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知意拎着东西跟他一同往家里走去,有些责怪,“你带着孩子去逮鱼?小心他发现了乐趣,回头一个劲儿往水里扑腾。”
“没事儿,我们多小心点看着他就是。”孟西洲倒是不太以为然,“等天气热起来了,我就教教他凫水。咱们家前河后溪的,孩子不会水不行的。等他长大点,成了整天往外跑的野小子,上山下水的,你看都看不住他。”
风知意想想也是,孩子大了肯定不能拘在家里,堵不如疏,家住在这个环境里,以后是得注意一下这方面的教育。
夫妻俩边说着,边回了家去。
而她回来的消息,第二天就传遍了半个村。
知青们闻讯纷纷赶来看望,第一个好奇在前沿的,就是八卦王周曼曼。
大早上的,孟西洲正忙着收拾野草荒芜的院子,风知意则带着孩子打算把菜地给收拾出来,重新种上菜。
周曼曼就在这个时候好奇上门了,对她诧异到不行,“你怎么回来了?没有调回城吗?没有分配到工作吗?那你这个书读得有什么用?”
“我们这前边不是有培育基地的事吗?”风知意顺口解释说,“正好跟我学的有点相关,我就申请分配到这里了。”
周曼曼顿时跟看傻子似的眼神看着她,“那你不挺亏的吗?好不容易有个回城的机会,还是被分配回这里。”
那她读的这个书,是读了个寂寞?
风知意顺着这里的大流思想说,“我本来就嫁到了这里,迟早不还得回来?”
周曼曼果然无言可对地点头,“这说的也是。”
风知意有些微妙的目光落在她的大肚子上,“你这是,结婚了?”
周曼曼不好意思地笑笑,“我都24了,再不结婚,就算以后回城了也没人要了,反正过日子不就那么回事?”
风知意微微点头,并不试图去掰正她们这种观念,“那挺好的。”
“还有李燕华、邵玲玲,高强和梁昌厚,他们也都在大队里结婚了。”周曼曼表示自己并不是特殊,只是年纪大了,没办法,随大流,“只有这两三年里新来的知青,还年轻,还抱有希望地熬着呢!”
说着,还跟风知意更新科普了一下这两三年来的情况,比如又来了多少知青、范启明跟陆佳良翻脸了、陆佳良离婚了、谢云容陪某个小队长睡了拿到大学名额却被人给举报了泡汤了等等、等等。
“……所以现在呀,咱们知青都四十五个人了,宿舍都扩建了一次。我瞅着,这一年年的,越来越多的知青下来,回城怕是没希望了。我真怕把年轻都给熬没了,以后就成了没人要的老姑婆了。”
风知意笑笑不置可否,看她滔滔不绝的,拍拍手上的泥站起身,“你站着累不?去前面坐会喝口茶。”
“行!”周曼曼揣着个沉沉的大肚子,正站得有点累了,“我正好有点渴了。”
风知意牵起还在玩泥巴的儿子,“去找爸爸玩一会。”
周曼曼其实早就暗戳戳地瞄了小孩好几眼,“这就是当初你走的时候,还在你肚子里的孩子?没想到一眨眼都长这么大了!长得可真像你家地主崽……不是,孩子他爹。”
风知意倒是不介意地笑笑,把孩子抱起来教他叫人,“这个是周阿姨,叫周阿姨。”
不是她一开始不让孩子打招呼,实在是这个周曼曼一来就霹雳巴拉地一顿说,她自己都没找到机会说话。
小孟灼乖乖甜甜地叫了,“周阿姨。”
顿时把周曼曼的心给笑化了,“欸!真乖!”
