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东西是一生永远无法扔下的,像出生的环境,像贫穷的烙印,像自己的父母。
可扔不下的时候,就要去面对。
有些人就能做到,他们心里坦然,坦然接受一切,再做好万全的准备去试着改变。
有的人就不能,他们只想拼了命的往前冲,试图走到最远的地方,然后摆脱身后的阴影,却不知道,那些阴影只会尾随着他们,永远跟着他们往前走。
前者就像二福,他做到了面对,也就能彻底摆脱。
后者则是大福,他一心想要离开,却发现自己那么努力,最后依然停在原点。
三福不知道,她又属于哪一个。
外面的雪花还在悠悠的飘着,很悠闲的样子,缓缓的落下,又不会在乎自己轻飘飘的身子将要被风吹到哪里去,好像只想跟随那呼呼的北风一样,风往哪里吹,它们就往哪里飞,反正飞到哪里就落到哪里,到处都是白茫茫的,落到哪里它们都是开心的。
而且它们才不管什么除夕不除夕,过年不过年呢,它们只想在能飞的时候再多飞一会儿,所以这纷纷扰扰的大雪就没见着有要停下的意思。
三福趴在桌上看着它们,心里一下恍然,对啊,今天是除夕呢。
三福看着看着眼角就滑出了泪,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只是想哭,心里难受的紧,趁着这一会儿没人的时候,也想像那肆无忌惮的雪花一样,好好的跟着自己的心哭一阵子算了。
三福趴在那里,脸埋进了胳膊里,失声痛哭起来。
守岁过去就到了初一,初一全家都没事干,大家都聚在堂屋里守着炉子,在旁边打打牌喝喝茶或者陪张鹤轩下下棋。
张鹤轩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毕竟年龄到了,之前孩子们见他的时候,每隔多久见一次,觉得张鹤轩没什么变化,还是挺硬朗。可今年过年再见,突然发现张鹤轩好像一下就老了。头发花白不说,身子也挺不直了,而且总是打瞌睡,把他扶到床上还睡不着,必须就坐在堂屋的椅子上,听着这些孩子们说说闹闹的,才能闭上眼睛。
张鹤轩此刻坐在圈椅上,下面是张萍萍给他做的厚垫子,身后还倚着一个大厚棉被,靠在上面软绵绵的舒服。
他手里握着一个紫砂壶,一面画着四季竹,一面写着“厚德载物”四个大字。这壶是周励买来特意孝敬张鹤轩的,知道张鹤轩就好这一口,每天一早醒来什么也不干,先泡一壶茶。
可他一个人在家,家里的茶具略大,泡上一壶,还没喝完,就凉了。周励就到处打听做壶的,特特意找到这比手掌大一点的紫砂壶,上面又是画着张鹤轩最喜欢的四季竹,周励就赶紧把这紫砂壶给入了手,给张鹤轩送来了。
张鹤轩自从得了这壶,便每天没离过手,早起睁开眼就拿着,在手里把玩,摸久了,这壶和人的感情就越来越深,张鹤轩就更离不开了。
此刻他倚在椅背上,手里还握着那紫砂壶,头却慢慢靠了过去,眼睛也眯了起来。
张抗抗转头看见张鹤轩又要睡着了,连忙对着孩子们嘘了一声,让他们小点声吵闹。
那张鹤轩立刻摆摆手,道:“继续说,你们不说,我还真的睡不着了。”
张萍萍就劝他,“爷爷,你回房睡,这样小心感冒。”、
张鹤轩眼睛闭着,哑声道:“我就在这里睡。”
周励听了,立刻说:“行,爷爷,你睡,睡。”
说完,周励搬了一个小凳子放在张鹤轩脚边,提起他的脚放在凳子上,让张鹤轩好好歇着。
张鹤轩这脚一抬起来,就觉得舒服了,高兴的点点头,依然眯着眼睛说:“周励啊,你把这壶拿走,我怕我睡着了给摔了。”
“没事爷爷,摔了我再给你买。”周励道。
“不行,有感情了,再好的我也不要。”张鹤轩嘟囔着,声音越来越低,等周励把壶从他手里拿下来的时候,张鹤轩就呼呼的睡着了。
张抗抗在一旁站着看,苦笑不得,“瞧这老爷子,在椅子上睡算是怎么回事。”
张萍萍叹了一口气,“爷爷总一个人在家,太孤单了,你们过年都回来了,他也不舍得去睡,就想和大家在一起。”
张抗抗嗯了一声,看着已经熟睡的张鹤轩说:“我马上就要毕业了,毕业后我尝回来陪爷爷。”
张萍萍听了,拉一下张抗抗,避开了周励,小声道:“你是不是也要去看看周励的爷爷,你看他那个表情,是想自己家里人了。”
张抗抗点点头,“本来说要去的,你看这雪,现在想从打渔张出去都难。”
“那有机会就去看看。”张萍萍说,“老年人就是这样,过一天少一天,都盼着能和自己的孙子在一起。”
