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知意轻轻“呵”了一声,“你奶奶在村口打你的那场戏,你敢说不是你自导自演?不就是变着法儿问我要东西吗?不用客气,我就当打赏你这么卖力的演出了。”
许梨香没想到这事儿风知意早就心知肚明,顿时有种被她一直当小丑看笑话般的感觉,当即又惊又怒又倍感羞辱得说不出话来,“你——!”
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来攀扯她,风知意就不客气地一巴掌拍死她,“话说,你不是被判了三十年的劳改吗?怎么这么快就被放出来了?神通广大啊!”
“什么?!”本就对许梨香心里犯嘀咕的风老爷子闻言,严厉的眼神扫过许梨香,“她这是犯了什么大罪,居然被判三十年的劳改?!”
年纪轻轻的就敢犯大罪,那还得了?
“我也不知道呢,”风知意在许梨香又惊又怒、恨不得冲上来挠死她的眼神下慢悠悠地说道,“据大队里相传,她在省城里借大水募捐搞非法集资什么的?”
许梨香没想到风知意会毫不客气地揭她老底,急得惊恐慌乱,“你、你胡说!”
“这种事,我怎么胡说得了?去查下档案不就知道了?”风知意像是想起什么道,“对了,当时你不是还求我救你吗?还威胁我说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不救你就去举报我去坏分子家庭吗?让我全家不得好死吗?”
说着,回头跟风老爷子一脸后怕地表示,“幸亏当初我有自保能力。要不然,爷爷您可能就没法活着出来了。”
风老爷子登时脸色铁青,看许梨香的眼神已经不是狐疑嘀咕,而是冷厉煞气了。
许梨香脸色一阵铁青扭曲,急忙求助地看向风父,“风哥,我不是、我没有……”
风父微微皱眉,走过来打量着风知意和孟西洲这一对不管是容貌还是气度都格外出色招眼的年轻男女,心中惊叹地扭头问风老爷子,“这两位是……”
“哦对了!”风老爷子这才想起来,风知意和风父彼此都从来没见过,忙介绍,“这就是知意,以及她的孩子和丈夫。”
风父一怔,这才仔细看风知意的容貌,神色一阵恍惚地微微点头,“仔细一看,还真的有点像。”
像他前前妻,只不过他前前妻的气质是美丽娇弱的菟丝花,一看就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搂进怀里呵护的那种。
而眼前这个……他和前前妻的女儿,恬淡从容、气度高远,还隐隐有上位者的气场,只不过收敛得很好。跟他前前妻,完全是两个不同的类型。
所以不仔细看五官的话,还真发现不了两人的五官有些相似,也让人想不到这两人会是母女。
那朵菟丝花,完全被秒杀了。
风父心中惊叹,没想到自己会有一个这么出色的女儿,有种莫名的骄傲油然而生,语气不由地慈爱温和,“我听你爷爷说了,多亏有你。”
心中有些愧疚又感激地感慨,没想到会是这个被他们遗弃的女儿救了他们一家,“不然,咱们家不会这么顺遂从苦难中脱离出来。以前辛苦你了,以后……”
“别!”风知意感觉有被他的眼神恶心冒犯到,十分冷然地丑拒,“我只是来报答风老爷子十六年的抚养之恩,跟你们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风父为风知意丝毫不把他当回事的态度皱眉,“这就是你跟父亲说话的态度?别仗着你为家里……”
“父亲?”风知意极度轻蔑讽刺地轻笑一声,“就你这玩意儿?做我父亲,你也配?!”
说完,还很不屑地撇开目光,生怕脏了眼睛似的。
“你——!”风父当即气得脸色铁青。
“丫头!”风老爷子一声低喝,有些不悦地怒气,“他怎么说,都是你父亲!”
“风老爷子!”风知意也有些不悦地打断他,连爷爷都不叫了,“我以前跟您说的话已经够清楚够明白?您明明也答应了,为何总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惹得大家都不愉快呢?”
她昨天答应风老爷子过来,就是知道风老爷子还不死心的用意,特意来当场表明态度的、特意来做一次彻底的了断的,免得有些人自以为是,以后纠缠不清。
尤其还意外地来了个许梨香,她更要把关系撇得清清楚楚、再无瓜葛。
风老爷子一噎,脸色难看至极。他从来没料到,风知意会真的这么不留情面,说到做到、冷血无情。
“我说你,到底还在计较什么呢?气性怎地就这般大?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一家人,哪有什么隔夜仇?”
“对!过去的已经过去了。”风知意朝风老爷子微微走近一步,盯着他的眼睛,“您不是最清楚,以前的风知意,已经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地过去了。属于她的是非也好、恩怨也罢,随着她的过去,已经彻底消散了。”
看着她漠然泛着冷意的眼睛,气场强大得让人心头巨震,风老爷子这才想起她曾说过,她死后成为另外一个身居高位的人生。
现在的她,对他们来说,可以说完全是陌生人了。是她念着他这十六年的抚养之恩,才来知恩图报。
风老爷子默了默,声音微软地求和,“既然你已经回来了,那前事既往不咎好吗?以后咱们一家人,团团圆圆、和和美美的不好吗?”
风知意“呵”地一声轻笑,“风老爷子您怎么就不明白呢?以前的风知意、那个渴望家庭、渴盼亲情、孤苦无依的风知意,她已经死了!”