然后跟风知意感叹,“我刚怀上的时候,吃啥吐啥,这儿不舒服、那也难受,就非常烦躁地想,孩子怎么会是这么折磨人的玩意儿!现在嘛……”
看了看乖巧可爱的小孟灼,“想着以后有个这么可爱的小宝贝喊自己妈妈,感觉再辛苦也值了。”
“可不是。”风知意微笑点头,示意她边走边说,“你仔细点脚下,这里坑坑洼洼的,小心绊着。”
“没事儿,”周曼曼不以为意地抱了抱肚子,“我这都七个多月了,稳着呢。医生都让我没事多走动走动,不能一直躺着。”
“你现在多动动,以后利于生产。”风知意路过在修整草坪的孟西洲时,把孩子顺手交给他,然后陪周曼曼在院子里喝了会茶、聊了会天,送了点京市带来的小吃食,才把人给送走了。
周曼曼走之前还跟她说,“其他人这会应该都上工去了,中午或傍晚应该会来看你。江妙妙倒是没去,不过前年她怀第一个孩子的时候,外出被小孩子给撞掉了。前不久她又怀上了,这不就不敢出门了。”
风知意点头,表示知道了。
不过说起江妙妙,她就不得不想起她家那三只大鹅子了。也不知道王家这会知不知道她回来了,也不见把大鹅子给送回来。
要是过了两天还不送回来,她就去要回来。毕竟,那可是费了她好一番功夫才养起来的“护院”。
忙了一上午,把菜地给修整出来,中午吃过午饭,李燕华果然就过来看她了,还拎了一小篮子的桑葚,“知道你喜欢吃这个,大城市里没有,两年没吃过了,可馋得慌了?”
风知意笑着道谢地接过,“可不是,我可想念我们这儿山上的野果子呢!”
其实并不,每年这个时候,孟西洲都会想办法弄点来。
李燕华跟她笑着叙了会旧,然后话题一转,“你知道周曼曼是跟谁结婚了不?”
风知意微微摇头,她对这个倒是不好奇,所以上午也没问。
李燕华没有直接说,“她之前不是住在周三嫂子家搭伙吗?就在前年你刚走不久,那个周三传来了牺牲的消息。周三嫂子熬不住,她又长得盘儿亮、条儿顺,没熬多久就改嫁了。可没想到,等她怀上孩子的时候,那周三又回来了!而且是立了大功回来!”
风知意:“……”
这是什么大乌龙?
“这不没法嘛,媳妇都怀上别人孩子了,不离婚也得离婚了。”说到这里,李燕华语气微妙地顿了下,“之前周曼曼住在他们家的时候,周三偶尔回来一两次,那身高腿长的,周曼曼不止一次跟我夸他来着。”
所以李燕华觉得,“她估计对周三早就看上眼了,这次见周三回来离了婚,她不知怎地就跟他搭上线结婚了。周三可能是觉得,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嫁给他这个二婚带拖油瓶的老男人,有点委屈了她,就把部队里给的奖金给她起了间敞亮气派的砖瓦大房子娶她呢!她现在住着村子里数一数二的屋子,可气派了!”
风知意:“……”
“不过呢,大队里很多人说她不厚道,说周三嫂子苦熬了那么多年,没熬到周三出息给她好日子,反而是被周曼曼摘了果实。”其实李燕华自己也觉得有点道理,“因为周三嫂子现在的男人虽然是村里上工的,但日子过得一般般,并不比以前轻松。”
“周三刚回来那会,周三嫂子气不过,可是跟周曼曼在大队里好好闹腾了一回呢!周三嫂子眼红她好运,骂她早就暗搓搓地觊觎别人的男人,说她不要脸!”
“周曼曼说她迫不及待另找男人,才是骚贱不要脸。还说以前周三不在的时候,说不定她早就跟别人勾搭上了。这眼药上得,周三对前妻就更是心里不舒服了。”
说着,李燕华“啧啧啧”地感叹,“你说说哦,这到底是个什么理?周三嫂子怎么那么倒霉命苦。陪着周三吃了那么多年的苦,好不容易熬得周三出息了,却拱手让人了。”
风知意也无言以对,毕竟这事儿说起来,还真的谁都没错。
招待完李燕华,傍晚陆佳良果然也拎着一篮子的菌子竹笋来看她,“想着你从首都回来,什么好东西没有?但这些个野菜,你估计是没的。”
风知意笑着道谢接过,“这个确实,两年没吃到过了。”
“这个菌子,其实是宋宗洺让我给捎过来的,说是谢谢你们两口子以前对他爷爷的多番照顾,也让我帮他跟你们问声好。”陆佳良解释,“他说他现在的身份不方便,就不过来看你们了,免得连累到你们。”
风知意笑意微敛,“他有心了,回头你帮我谢谢他,劳他挂念。”
“好。”陆佳良点头,“你也别客气,咱们相识一场的情分,也算是革命同志了。”
风知意笑,“也是。”
“其实他现在过得也不错,就是活儿苦点累点、工分少点,但能就近光明正大地照顾爷爷,再也不用偷偷摸摸的了。”陆佳良经历了一番变故真心觉得,“这人过日子嘛,活儿苦点没关系,心里不苦就行。”
风知意颇为认同地微微点头,知道他意有所指,看他眉目疏朗,没有抑郁阴霾,就问,“听说你离婚了?”