张抗抗点点头说,“我知道了,大姐。”
周怀玉这时候也正想孙子呢,而且不是一点点的想,是特别想。
因为大过年的,周家人又干起来了。
周怀玉本来想在家躲清闲,想着既然周励不回来,自己就干脆一个人在自己家过年好了,刘妈能来给他做饭就来,来不了他就去食堂吃,反正能有人给送,或者他自己下去吃也可以。
这年,本来就是这样,是一家人在一起才过的。
既然现在只有自己,周怀玉就想着,倒不如不过,当做和平时一样的日子就好了。
可他虽是这么想,那儿子周长海可不是这么想的,他虽然不怎么孝顺,平时对周怀玉也没关心过,可他毕竟是个传统的男人,过年还是要把老父亲接过来一起过的,否则岂不是要被人指着脊梁骨骂,说他不管老人。
周长海就在除夕那天把周怀玉接回了家。
周怀玉虽不想去,可儿子来接了,还是要跟着去的。毕竟一年一次,怎么着也得混过去。
周长海接上周怀玉回到家的时候,家里的客厅跟糟抢劫了一样,到处扔的都是东西,地上桌子上,就没下脚的地方。
周长海对着楼上就喊:“周蔡,周蔡你下来。”
周蔡在二楼往下看一眼,见周怀玉来了,连忙下楼:“爷爷,你来了。”
“嗯。”周怀玉看看那一地的东西,什么都有,竟然还有盘子和碗,实在没地方下脚,就直接走到餐厅,拉一个椅子坐下了。
周长海把大衣脱下来,取下围巾,指着那一地的东西问:“这是咋的了?”
“周焱弄的。”周蔡解释说:“他刚才趁我们没注意,拉了一地,盘子和碗也给弄地上了,还弄了一身,刘娟上去给他换衣服去了。”
周蔡说完,拿手一指楼上,道:“爷爷,我得上去了,娟儿一个人弄不了他,那孩子实在太皮了。”
周焱两岁多,会走路了,正是顽皮的时候,走到哪里闹到哪里,见到什么就爱往地上扔,就为了听个响。
这要是在别人家,早就挨一顿揍了,可在周蔡眼里,他儿子这是正常需求,从没管过,甚至在周焱第一次摔杯子的时候,他还跟开心的对周焱说,我儿子厉害啊。
这小孩都是看大人的脸色呢,他做的不对,你训他一次,他就知道了,啊,这样做不对。可你不教育他反而夸奖他,他就得意了,原来摔东西玩这么好的,不但可以听个响,还能得到夸奖,太棒了。以后怎么办?狠着摔!
所以这周焱就养成了这么个性格,爱摔东西。
平日里有刘娟盯着,周焱还是有点怕刘娟的,这过年一放假,刘娟就想着趁家里人多,休息休息,就把周焱完全托给了周蔡,可这当爸的不靠谱,压根不管他,那周焱就铆足了劲,见什么扔什么。这小祖宗就扔了一地啊,没处下脚了。
周长海看着那一地的东西,本是叫周蔡下来收拾的,可他又跑上去了,周长海自然也不管,他走到周怀玉身边,说:“爸,咱上楼,你房间收拾好了,你去歇着,等下面好了,你再下来。”
周怀玉点点头,就上二楼歇着去了。
那蔡恨竹知道周长海要把他爸接来,自然没什么要说的。她这个儿媳妇做的也不及格,平时从没管过周怀玉的事,知道他一个人在家,也从来没去看过。当然,周长海要去看,她也不会拦着,只要不让她去就成。
对于自己的做法,蔡恨竹有着自己的解释,谁叫周怀玉不喜欢她了,至今周怀玉都是对华若更好。所以,你不喜欢我,我也不会管你,算是两清。
可蔡恨竹再怎么样,也知道这过年是要接过来的,于是周长海那边去接周怀玉,她就一起出了门,往自己娘家去了。
往娘家去是有目的的,蔡恨竹厨艺不怎么样,也不爱做饭。过年人家家都是包包子,炸丸子,炖上肉,一天准备一些,等着大年三十就没事了,尽情吃就好。
可蔡恨竹没有,过年放假她就在家里嗑瓜子喝茶。
每天都是这么过,也不带孙子,就吃吃喝喝看看报纸,这一天天的就过去了。
刘娟见自己婆婆什么也不准备,她又要带着周焱,自己更什么也不管。不准备就不吃呗,又没啥。
所以这都除夕了,家里还什么都没有呢。
周长海一说要去接周怀玉来过年,蔡恨竹就有点慌了。前脚周长海走,后脚她就跟着回了娘家。
这再回来,蔡恨竹拎了两大袋子东西。
里面是她娘家大嫂炸的丸子,鱼,还有包的包子,剩下的就是一些调好的凉菜什么的,捡差不多的都给蔡恨竹装好了,让她拿回家往盘子里一倒,就能吃。
蔡恨竹这掂了一堆的东西回来,这下可放心了。
可一进家,这一地的东西就在那里摆着,蔡恨竹看着头皮发麻。
她把鞋子换了,找着空隙往厨房去。
东西都放好,热好后,蔡恨竹才从厨房出来。
这一出来,周长海也从楼上下来了。
蔡恨竹指指地上说:“这是怎么回事?”
