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凤溪县这样的小地方,大多数的国营企业基本都是亏损的状况,利改税的政策一出,直接让领导班子们没有工资可拿了。
赵栋梁却不管他们的怨言,甚至放言,若是年底还改善不了厂子的亏损状况,他就要考虑给这些单位换领导班子了。
这就迫使这些企业必须做出改革,改善经营状况了。
在苏桃看来,这种改革对于整个社会效益来说,是绝对的好事。
只是苏桃辞去革委会副主席一职之后,厂长一职因为要去新安县也不能继续担任,林战亦然。
两人分别向公社推荐了新的接班人,苏桃依然推荐程琳,林战推荐周承泽,公社那边很快就通过开会投票决议,同意了两人的举荐。
苏桃对于林战居然把自己在凤溪县的产业,交给周承泽来接手这事表示很惊讶,“我以为你会给尤家兄弟?”
林战平淡道:“这件事我跟他们几个一起谈过,是他们自己的选的。我会留一点人协助周承泽,尤家兄弟要跟我去新平县,他们海外的亲人准备回国了。”
“原来如此。”苏桃早就发现,在很早前,林战就通过尤家联系上了海外的华人商人,早前很多机器都是通过他购买的。
这次他们想回国发展,苏桃也不意外。
离开之前,苏桃去找了自家爸爸。
苏建章一听说她要离开这里,眼睛都瞪圆了:“你走了爸爸怎么办?”
苏桃对他激动的反应表示很茫然:“……啊?”什么怎么办?
苏建章气得涨红了脸,“我这都是为了谁,才跑到这里来的?啊?”
苏桃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难道不是为了研究吗?”
苏建章一噎,继而压下心虚理直气壮道:“我还不是为了你!我去哪不能做研究,干嘛要到这个又偏又远的小地方来啊?”
苏桃:“难道不是因为我们这里有特别的山泉水和新品种?”
她可是很清楚,当初要是没有林战耍了心机,用灵泉水和新品种来引诱他,他就要帮自己办回城,把自己弄回去了。
“还有上次虫害事件……”
所以到底是女儿重要,还是研究重要,这是个问题。
苏建章脸更红了,这次是羞恼的。
“总之,你爸爸在这里,你就在这里。他要去外地你凭什么就得跟着去?当初说好了重新走结婚流程,获得双方家长认可才能算是正式成婚了呢?你看他……”
苏建章一心虚,一堆话突突突地往外冒。
苏桃笑意盈盈地听着,等他说完,才说:“嗯没错,爸爸,所以明天是个黄道吉日,林战要来向你提亲哦,你说说,咱们老家提亲有什么风俗和要求没有,你跟我说一下,我去跟他提要求。”
“什么?!他要提亲?我不同意……”
苏桃收起笑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苏建章立刻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了,当初试验田除虫的时候,他都答应了,现在又出尔反尔,确实很不厚道。
而且,这还不是他第一次出尔反尔,上次因为赵曼要结婚的事情他迁怒了林战,还捉弄了他一把。
苏建章用没骨折的手摸了摸鼻子,“乖女啊,你还小,结婚不着急哈。”
苏桃叹了口气:“爸爸,你知不知道,你上一次捉弄他,他做出什么事来了?”
苏建章顿时紧张:“他欺负你了?”
说着,他就撸袖子,“乖女,你别怕,爸爸虽然打不过他,但是他要是敢欺负你,我一定拼了老命也要护着你!”
苏桃怔了一怔,苏建章忽然说这话,她莫名有点感动,又有点哭笑不得。
“谢谢爸爸……”苏桃微微轻叹后,才把林战上次以为她跟着他去省城相亲,做出来的事情说了。
苏建章原本就从同事那里听说了,林战为了找苏桃大动干戈,封锁铁路线的事情。
但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这会儿竟然听到苏桃说,那些都是林战自己的人,竟然胆大包天到打着抓逃犯的名义,假扮军队的人?!
他整个人都给震懵了。
“天啊,他、他怎么敢?”苏建章恍若被雷劈中,久久回不过神来,又想起他清剿犯罪团伙立下的那份大功,确实不是一个普通的军人能做到的。
这样一个亦正亦邪、不择手段的人,对他家乖女儿情根深种,身子为她失去理智,做出一些不计后果的事情来,他真不知道,该为女儿觉得幸运还是不幸?
苏建章正陷入一种人生观受到冲击的震惊中,又听自家女儿说:“爸爸,你是真的惹到他了,他没找你算账你应该庆幸,而不是一再去挑战他的底线。”
“你这样我真的很难做,因为你可是我爸爸,他要是敢伤害你,我是不会原谅他的。”
苏建章微微回神,却忽然上前神情凝重地握住苏桃的手。
苏桃一愣,奇怪地看着他。
“乖女啊,你老老实实给爸爸一句话。”
苏桃见他特别郑重的样子,也肃色道:“嗯,什么?”
苏建章:“你们谈恋爱也半年了,你确定你是真的喜欢他的?没有受他胁迫?”
苏桃被他问得有点莫名:“爸爸你乱想什么呢?我跟他在一起,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他啊,他能胁迫我什么?”
她爸爸莫不是看了什么这个时代违.禁的爱情小说,脑补过度了?
