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众人对她的说辞都将信将疑,可看风知意言辞诚恳、态度坚定,也只好作罢。
毕竟医术这东西,懂就是懂,不懂就是不懂。若不懂装懂,可是会出人命的。风知意都明明白白地说自己不懂了,谁敢拿人命冒险?
因为第二天要上工干活,再加上大队里现在还没有通电,这感谢宴吃到七点多,天色渐渐暗下来的时候,就结束了。
离开的时候,天色微暗。
风知意拒绝了苏望亭想要送她的提议,自己一个人往知青点走去。
只是,没走一会,身后就又坠了一条不远不近的小尾巴。
风知意暗笑,这段时间虽然没见过那少年了,但只要下工迟了、或在彭大娘家吃过饭回去天黑了,她一个人走回知青点的时候,身后总会悄无声息地坠上一条小尾巴,直到她安全回到知青宿舍后才消失。
可能是感恩于自己给他解过蛇毒,保住了他一条手臂,那少年就一直用自己的方式在报答。
风知意说过、劝过、拒绝过,让他不必如此。但那少年脾气倔得就跟牛一样,说不听、劝不动,执拗得依旧我行我素。
风知意实在无奈,也只好作罢,只能尽量贴补回去,不让这本来就不容易的孩子更加穷苦艰难。
不过今天她倒有事找他,所以在一个转弯之后,她闪身藏了起来。等少年追上来四处着急找她的时候,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吓他一跳。
沉默的少年不说话,面无表情地看着笑嘻嘻的她,黑黝黝的深眸却透露出一种“你怎么这么皮”的意思。
风知意摸摸鼻子,突然觉得自己好幼稚,忙道,“这入夏了蚊虫多,牛棚环境又糟糕,老人抵抗力差,容易被蚊虫叮咬传染病菌。”
说着从包里摸出一袋草药粉,“这是我用各种草药晒干磨成的粉,你拿去给他们,每天……”
风知意比划了一节手指头大小,“睡觉前当香料烧上这么一点,便可防蛇虫鼠蚁,还可以防疫治病,宁神安眠。”
说完递给他,“给!你自己也留点用。”
少年的眸光一点一点地晶亮起,如月光下的海面,波光粼粼,也柔似深海。他接过药粉,朝风知意点点头。
风知意也不意外少年的沉默寡言,倒退走着朝他摆摆手,“前面就是知青宿舍了,你回去,不用送了。”
说完,转身朝知青点走去。
少年没说话也没拒绝,只是静静地目送她进了知青院子,才转身离去。
风知意一踏进知青院子,就看到一大帮人坐在院子里似乎在等她。看到她进来,全都蜂拥上来七嘴八舌地问她白天“活死人”的事。
今天除了她,其他知青都跑县城去了。所以白天的事,没有一个知青亲眼目睹。回来听到社员们众说纷纭,自然惊奇。
风知意轻描淡写说只是会一点针灸的皮毛,而王队长也只是暂时休克,她找准穴位扎了一下,让他缓过一口气,放出毒血就没事了。救活王队长只是凑巧而已,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本事。
这个说法,比“活死人”还容易让人接受,很快就得到了知青们的认同,并问她会不会用金针治别的病?
风知意自然说不会,说自己其实不懂医术和医理,只是自己久病成医,认识一点点人身上的穴道而已。
听她这么说,众人才作罢。
看知青们都没多作怀疑,而且之前她还特意跟大队长他们打过招呼,风知意以为救人这事,应该就这么被她轻描淡写地带过了,不会在大队里传出什么谣言。
毕竟救人性命能有什么错?
可没料到几天后,她还是被人匿名举报了搞四旧。
被下来调查的人带走时,风知意抬眼不着痕迹地扫视了一圈,在或沉默、或担忧、或避讳甚至或幸灾乐祸的人群中,扫到贺梅那张痛快到扭曲的压抑笑脸。
风知意不太意外地垂眸,贺梅应该是怕她揭穿她的偷窃行为,所以先下手为强?
风知意一直认为,自己都快奔三的成年人,不该跟还未成年的孩子计较。所以本想放过贺梅一马,给她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毕竟坏脾气、小心眼、眼红病、不良的卫生习惯,甚至行窃,这些都算不上无可救药、罪大恶极。
可这次居然想置她于死地,那就是人性本恶了,无关于年龄大小。
既然如此,那她便不客气了。
等着大队长跟调查人员交涉完,来到她跟前,安慰道,“别担心,应该没什么大事,可能就是去走个澄清程序。毕竟有人举报了,上面就得调查。”
可眼中的担忧,却明显不像是没事。
风知意神色看不出什么情绪地淡淡点头,然后在围观群众目送下,跟着调查人员离开。
在经过贺梅跟前时,贺梅脚突然往前一踢,踢得风知意脚下一绊,猛地抓住了她的手,才免去摔倒。
在调查人员瞪过来的眼神中,贺梅顾不上风知意抓得她有点痛的手,赶紧把风知意扶稳站好以示清白,“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也不知道她的脚为什么突然往前踢一下,像是应激反射一般,难道是自己太讨厌陈素素了?
这种落井下石的情况,在这个年代很常见。哪怕是无冤无仇根本不认识的人,看到有人被批斗被游街,都会跑上去唾弃两口。
所以调查人员见怪不怪,见人也没摔着,就没多计较,直接把人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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