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水心敛眉,“事已至此,那我便不否认了,我确实不是黄月娘。但我的真名,你还是不知道的好,以免惹上杀身之祸。”
李有柱微一思索,“其实,我有两次,听到你房间里似乎有男人的声音,仔细一听,又无人。”
打量着她格外窈窕的身姿,“你怎么可能每餐吃得下三碗饭?”恍然大悟,几乎是确定的语气,“你的房间里藏了个男人。”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不瞒你。”说话的是萧夜衡,他身影一闪,下一瞬已进了厨房,一瞬间,厨房里的气温都似乎变得凉森。
李有柱本来只是怀疑,看到他左颊毁容,步伐微跛,霎时明白了,视线在二人身上瞥一圈,“你们是衙差与那帮黑衣人要找的那一男一女。”
颜水心叹息,“李大哥,你又何苦把这事说出来?不知道好奇心害死猫吗。”
萧夜衡眸中杀气腾腾,“既如此,那便受死!”
手中凝运真气,眼看要挥掌,李有柱连忙跪地,“安王饶命!我若有心出卖你们,今儿个在镇上就通知衙差了。若给衙差提供有用消息,赏银十两起步。若是直接协助抓到,赏银三两百。小的绝无心挣那昧着良心的银子。”
萧夜衡挑了一下浓黑的眉宇,“说说,怎么看出我是安王?”
“能让衙差与那帮黑衣人连日衣不解带地寻找,县太爷甚至下令封城。普通的江洋大盗根本不可能如此劳师动众。再则……”李有柱偷瞥着萧夜衡的相貌,“当今安王左眼乃是义眼,左颊毁容,细看之下,您分外符合。衙差要抓的人虽然不提义眼,想必是不想让朝廷知道他们在抓你。”
“是个机灵的,足可让你死得更快。”
“安王爷,如今您正是用人之际,小的愿意亲自前往京城为您送信。”李有柱自告奋勇,“还请您给小的一条生路。”
萧夜衡思量着,“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你老母亲当如何?”
“她的腿伤也好了大半,驻拐杖能下地。我当告知她,与朋友出远门做一趟生意。二三个月会返回。母亲能照顾自己。”
萧夜衡向颜水心看过去,“心儿,你认为呢?”
李有柱听他唤‘月娘’为心儿。原来,她竟然是叫心儿么?
颜水心从袖代的纸包里掏出一颗药丸喂李有柱吃下,声音淡然如水,“这是慢性穿肠散,两个月后会毒发,到时你可在京城安王府拿解药。解药普天之下,只有我有。若是你生背叛之心,那么,会肠穿肚烂而死。”
李有柱苦笑,“你放心,我绝不会当叛徒。”
其实,他自愿去京城送信,也是知道她将往那去,他想多见见她罢了。或者,可以帮帮她。
颜水心从袖袋里取出四锭十两的银子递给李有柱,“这是送信的酬劳。若是你将这差事办好了,将来安王必会重赏你。反之,那帮衙差与黑衣人背着朝廷捉拿安王,你以为真会让一个知晓此事的人活着?”
李有柱闻言,惊出一身冷汗。不由庆幸自己善良,否则,真去衙门通风报信,怕是没命了,“我知晓了。”
“安王明天也会出东城门。”颜水心思了下,“那边盘查太严,还请李大哥帮个忙。”
“月……只要我能做到,义不容辞。”李有柱心知自己根本无法同安王相比较,也不敢痴心妄想了,只能在心里默默喜欢着。
“我叫颜水心。”她无奈道,“安王安危干系重大。给你下药,也是万不得已,还请勿怪。”
“我明白的。”李有柱内心有些酸涩,“总算知道妹子的真名了。”
“行了,去准备一下。”萧夜衡不悦地打断二人的话。不喜欢他与心儿多做接触。
当天晚上,萧夜衡把一封亲笔信笺交给了李有柱。李有柱与颜水心一同去向李翠告别。李翠是非常不舍,说想让她做儿媳妇,被她婉拒了。
李有柱给母亲留了一锭十两的银子,说是月娘给的,只让她别多话,千万不能把‘月娘’在家住过的事说出去。
至于萧夜衡,从头到尾,不让李翠知晓。
萧夜衡让李有柱去村里租一辆牛车,再说好到时牛车对方怎么个取回法。
休息一晚,大约凌晨四点,由李有柱赶车,萧颜二人乘坐,带着包袱,前往拢季城的方向。
从村道拐上官道的岔路前,萧夜衡藏于牛车底,颜水心用绳子贴着他与车底横系一道,免得他攀不稳掉下去。又不让人看见系绳。
牛车上外人看来,只有颜水心与李有柱二人。
早晨六点,进城的西门已经大开,进城的百姓络绎不绝,时不时掺杂一辆马车。
李有柱下牛车,牵着牛拖的板车,混在进城的百姓里。
他一手的粗茧、皮肤晒得黝黑,那一身粗布麻衣的打扮,一看就是本地人。
守西城门的官差看到他,刚要拦他的牛车,李有柱连忙向前边已进了城的一个村民吆喝了声,“狗蛋她娘,你也进城啊。早知道你带孩子,我就稍你一段。”以此转移官兵的注意力。
前边一个布巾包头,牵着一个七八岁娃子的妇女转过头,看到他,挥手,“柱儿啊。你也来城里……”
守城的一队官兵,其中一人原本要查牛车的,见车上只坐了一个明显不是宛娘的女子,牛车光凸凸的,也无什可查,于是喝道,“这儿不是你们闲聊的地,赶紧走!”
