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鹤轩受了孩子们这一跪,心下大喜。张家原本到了张抗抗他们这一代就没有男孩,张立人在世的时候,就一直盼着能给张鹤轩生个孙子,可几经周折生了三个闺女,一个男孩都没有,张立人也因为妻子赵曼冬的离世郁郁寡欢一年多,最后撒手人世。
张家名门大户,一大家子都因为孙子这件事伤透了脑筋,直到张鹤轩被打倒的那一瞬间,他才豁然明白,什么孙子什么孙女,什么无后为大,那都是浮云,是虚无。只有活着,才是这人生中最重要的。
张鹤轩自从得了这五个重孙和重孙女,心情大好,再加上这五个孩子,一个比一个机灵,又勤奋好学,整天老爷爷老爷爷的挂在嘴上,端茶送菜,细致入微,就更得了张鹤轩的喜爱。
所以,这个新年,是张抗抗自回来后过的最愉快的一年。她不但有了下一代,还有了长辈,往上看有顶梁柱,往下是一群充满希望的孩子,这样的日子,张抗抗过的无比充实。
而且三个孩子回来的时候,还带来了好消息。
大福在学校里收到了录取通知书,他考上了大学!
张抗抗看着大福的通知书,拿在手里只觉得沉甸甸的,连连道:“我就知道你一定能考上,我就知道。”
张大福报了帝都的大学,收到了通知书后,就和校长说了。校长虽然很惋惜,他们学校走了一个好老师,可由衷的为大福高兴,去上大学,而且是去帝都上大学,前途无量啊。
张大福坚持教完寒假后的最后一节课,学校放了寒假,他才把行李收拾好了,回家过个年,就等着大学开学了。
一九七八年二月六日,除夕。
张抗抗早晨起来就开始准备中午的饭。
三个大的孩子也早早就起床了,只有四福和五福两个人还在睡。
自三福放了假,五福就又去和她三姐住了,五福越来越大,能和三福聊的也越来越多,两姐妹总是早早的就睡下了,头挨着头说话。五福最喜欢听三福讲她小时候的故事,还有三福学校发生的事。这些都让五福感到新奇,那样的生活是她从来都没经历过的,所以每天晚上都要拉着三福给她多讲讲,这一聊起来就到了后半夜,然后早晨就起不来了。
张抗抗想着早起简单吃一点,然后就开始准备午饭。
除夕这一天,打渔张的老传统是中午吃顿丰盛的,吃完饭就开始合家包饺子,晚饭就吃饺子。
不一会儿张鹤轩和张萍萍也起来了,张抗抗见人都起来了,就开始煮挂面,早起张抗抗煮了一锅挂面,锅里水一开,就把挂面放进去。
打渔张的挂面和其他地方的都不一样,挂面大概就三福的手掌那么长,一把一把的用红纸捆好,挂面和头发丝一般粗细,可却是中空的,所以,一放进锅里,再煮开了,挂面就熟了。
等挂面快熟的时候,张抗抗拿了四个鸡蛋,打散了,往挂面上一浇,然后扔进去一把青菜,再滚起来的时候,就可以出锅了。
二福在一旁看着锅,见张抗抗去拿碗,就说:“妈,妈,没放香油呢。”
张抗抗舒一口气道:“看我这记性。”
“我来盛,太烫了。”二福已经把香油点了进去,然后接过碗,开始盛。
二福盛着碗,大福就过来端,一个个的都端到桌子上。大福端着端着就扑哧一声笑了。
二福见大福在偷笑,就说:“别告诉我你和我想的一样啊。”
“我想什么了?”大福瞥一眼二福,纠正道:“不对,应该问,你想什么了。”
“要不咱对个暗号?”二福笑道。
“周叔叔和冯叔叔?”
“我也是!哈哈哈哈。”
张抗抗在一旁见两个人笑的啊,就问:“说什么呢你们。”
“那时候也是端碗,有个碗,盛出来的时间长了,特别特别的热,冯叔叔去端,一端差点没把碗给扔了。然后他就在一旁看着。这时候周叔叔就来了,周叔叔精着呢,你们盛一个,他端一个,碗还不热呢,他就已经端走了。”大福在一旁说。
“对对,当时冯叔叔那个惊讶啊,就在那里看着周叔叔,眼睛瞪的那么那么大,一直在嘀咕,他怎么就不怕烫呢!”二福继续说。
“想起这个我就想笑,冯叔叔在我们眼里当时是大人,可生活常识一点也没有,快把我们给笑死了。”
“咱妈不是也一样?”大福道,“那时候她去端碗,端一下烫一下手,压根想不起来用东西垫着。”
“是了是了。”二福也跟着笑。
张抗抗在一旁听着,说:“我都不知道竟还有这样的事!”
