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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诉你,不准你走近真正的她。

仿佛在外头划了一条泾渭分明的线。

沈琛宁愿她吵,她闹,肆无忌惮地发脾气、摔东西,好歹说说她想做什么。

嫌沈公馆住倦了?

上海不好玩,大街小巷逛烦了,没有新鲜玩意儿让她欢喜?

她究竟想去哪里。

杭州,南京,北平。

英国,美国,俄罗斯,只要她说出个地名,他总有办法带她去。

但她不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偏爱大费周章地挣扎、逃跑,弄得所有人都精疲力竭,遍体鳞伤。

沈琛拿她没办法。

打不得,训没用,束手无策,最终只能关着她,牢牢关着。

封窗锁门,除了必要不能出门;

另外严厉规定,任何人不得同她说话,不准搭理她。

五天后,沈音之总算服软。

七天后,沈琛前往北平。

离开上海的前夜分分秒秒,沈琛记得清晰。

他睡不着。

倚靠在床边,目光落在行李箱上,轻声警告:“阿音,别再跑了,不然我会打断你的腿,省事。”

光是如此不足以吓住她,他知道的。

因而添上沈公馆数十条人命,百香门的歌女蔻丹,还有后花园里一窝她很宝贝的小猫崽子。

他笑着问:“下次我回来便生剥它们的皮,骨肉剁碎丢下锅,做一桌鲜嫩的猫肉宴让你尝尝,怎么样?”

“......”

沈音之狠心归狠心,为人处事倒是讲究义气,不连累他人。

“知道啦。”她背对他躺着,挠挠耳朵,一副懒洋洋的模样,万事万物皆不放在心上。

他们离得那么近,那么远。

他们之间到底怎么走到这步的?

沈琛想不透。

说不清是谁触了谁的底线。

他想看看她的脸,想在分别之前抱抱她。但又十分清楚,她被他关得心灰意懒,已经不愿意陪他演亲密依偎的戏。

“这次去北平,有些风险。”

指尖轻轻压住卷翘的发梢,沈琛没头没尾来这么一句,良久之后又问:“要是我死在北平,你会高兴么?”

“你不会。”她语气笃定。

“人都会死,我当然早晚会死。”

沈琛指尖绕着几缕发丝,黑白纵横交错,犹如两条性命紧紧绑在一起。

“我死了之后,你就爱去哪里去哪里,我管不着你,你高兴么?“

他执意问这个,话里甚至有几分格格不入的凉薄笑意。

沈音之那时候懵懂。

不懂他是本着什么样的心态说出这种话,还以为他在嘲讽,嘲讽她狼心狗肺,忘恩负义。

她一股气坐起来,瞪他,“我又没有那样说过,没说过我会高兴。”

“本来都要睡着了,你讲这种话还赖在我头上,我怎么好好的睡觉?”

她听不得死字。

沈琛落下眼眸,唇角边淡淡的笑容很漂亮,如梦似幻。

“我要是死了——”

“你好烦啊。”

沈音之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耳朵,反应过来又捂住他嘴巴。

他仍在说,眼睫寂静蛰伏,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活着没有家,死了也没有,你猜我会埋在哪里?”

一双剑走偏锋的桃花眼,形状凌厉偏似柳叶,直至这时才无端流溢出几分轻挑。

“你别说了行不行?”沈音之闷声闷气,“现在我根本走不出房间,没人理我,我想跑都跑不掉,你干嘛还故意说这些?”

“不想理你。”

小声哼哼着躺回去,她用力闭上眼睛,从头到脚堆满不高兴的情绪。

沈琛不说这个,说起别的。

说北平精细的吃食多,届时给她带回来;

说日本人贪婪无度,既然占了北平,自然没有理由放过上海。

还说这个身份太过打眼,这趟回来得尽早处理掉手头事物,领她去国外避避。

他说。

说了许多许多,百转千回拼了命地告诫她,挽留她,试图抓住她,困住她。

有个瞬间恍惚听到一个‘好’字。

是否幻听,误听,沈琛至死没法辨别。

只知当时月明星稀光影浅,她翻个身凑过来,难得钻进他的怀里。

夜里温情而静谧,他就信了。

信她还剩点儿良心与怜悯,信她没那么想走,信她终究要看着他平安回来。

然而事实证明他太自以为是。

这辈子只自以为是这么一次。

从此就丢了她。

后来很多人说她跑了,很多人说她死了,连个全尸都没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琛不信。

死都不信。

沈音之如此狡诈机灵,如此残忍狠心,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连他都被耍得团团转。

怎么会死呢?

当然不会,绝对不会。

他了解她,他能感觉到她,没有离开上海,就在这儿某个不易察觉的小地方窝着,洋洋自得的看着,笑着。

“你看,你找不着我?”

“我就在你旁边,你怎么还没找到我呀?”

沈琛无数次听到她的声音。

起初梦里能听到,睡去醒来的刹那才听得到。

要不了多久变成常常听到。不论站着,坐着,躺着,处处能听到,看到她嚣张的笑脸在转角人群中一闪而过。

所以每过七天佣人哭着说:“小姐真的死了”时。

他温温抿着笑,摇头,“不,她活着。”

他们问他怎么知道,他轻描淡写:“我看到她了。”

昨日看到,今日看到,明日还会看到。

他们露出‘您真的疯了’的表情,他不奇怪,他不介意。

真的。

毕竟沈琛和沈音之这两个人,骨肉之下有一层东西紧密连通着,任谁都扯不断,否认不掉。

他们没有,他们不理解,很正常。

不过七天又七天,他们都找不到她,他们都死了,周笙又昏迷不醒,沈先生只得自己日以继夜的找。

找呀,找呀。

有人叹气:“沈先生何必白费力气,还是算了。”

他不听。

有人幸灾乐祸:“人在做天在看,是非善恶到头自有报应。”

他不理。

还有人意欲趁机打击,阴阳怪气道:“沈琛,你是不清楚日本人什么德行么?但凡是个女人都逃不过,何况你那只金丝雀儿养得那么水灵,不如死了一了百了,不然落在他们手里谁知道要玩弄多少回?找回来也没用,脏成什么——”

他割了他的舌头。

他继续找。

找呀,找呀。

好像一个人独自走在一条长长的漆黑的路上,没有食物,没有水,没有休息,没有喜怒哀乐。

就找。

所有人逆着他的方向冲撞,就他往前走,走,走不到尽头。

又好像无意间跌进无底洞。

到处摸索攀爬,有的时候摸到尖锐的石头,有时候摸到生铁,刀刃,针。

血肉模糊接着找,渴望能见着一束光。

一直到了来年三月。

沈琛来城郊发放粮食,触目所及是千疮百孔的上海,一片灰暗的废墟,难民成百上千挤成团。

淅淅沥沥的雨丝中,他一眼看到她。

终于。

还是被他找到了。

沈琛抬脚往那边走去,一步,两步。

半年,一百多个日夜。

他反复设想过,可能会在什么时间什么地方找到她,该用怎样的态度语气面对她。

——答案首先是,不能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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