周长海下来给周怀玉倒水,随便应付一句:“周焱那孩子扔的,一会儿周蔡就下来收拾。你别管了。”
周长海说完,端着杯子往楼上去,又嘱咐一遍蔡恨竹:“咱爸来了。”
蔡恨竹哦了一声,转身却往厨房走。
周长海端着杯子,十分不满的看向蔡恨竹。
蔡恨竹只觉得如芒在背,转头就看见周长海嫌弃的眼神。
“怎么了?”蔡恨竹皱眉问道。
周长海是什么意思,他特特意给蔡恨竹说他爸来了,就是为了让蔡恨竹上去打个招呼,可蔡恨竹压根就装不知道,根本不去。
周长海想着大过年的,我不和你计较,深深叹了口气,就上楼送水去了。
蔡恨竹气呼呼走进厨房,自己也有道理,我已经去娘家拿这拿那给你们过年用了,还不行?至于让我再巴巴跑楼上打招呼吗,一会儿下来不就见面了。
她蔡恨竹才不去呢。
蔡恨竹躲在厨房里收拾着收拾那的,本来菜都是现成的,她热一下什么的就好,不一会儿,好几个菜就出来了。
这期间蔡恨竹听见刘娟下来了,噔噔噔的,一会儿又上去了。过了一会儿,那周蔡也下来了,还带着周焱,两人在客厅玩了一会儿,也又上去了,反正来来回回的,没断过人。
蔡恨竹把所有的菜都弄好了,看看时间已经到了晚上七点,这年夜饭也该吃起来了,就把菜往外端。
这一出去,才发现,那地上还是那样,一动没动,压根就没人来收拾。
蔡恨竹那火气,立刻就窜上来了。
她把菜都端了出来,端到外面餐桌上,站在那里就喊:“周蔡,周蔡,你给我下来。”
周蔡在二楼卧室里躺着,旁边的刘娟踢他一下,“你妈叫你呢。”
周蔡懒得动,说:“你去看看什么事。我的腰啊。”
刘娟只能站起来,往楼下走,楼梯走了一半便不再往下走了,看着站在餐桌前的蔡恨竹问:“有事吗?”
蔡恨竹听了,头有一万个大,立刻就觉得自己不好了,厉声问:“周蔡呢?”
“他床上躺着呢。”刘娟实话实说。
蔡恨竹气的要死,心想你娘我为了这顿年夜饭累的要死了,你在床上躺着,和你媳妇一起躺着?
蔡恨竹就直接走到楼梯口,也不看刘娟,就对着周蔡叫:“周蔡,我叫你呢,你没听见啊,你给我下来。”
周蔡从床上滚下来,打开门下楼,刘娟看他一眼,就蹭蹭蹭上去了。
周蔡就问:“妈,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你不能和娟儿说啊,非喊我下来?”
蔡恨竹指着那一地的东西,“这是什么意思?”
周蔡看着,不明白,道:“怎么了,什么什么意思?”
“我说你在这里摆了一下午了,我来的时候就在,现在都七点了,还在这里放着,是要留着守夜还是咋的?”
周蔡这才明白,身子往后面墙上一靠,说:“我当什么事呢,妈,你有工夫叫我下来,再和我讲一堆大道理,早就把这地上给收拾干净了。”
蔡恨竹一听,不得了啊,手里还拿着抹布呢,正好顺手扔过去,只听得啪的一声,扔到了墙上,那抹布顺着墙掉到了地上。
周蔡见他妈那抹布砸他,火立刻就起来了,说:“妈,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我辛辛苦苦去做饭,你们弄了这一地也不收拾,还想让我收拾,你说我想干什么?”
周蔡也不愿意啊,你辛苦什么了,不就是回娘家兜了一堆吃的回来?孙子就在跟前,从来不给看一会儿,连饭都不做,你还喊!
作者有话要说:前面写到下雪。突然想起了思远。
慕思远就是一九八零年大年初一出生的,出生的那天下着大雪。
前儿一天是除夕,白兰想吃牛肉饺子,慕伍拖着一只残疾的腿去妹妹家借牛肉,回来时牛肉揣在怀里,自己一身的雪。
白兰吃完了饺子,肚子疼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思远就出生了。
……
想思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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