“你没注意。”二福说,“你自己还烫手呢,顾不上看别人当时。”
三个人在屋里说着话,不一会儿就把桌子摆好了,二福又切一碟咸菜丝,上面摆了点葱丝,放在桌子上,就喊大家吃饭。
张鹤轩在外面听见了,问张萍萍,“他们说的周叔叔,就是周励,对吗?”
张萍萍点头,“是。爷爷,你没见过他,见他一次,你就得喜欢。特别优秀一个青年。”
张鹤轩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他说着,就想起来张萍萍和他说的,两人都打好申请了,就问张萍萍,“怎么还不回来结婚啊?”
张萍萍只能说:“好像抽调去什么地方了,再等等。”
张萍萍说完,扶起张鹤轩,张鹤轩摇摇头,笑道:“以后啊,不用扶我,我这把骨头,硬着呢。”
“是,硬朗着呢。”张萍萍连忙说。
一家人吃过早饭,三福去洗碗筷,张抗抗带着大福和二福就去收拾东西。
张抗抗提前去镇子上买了猪肉,大骨棒,还有各种猪蹄鸡脚,这一趟没白跑,竟然买到了鱼,还买了老豆腐什么的。
鱼买回来之后就给挂上面糊炸了,天冷放在柜子里不会坏,可以放好几天。
豆腐和肉都用篮子装着,上面盖一层棉布,然后挂在了院子里。
二福踩着椅子去够篮子,满满三大篮东西从上面够下来,二福就说:“妈,你这是怎么挂上去的,这么沉。”
张抗抗就在一旁道:“我和你大姨一起。”
“以后啊,这活就等我和大哥回来了再做。”二福一个篮子一个篮子的取下来,交给下面等着的大福,连连说:“太重了这也。”
两个人把篮子拿下来,就去压水。压水井下面放一个大盆子,把水压的快满了,大骨棒啊什么的都倒了进去,两个人忍着冰凉的水就要下手。
张抗抗连忙喊他们:“你们等等,水快烧开了,搀点热水再洗。太冷了这水。”
二福突然就看向大福,“是不是男人?”
大福冷哼一声,双手已经放进了盆子里,道:“你就说你是不是。”
二福也跟着把手放进水了,冰凉的水刺的骨头都疼了,两个人紧紧闭着眼睛,也不敢做任何表情,就怕对方嘲笑自己。
中间又换了两次水,这骨头算是清洗的干干净净。
张抗抗和张萍萍两个人也没闲着,准备其他菜,剥蒜切葱削皮什么的。
等大福二福两人抬着盆子走进厨房,就对张抗抗说:“妈,今天还是我们三个做饭,你们就等着。”
张抗抗笑道:“不行,我怎么着也得打个下手,人多,你们也大了,吃的多,你们忙不过来。”
“不用,真的不用。”三福把张抗抗和张萍萍推出厨房门,“交给我们三个,你们就放心。”
张抗抗无奈,只能对张萍萍说:“那大姐,咱俩去择韭菜?”
“行。”张萍萍拿好了韭菜,两个人去堂屋坐着择韭菜。
晚上要包两样馅的饺子,一样白菜猪肉,一样韭菜鸡蛋。
张鹤轩最喜欢吃韭菜鸡蛋的饺子了,张萍萍记得这件事,所以特特地买了韭菜,过年要包两样馅的。
两个人在堂屋里坐着择韭菜,张鹤轩在一旁坐着喝茶,一边倒茶一边说:“三福这孩子不怎么爱说话,可机灵着呢,见我吃过饭坐在这里,立刻去给倒了一壶茶来。”
张萍萍就说:“这五个孩子都是机灵鬼。”
张萍萍说完,看向张抗抗道:“孩子们都不敢在你跟前提大学的事,前几天我还听大福说,怕你难过,谁也不能当着你的面问他大学的事。这些孩子啊,挺好。”
张抗抗就想啊,自己不至于考不上大学,还是说她报的志愿不对,录取不了?
张抗抗便说:“大姐,不着急,这才什么时候啊,开学前能收到就成。”
张萍萍瞥张抗抗一眼:“行啊你,还挺自信。你觉得你能考上?”
“我能。”张抗抗点点头,“我一定能。”
“看把你能的。”张萍萍笑道,“对了,你不是说你报的是咱们市里的大学?如果能录取,还挺好的,不算远,一个星期都能回来一次。”
张抗抗道:“那可不,就是为了这个才报的咱们市里的。而且离三福也近。”
张抗抗说着,放下手里的韭菜,道:“就是一点,我要是去上学,四福和五福就……”
张萍萍立刻说:“你可放心,四福明年夏天就要考初中,五福也上三年级了,那么大了,还离不开你?你如果能考上,你就放心去上学。家里有我和咱爷爷呢不是?”
张抗抗展开双臂一下子就抱住了张萍萍,“大姐,我就等你这句话呢!”