“哎哎!”李有柱哈巴地应声,连忙牵着牛车进了西城大门。
直到混在百姓中走了一截,看不到守西门的官兵了,李有柱才大松了一口气儿。
“柱儿!”一名妇女牵着一个娃子,拍了李有柱肩膀一下。
李有柱憨笑,“婶子。”摸了摸她牵的男娃的脸,“狗蛋也来了。”这二人是同村的邻居。
狗蛋娘看了眼坐在牛车上的颜水心,“她是谁?柱儿你怎么牵着村里叶老头的牛车?”
“帮一个卖凉席的友人租的,他要牛车拉货。”李有柱说出事先想好的借口,指了一下车上的颜水心,“这位姑娘是顺路的,我收几个铜板,让她搭车。”
“这样啊……”
“婶子,我还有事儿,就先走了。”李有柱从怀里摸出五个铜板递给狗蛋,“拿去买包子。”
“谢李哥。”狗蛋很高兴。
李有柱不好意思地对狗蛋娘说道,“婶子,我车上拉了个姑娘,回村,你可谁都别说,交待狗蛋也别说。人家未婚的姑娘,虽说搭个车,被有心人嚼舌头可不好。我要出趟远门,有远山县的老板订了多副凉席,家里老母亲有,还请婶子多照顾些。”
说着,摸出二十个铜板。
狗蛋他娘推辞不过就收了,连连应是。
人来人往的拢季城里,李有柱将牛车赶去了离城东城门近的一处行舍开了个一楼的房间。
颜水心打量行舍,其实就是古代的低档客栈。客栈不是每个人都住得起的,行舍环境差,食宿相对来说便宜,很多脚夫都喜欢住。
一般情况赶牛车的只舍得住行舍。
为免引人注意,在这儿暂落脚再合适不过了。
牛车一牵到行舍后院,趁四下无人,颜水心解了板车底下的绳子,让萧夜衡出来,三人进了一楼刚开好的房间。
李有柱说道,“西门好进,去京城的东门可难出,我去打探一下城东门的情况。”
“我也去。”颜水心看了眼萧夜衡,“夫君,你在这里等。”
他微点了一下头。
颜水心与李有柱出了房间,来来行舍前厅。
行舍老板看到颜水心,笑说,“小娘子,你相公可疼你了。他说啊,要不是因为你,他可舍不得开一个独间,住大通铺就行了。”
李有柱回应,“那是,怎么也不能委屈了我娘子。”
在外人前,与颜姑娘装一下夫妻,避人耳目,他还是很开心的。
外面一队官差气势汹汹地路过,颜水心担忧地问,“衙门的人还在搜城啊?这么多天的,真是怪吓人的。”
“小娘子放心,我这儿今早上刚彻底搜过,暂时不会再来。”行舍老板安抚,“我也希望他们别搜了,惊扰我的客人,我这生意咋做啊。”
颜水心上妆时特意把自己化丑,所以她衣着普通,样貌也不引人注意。
与李有柱又与行舍老板闲聊几句,二人去了街上。
这是个小巷子里,出巷拐个弯,就是大街了,走几步就到东城门。
两人出了巷口,发现出东城门的人排起了长队,官差一个一个的盘查。
颜水心在大街上的一个首饰摊前,装着拿一支款式简朴的木簪子看,摆摊的小贩马上热情地道,“小娘子,这是紫檀木簪,质料好,便宜,五百个铜钱就行了。”
李有柱拿过颜水心手里的木簪子瞧,不高兴地看向摊贩,“你这人做生意咋怎么不实诚呢,这明明是梨花木,屁的紫檀。真当我们好糊弄。”
摊贩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也不恼,“是是是,是我记错了,梨花木。这簪子五十个铜板就行。”
“二十个。”李有柱还价。
“那太少了,本钱都不够……”
“爱卖就卖,不卖拉倒。”李有柱装着砍价,颜水心一直是留意着东城门方向。
两人也不是真心买东西。
“行,今儿亏本卖了。”摊贩将木簪子用块小布包起来递给颜水心,她接过,刚要付钱。
李有柱已率先掏出了二十个铜板。
“小哥可真疼你娘子。”摊贩做成了生意,笑眯眯的。
直接误会二人是夫妻。
颜水心也不多解释。
“对了,这出个东城门,队伍咋那么慢?”李有柱问得似不经意。
“作孽的,这么多天下来,又是封城,又是十里八村挨家挨户搜,城里也翻个底儿朝天,说是抓大盗,连个盗影都没有。”摊贩满腹怨言,“搞得有些人不出门,生意都不好做了。昨儿好不容易城门解封。西、南、北门还好,进出容易。出个东城门,坐马车的,车内外翻遍。要是坐个牛车,还要查你车底有无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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