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丞相办事效率很高,很快就呈上了一部分奏折。
李锦余兴冲冲地拿着它们去了椒兰宫,拍在霍采瑜面前:“这些给你。”
霍采瑜有些诧异地看着那几个黑封金印的奏折,没有伸手:“陛下这是何意?”
“不是教我识字么?”李锦余咳嗽一声,在距离霍采瑜稍远的梨花木椅上坐下,“就用这几个折子。”
霍采瑜皱了皱眉,感觉微微有些古怪。
哪有识字用奏折做范本的?
他对李锦余是不是真的不识字心里还有些怀疑。
翻开一个折子,看到里头的内容,霍采瑜脸色变得更加古怪。
过了良久,霍采瑜才皱着眉合上,把奏折推到一边,忍不住问:“陛下之前便是处理这些?”
李锦余有些不明所以,为了维持自己昏庸无能的形象,摇了摇头:“朕之前从不管政务,这是丞相递上来的。”
霍采瑜眼神低垂下来,抿了抿唇道:“用这些做识字教本恐不合适,还请陛下用《圣论》、《国策》等先贤文书做范本。”
李锦余本就是用识字这个由头让霍采瑜接触朝政,哪愿意选别的文书,当即拒绝:“朕还没批过奏折呢!朕就想用这些。”
霍采瑜又沉默了一下,才重新拿起一张奏折:“草民遵旨。”
……
叶丞相呈上来的奏折大都是死刑抉择。
按照荻朝律法,死刑需要层层上报,由皇帝御笔亲批才能执行,以免冤杀无辜。
当然,实际执行又是另一码事。
他们现在在读的这个案子,是京郊野村里一桩命案。
一户葛姓人家,长子娶妻年余便急病去世,留下寡妻、老母、幼弟。年前葛母半夜睡不安稳,听到动静起床,发现寡媳竟然拿着剪刀刺破了小叔子的喉咙,慌忙报了官。
县衙审讯,小寡妇供认她熬不住穷困日子,想偷家里钱财逃走,不想被小叔子发现,情急之下用剪刀扎破了他的喉咙。
案情倒也简单,一路送上来无人驳回,便直递到了圣上面前。
霍采瑜一面教着李锦余辨字,一面抿着嘴唇等李锦余的反应。
李锦余还在学习怎么握笔,在宣纸上涂出来的字迹歪歪曲曲,耳朵听得半懂不懂:“寡妇为了钱财杀了小叔子,需要朕决定要不要死刑?”
“是。”
李锦余对这些没什么概念,便趁机问霍采瑜:“你觉得该怎么判?”
霍采瑜没想到李锦余会问他的意见,眼神扫过李锦余脸上的神情,微微咬牙,认真地回答:“此案有所不妥。”
李锦余眼前一亮:“有何不妥?”
霍采瑜拿不准李锦余到底是用这些奏折试探他还是真的不识字请教他,但他无法容忍冤假错案在自己眼前发生。
他点了点奏折道:“其一,从这些案情看,葛家的钱财都在葛母的房里放着,可命案发生地点却是葛安氏的房内;其二,葛石已近成年,又是家中劳壮,葛安氏一介弱女子,如何能在葛石发现她偷东西的前提下把葛石用剪刀刺死?其三……”
霍采瑜点了点奏折上的一部分案情陈诉,“葛石被发现时,下身**……”
李锦余有些没懂:“什么意思?”
霍采瑜扫了他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羞恼,随后又变得有些警惕,抿了抿唇道:“草民推测,许是葛石对寡嫂心怀不轨,葛安氏挣扎时用剪刀刺破葛石喉咙……具体如何,还需陛下打回重审。”
未来皇帝说的话自然是对的,李锦余痛快地点头:“朕这就打回去。”
这么痛快的答应反倒让霍采瑜怔了一下。他对上李锦余回过头来不自觉“求表扬”的眼神,指尖在奏折上轻轻摩挲了一下,想说什么还是忍了回去。
霍采瑜又打开几个奏折,里头无一例外都是这类命案,而且几乎全都有明显的疑点。
霍采瑜一一给李锦余拆解分析了一遍。
李锦余听得头昏脑涨,无法理解人类之间莫名其妙的互相伤害,更无法理解为什么那些嫌犯全都认了罪。
霍采瑜眼神中带上了一丝嘲弄:“屈打成招罢了。”
如今的大荻朝官场污水横流,连重要的边关军饷都能克扣亏空,曲曲几个人命案子又算得了什么?
李锦余趁机道:“现在需要一个英明的人来整顿一下。”
没错就是你!快点怒发冲冠揭竿而起!朕一定立刻跪倒把皇位让给你!
霍采瑜目光微微闪了闪,最终还是没能忍住,流露出一丝异样的神情。
李锦余呆呆地看着他。
如果他没有看错,那丝神情似乎是……嘲弄?
……
回去之后,李锦余一直在琢磨霍采瑜那个嘲弄的眼神的含义。
——难道是在自嘲他自己一介白身却有了伸手龙位的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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