“你啊!”张萍萍道:“快松手,我的新衣服,你别给我蹭上泥了。”
张鹤轩在一旁看着这俩姐妹又笑又闹的,也跟着笑,说:“你大姐上半天歇半天,每天还都回家,她不在的时候,我给他们两个做饭,你就放心。”
张抗抗点点头,“谢谢爷爷。”
“其实。”张抗抗想了想,说:“我当时是想着,四福还有半年毕业,可以继续上。五福,我就给她带走,去市里上小学,上寄宿的那种,我周末可以去看她,也就不用给大姐添麻烦了。”
张抗抗还没说完,就听见门口一个声音传进来,“妈,我不想去市里上学,我想和四哥一起,我想留在家里,和大姨、老爷爷在一起,行吗?”
张抗抗看着站在门口的五福,见她是刚醒,眼睛还肿着,穿一身土黄色的棉衣棉裤,头发也没来得及梳,听到张抗抗说要带她走,立刻就不愿意了。
“那你愿意留在家里?可以吗?”张抗抗问。
“可以!”五福说,“这里有我的同学,朋友,还有四哥,我不想去别的地方上学,真的不想。而且,妈,去市里上学,咱们也是一周见一次,我留在家里也是一周见一次,我留在家里不行吗?”
张抗抗想了想,说:“行,既然你愿意,你就继续在家里上学。”
五福高兴死了,在院子里转啊跳啊的。
张萍萍看一眼乐呵着的五福,对张抗抗说:“你看你,藏不住事,就跟已经考上了,拿到通知书了一样。”
张抗抗在一旁坚定道:“我是真的能考上,真的!”
等厨房里三个孩子把饭都做好了,张抗抗去看了一眼,乖乖,一桌子的菜。
有一大盆卤好的骨头和猪脚鸡脚们,有一条老烧鱼,一个红烧肉,还有一盘白菜炖冻豆腐,最后是一个油炸花生米。
馍筐里是白白胖胖的白面馒头还有窝头,还有几个包子。
张抗抗连忙喊张鹤轩:“爷爷,大姐,来吃饭了。”
张鹤轩进了厨房一看,被这一桌菜惊着了,不敢相信道:“这是他们三个做的?”
二福一拍胸脯:“老爷爷,确切的来说,是我掌勺的。”
“你自己?”张鹤轩不敢相信,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说:“你可以啊二福,你都能去当厨子了。”
“不不不。”二福连忙摆手,“我这做饭就是兴趣,我这双手啊,天生就是摸机器的手,老爷爷,我的志向可不在厨房,在乎工厂车间中。”
二福的话把大家都给逗笑了,张抗抗连忙说:“都坐下吃。”
这大过年的,肯定少不了酒,二福拿出来一瓶酒,说是冯叔叔给的,让他拿来的,正好给老爷爷尝尝。
张鹤轩面前摆一个酒盅,二福给他斟满了酒,也给张萍萍和张抗抗倒上了,自己说着自己不能喝,可还是在给大福倒完后,偷摸又给自己倒上了一杯。
剩下三个孩子是不能够喝的,举了举杯,里面是白糖水。
张抗抗建议全家人公举一杯,要庆贺的事很多,第一件大事,就是张鹤轩回家了。
第二件则是大福考上了大学。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完了午饭,张鹤轩喝的有点多了,被大福搀扶着上床睡觉去了。
东西收拾好,张抗抗她们就开始包饺子。
这包两样馅的,家里人又多,包了整整一个下午,快包完的时候,张正花就来了。
张正花最近很少来张抗抗这里,尤其是孩子们都去上学后,家里就剩下四福和五福,她来的就更少了。
可这过年了,她得来,在张正花眼里,这还是她弟弟的家,四舍五入也就是她的家。平时她不来,过年也是要来转一转的。
这叫宣誓主权。
张正花来时大家还在包饺子,三福坐的离门最近,看见是张正花,便问:“姑姑,你们家不包饺子吗,怎么年年这个时候来?”
张正花往里看一眼,看见厨房里放了好几个竹箅子,上面都是饺子,她咋舌道:“天啊,你们这是包了多少啊?”
张萍萍在村里经常和张正花见面,想着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不至于把关系搞的特别紧张,就说:“我们人多,吃的多,包的就多。”
张正花在后头扯一下大壮二壮,“你们去堂屋,别在外面冻着了。”
大福虽然不喜欢这姑姑,可大壮二壮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堂哥堂弟,而且不懂事是他姑姑,和这两人也没什么关系,便说:“哥,你带二壮去我们屋玩。”
大壮听了,立刻笑着说:“行,我和二壮在你屋等你们。”
大壮刚要走,就被他妈死死拉住了,朝堂屋使个眼色,低声道:“你傻啊,好东西都在堂屋呢。”
大福看见了,自然知道他姑是几个意思,立刻说:“姑,我们屋里也有好吃的,都拿我们屋去了。”
张正花哦了一声,这才放开大壮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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