苏建章眉头拧得更紧了,好像在叹惋什么。
苏桃抿了抿唇,反手拍了拍爸爸的手背,微笑道:“爸爸,我爱他。”
苏建章怔了一下,尔后低头悠悠叹了口气。
说的却是:“也好。”
顿了顿,他又道:“以前我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人,还嫌弃他是个没出息的乡下穷小子,配不上从小娇生惯养的你,可现在,我还是觉得你们不合适。”
苏桃蹙了蹙眉,不赞同地叫了一声:“爸爸……”
苏建章拍了拍她的手,“你先听我说完。照理说,他今后前途无量,肯定能给你更好的生活,我是应该开心的。但正因为他以后会越来越好,我才更加担心啊。”
苏桃不解:“担心什么?”
苏建章摇头叹气:“担心你要是被他欺负,爸爸没本事护着你啊。乖女,我宁愿你低嫁,叫那个臭小子不敢对你不好!”
苏桃完全怔住了,这句话……
“桃子,爸爸给你选的这些青年才俊,虽然家世都不如咱家,但好就好在,你选这样的人家,这些个臭小子全部都不敢对你不好!结婚后,要是他们敢欺负你,爸爸就揍死那个臭小子,把他们家整破产!”
记得在她选钱昊当未婚夫之前,爸爸就是这么跟她说的。
那时候她没有喜欢的人,觉得爸爸说得很有道理,想要日子过得舒坦,就得低嫁。
而现在……她已经遇到了对的人,这样的想法早就不适用了。
苏桃的视线有些模糊,为了爸爸这份爱女之心。
之前他不靠谱、不顾家,她都可以跟他斗嘴撒娇耍横,现在突然煽情,她还真有点不习惯。
她揩了揩眼角,笑道:“爸爸,你就这么看不起你的女儿吗?谁说我这算是高嫁,他前途无量,我就会原地踏步吗?”
苏建章愣了:“啊?那你还能如何?”
不怪他错愕,实在是这个女儿从小就娇气,除了跳舞,什么也不肯努力,读书成绩都很一般,就这一年在这边搞农业才让他刮目相看了。
但跟他一样给国家搞科研和农业,再过十年,应该也就跟他这样?
而且,孑然一身去了外地,还怎么搞?
苏桃:“…………”
被自家爸爸看轻了,苏桃本来想说自己学钢琴的事情,但是被爸爸这么质疑,反而不想说了。
等她哪天有了成绩,回来叫他大吃一鲸才好玩呢。
最终,她只是说:“总之,我也会成长的,爸爸不用过于忧心,而且,他不会对我不好的。”
苏建章听了却更加担忧了,这不就是热恋中人才会有的盲目发言么?
但他没打击她,只说:“那好,爸爸也要更加努力才行了。”
苏桃见他已经不再说反对两人的话,这才把话题又拉回最初:“爸爸,提亲到底有什么要求?”
苏建章想了想道:“现在都是新社会了,也不用照着那些老一套。像我那个年代就已经一切从简了,提亲不是下聘,就带一点礼物上门,一起吃顿饭,然后商量其他结婚的事情就是了。”
顿了顿,他又道:“他家里也没个像样的长辈,我也不讲究了,你让他明天中午过来吃饭就行了。”
苏桃闻言,心终于落定到实处:“好的,爸爸你真好!”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苏桃还要收拾行囊,就先回紫霞村了。
第二天早上10点多,黄道吉日的吉时,苏建章的宿舍门被敲响。
“伯父,您在吗?”
苏建章立刻站起来,整了整身上的西装皮鞋,又摸了摸梳得油光水滑的头发,严肃着一张脸,自觉很有气势地拉开门,“嗯,来……”
结果,一开门,就对上王丽花那张笑成菊花的笑脸,“哎呀,亲家公你好、你好啊!”
苏建章傻眼,气势顿时散了大半:“哈啊?”
周大海哈哈大笑,“苏老弟,冒昧打扰了,我们现在是林战这小子的长辈啊。”
苏建章更懵,看了看两人身后的沉默的林战和乖巧的苏桃,愣愣地问:“啊?可以这样吗?”
王丽花笑着解释:“可以可以,我们这边的风俗,提亲是一定要双方父母出面才显得重视和尊重的,如果家里没大人,就请亲近的亲人来。”
“哦哦。”苏建章反应过来,忙把人往里请:“二位快请进。”
他本来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想要摆岳父的威风,没想到这臭小子居然直接请了大队的支书来,而且这两人的年龄和辈分都高,他不可能摆脸色的,只能客气招待着。
苏建章满腔的‘壮志’啊,就这么被浇熄了。
5人一同进到屋里,苏建章是单人宿舍,一下子这么多人就显得逼仄了。
他想了想,只好又将人都请到院子里,并且连连表示招待不周的歉意,无形间,气势更弱了。
在院子里坐下之后,王丽花就直奔主题:“不知道苏先生那边,对于聘礼和摆酒,有没有什么要求呢?”
苏建章想起林家那三转一响都有了,看着林战一副漠然的样子,故意刁难。
“三转一响都过时了,我听说现在别人结婚都有电视机、冰箱,还有全套的音响设备,还有各种高级家具,对了还要有房子,这些要是没有,趁早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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