐,大姐,你没事。”

张萍萍许久才缓了过来,悲声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不多时,整个打渔张第一次陷入了绝无仅有的安静中,再过了一会儿,哭泣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乌云压顶一般,遮住了整片天空。

一九七六年一月十日,张二福终于回家了。

家里人都不知道他今天会回来,所以在二福打开大门走进来的时候,大家还在屋里做着自己的事情。

外面门一响,四福第一个站起来往外看,他在写作业,可心却是最沉不住的那个,听到有声音就立刻站了起来,往外跑。

出去一看是二福回来了,四福就喊:“二哥,你回来了。”

二福一句话都没说,就往自己房间里走。

四福赶紧跟上,说:“二哥,你怎么了,大家都在堂屋等你。”

二福推开自己房间门,把背着的东西往桌上一扔,就倒在了床上。

二福脸色十分难看,好像几天几夜没睡觉一般,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眼睛直直看着天花板,黑眼圈一直蔓延到了双颊。

大家都跑了过来,张抗抗看着二福,担心道:“二福,你这是怎么了?”

二福眼睛依然发直,使劲摇了摇头。

弟弟妹妹也在一旁围着,都在问他到底怎么了。可二福始终没说一句话。

大福便说:“妈,要不然你们都出去,我和他谈谈。”

张抗抗只能这样,招呼着孩子们都跟着她出去。

大家一出去,房间里只剩下大福和二福了。

二福已经十二岁,完全长出了男孩子的棱角,不像大福,大福依然像小时候一样,文质彬彬的一个男孩子,对什么事都是淡淡的。可二福就完全成长成了一个小刺儿头,他的头发也剃的特别短,在学校里也不怎么爱学习,整天和一些朋友混在一起,这一会儿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的,也不说话。

大福等了一会儿,见他还是不讲话,就说:“你如果不说,我就走了。”

二福立刻坐了起来,看着大福问:“你知道我看见谁了吗?”

“谁?”

“何艳丽。”二福道。

张大福愣一下,立刻说:“你怎么见到她了,在哪里见到的?”

“在学校。”

“学校?!”大福一惊,“她去找你了?”

二福冷笑一声,“她怎么会去找我,她是去找他的便宜儿子了。我们前天在学校操场上组织了悼念活动,大家都在,等活动结束了,我就看见她在我们学校门口站着呢。”

“第一眼看见她,我还以为我看错了,毕竟这么多年没见。”二福说着,突然摇起头道,“不,不是,之前我也见过她,还有三福,还是三福先发现她的。”

“她,她看见你了吗?”大福问。

“好像看见了。”二福说,“我就站在那里看着她,她也好像看见我了,看见我的时候,她还愣了一下,转头就要走。”

二福继续说:“她身边还跟着一个男人,还有一个学生,那男人什么也没拿,和那个学生一起走,她就在后面跟着,身上背着那个学生的被褥,又提了一堆的东西。”

“我有个朋友认识那个男孩,说他是初一二班的,说那个女的是他后娘,不是亲的。”

二福一口气说完,就看向大福。

大福叹了口气,“这么说,她结婚后,男人是带着孩子的。”

“那肯定是了。”二福道。

其实二福还有很多话没有和大福讲,他没有说何艳丽看见他后跟看见鬼一样,因为多年不见,又不敢确认就是她自己的儿子,可又觉得就是自己的孩子,就拿眼瞅着二福,二福觉得那个眼神让他感觉恶心,就像看一个曾经丢弃过的东西一样,想认,又不敢认。

二福便说:“他见过我一次,下次肯定还敢去学校看我们,到时候咱们俩个想躲都躲不了。”

大福点点头,叹口气,“也是。”

“什么也是。”二福十分暴躁,“你给我说,如果你哪天碰见她,她拉着你要认你,你怎么办?”

大福想了想,过了好久才说:“不知道。”

“不知道?大哥,你脑子被驴踢了,遇到她当然就当不认识转头就走啊,她要是敢来认我,我就吐一口口水,骂她个狗血淋头。”

“可她毕竟是咱娘。”大福说。

二福笑一声,“你把她当娘,她把你当儿子了吗?她当初怎么走的,你忘了?你追了她多少次,她把你的手指头掰开你忘了?大哥,我没有娘,只有一个妈。我给你打个预防针,你如果认她,会伤了咱妈的心。”

大福低着头,许久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对二福说:“你这个样子,咱妈才会担心,马上就要过年了,别让她再担心了,去堂屋和她说说话。”

二福嗯了一声,站起来就往堂屋里走。

张抗抗见二福出来了,还以为他是因为八号的事心情不好,也没有多问,倒是五福,拉着她二哥说了半天的话,其中又告了不少四福的状。

四福就在一旁恨恨道:“告状大王。”

新年马上就要到了,可是因为那个不幸的消息,大家都笼罩在悲伤的阴影中,这一年,是唯一一个,在孩子们的记忆中,没有鞭炮花火的新年。

过完年之后,周励依然没有回来的消息,倒是寄来了一封信,张抗抗拿到信后,赶紧的把信拆开。周励在信里没有说不能回来的原因,张抗抗大概就知道,这是部队的机密,不许对外说明。而且周励还说,以后回去会成为奢侈,不过他还好,身体很好,请张抗抗一定不要担心。

张抗抗合上信,把信纸重新放进了信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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