没法和解了,因为原主已经死了。
这风家再补偿、再愧疚、再浓浓亲情,也已经晚了,原主享受不到了。
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轻贱!
“我没资格、也没兴趣替她享受你们这本该属于她的亲情。我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来回报您十六年的抚养之恩。十六年一过,咱们就两清!”
她永远都不会替原主原谅,风家就永远为原主愧疚着,也算是他们欠原主该有的祭念。
风老爷子被她这一番话说得心头巨震,脸色一白,脚步微微往后一踉跄地站稳,握紧拳的手微微颤抖地盯着风知意漠然无情的眼睛,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风父也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似乎没想到,他这个女儿心中对他们的仇恨会这么深、这么重、这么刻骨、这么铭心。
许梨香更是像看怪物一样地看着风知意,似乎有些想不明白,这样的家庭她居然不要?!
就连一直在一旁呜呜伤心委屈饮泣的沈母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哭,和她三个子女,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风知意。
尤其是沈母,惊疑不定地看看风老爷子、看看风父,最后看着风知意,不知有了什么感触,眼神有些复杂羡慕甚至敬佩起来。
正气氛沉凝时,一阵车声由远而近地开到了院门口停下,从车上陆续走下来老首长跟汪医生,看到满满一院子人的场面,笑道,“哟,这么热闹啊?”
僵凝的气氛因为他们的到来而缓了缓,风老爷子赶紧敛了敛神色和情绪,迎上踏进院子来的老首长和汪医生。朝汪医生点点头,然后看向老首长,想起电话内容,就有些没好气,“你来做什么?”
老首长不怎么在意地笑笑,“来京市办点事,顺便过来看看。”
说着,眼神扫过去的时候,先看到风父,怔了一下挑眉,“哟,回来了?”
风父赶紧上前招呼,“刘叔。”
然后也向汪医生点头,“汪哥。”
两人都向他笑笑点头,然后掠过他走向风知意。
这让以为这两人是特意来看望他的风父一怔,扭头看到老首长非常熟稔自然地跟风知意打招呼,“你这丫头,平时闷声不响,一出手就一鸣惊人,可把我们俩给忙坏了。”
风知意知道他指的是上次她上交改良新药的事、以及突然公开身份的事,抱歉笑笑,“这不是形势所逼嘛?”
老首长表示理解地点点头,看向孟西洲怀里的孩子,“这就是你孩子?哎哟,这长得跟年画娃娃似的,可真讨喜!”
说着,打开身边的警卫员手中拿着的一个礼盒,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精致繁复的长命锁,展开去给孩子挂上,“来,这是曾爷爷给你的满月礼。迟了点,别嫌弃。”
风知意笑,给孩子把链子压在衣服下面免得咯着皮肤,“这还是他有生以来收到的第一份礼物呢,欢喜还来不及,怎会怪罪?”
这话说得一旁的风老爷子一怔,随即脸色有些不自在,他这个正儿八经的曾姥爷倒是把这个事情给忘了。
因为风知意不肯办满月宴,他也就糙心地没想起要送孩子礼物的事。
“唉哟,那我赶紧把第二份送上。”汪医生见此,也拿出一个礼盒递给风知意。
见他没有打开的意思,风知意也没有打开地道谢接过,“谢谢。”
汪医生看着孩子心生欢喜,朝孩子伸出手,“来,给我抱抱,让我跟孩子亲香亲香。”
谁知小孟灼往孟西洲怀里一扑,躲进爸爸怀里,然后微微侧首,悄悄地看着两位陌生的爷爷,葡萄似的大眼睛好奇地忽闪忽闪着,看得老首长跟汪医生哈哈大笑,“这孩子还认生呢?”
“嗯。”风知意微微笑道,“他至今只给我和他爸爸抱,其他人一抱就哭,跟别人拿针扎了他似的,闹腾得特别厉害。”
老首长倒是赞赏地微微点头,“认人好,小孩子就该知道跟谁亲比较好。”
看这边喜乐温馨地聊了几句,风老爷子适时过来道,“都进屋坐,别都杵在院子里。”
风知意敛了敛笑意,神色寡淡地对风老爷子道,“见也见过了,我的意思和态度也已经表示很明白了。这次最后一次,希望咱们以后不会因为这个再有争执。不然,我就要跟您以前对我那样,只拿赡养费来尽这个义务、报这个恩了。”
她也实在不太忍心,老驳风老爷子这么大年纪人的面子,所以她今天才答应来。不管怎么说,没有他,就不会有原主、也不会有她今天,她是真的不想跟风老爷子翻脸。
说完,略感抱歉地辞别,“我那边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然后朝老首长和汪医生点点头,和孟西洲朝院门口走去。
老首长见此,忙追着上去,“哎丫头等等,我找你有点事,跟你一起去。”
经过风老爷子身边的时候,拍拍他肩膀,扫了一眼全场他那么多子子孙孙,意有所指地笑道,“老疯子,你看你这子孙满堂的福气,好好珍惜啊!”
汪医生走过来时,也微微向风老爷子点头颔首,“风叔,我找小丫头也有点事,今天就不打扰你们一家团圆了,改天再来拜访您。”
说着,一个接一个地陆陆续续走出院子,留下一院子的人,转头看着那一群人渐走渐远,好半晌都有些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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