说起这个,陆佳良非常轻松高兴地点头,“这还得感谢他们家那个莫名其妙的堂姐,叫许……什么香来着。就是几年前,搞假募捐被抓去的那个。前年她不知怎么出来了,还成了什么大官夫人,回来的派头可大了,莫名其妙地指着我鼻子骂我是负心汉、人渣什么的,强势地逼我跟她堂妹离婚来着。”
陆佳良当时真心觉得莫名其妙,不过能让他离婚,他倒是求之不得。所以他闷不吭声地忍着她的无端指责,赶紧把婚离了要紧。
风知意:“……”
她知道那应该就是许梨香没错了,没想到,她还曾回来耍过威风。
不过,这倒是做了件好事。
也不知道,现在生死未卜的许梨香若是知道,她无意中帮她恨透的“渣男”脱离了苦海、跳离了火坑,会不会气得吐血。
风知意现在好奇的是,“那现在许家没有再缠上你了吗?”
毕竟,许家现在可谓是“倒”了?
“没有。”陆佳良摇摇头,“许家全家都搬走了,好像跟着他们家那个有了大出息的堂姐去享福做城里人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反正没消息回来了。”
风知意听得微怔,许家一大家子没回来?那他们一大家子去哪了?在京市,似乎已没了他们的立足之地了?
陆佳良倒没发现她细微的怔愣,见她没说话,只当她对许家的事不感兴趣,就继续说,“而且,离婚的时候,他们很不客气地把我不行的事宣扬得人尽皆知、沸沸扬扬。所以啊,现在女同志看到我,远远地就绕路走,生怕被我缠上似的。”
风知意听得忍俊不禁地“噗嗤”轻笑,“那你就任这个谣言散播?”
“没事儿,”陆佳良非常超脱潇洒地笑笑,“反正我又不准备在这找媳妇,乐得落个清静轻松。”
风知意微笑点头,随即想到什么觉得不合理,“哎不对呀,那他们怎么解释他们女儿那孩子是怎么来的?”
陆佳良神情有些微妙的嫌弃鄙夷,“他们还挺理直气壮地说是帮我借的种,一点都不觉得羞耻。关键是,大队里好些人,也这么觉得呢!说是我以后领养个孩子的话,还不如养个媳妇亲生的,这样多多少少会比完全外来的好,以后绝对不会成为白眼狼。”
说到这里,陆佳良有些无言地耸耸肩,“我都不知道说啥了。随便!反正能离婚,随便他们怎么说我都行。”
风知意也有点一言难尽地点头,“也是。观念不一样,你没法跟他们较真,也掰扯个不清楚。”
陆佳良其实跟孟西洲比跟她熟,又正好是晚饭时间,风知意就留他跟孟西洲吃饭喝了两杯聊了会天,互通了下消息。
至于其他知青,跟风知意都不熟。新来的,就更不认识她了,所以没有再来拜访的。
风知意在家里边收拾整理,边耐心等了三天,见王家始终没把大鹅子给送回来,就上门去要了。
“哎哟!我还以为你不要了呢!”王婶子笑道,就让自己的孙子去把那三只大鹅子给赶回来,回头跟风知意解释,“放养的,都是在外面吃虫子吃草,养得膘肥体壮的。”
风知意微笑道谢,可当看到那三只大鹅子之后,笑容微微凝滞了一下,“婶子,这不是我当初那三只大鹅子?”
“哎哟!你可真眼尖!”王婶子可能觉得这没什么,所以一点都不心虚愧疚地解释,“前年妙妙刚怀上孩子,吃啥吐啥,眼看人消瘦下去了,孩子都有点危险。我家那蠢儿子,就把其中一只鹅子给宰了炖给她吃,没想到,还真的治住了!”
“所以,我赶紧再去抱养了三只回来给你养回来了。”说着,王婶子指指那三只大肥鹅,“你看,这不比你养得差?”
风知意:“……”
这还真的跟她养的大鹅子没法比。
但是,人家又不知道她那是特意驯养的,又没法跟人家解释,只能微微点头,把这三只大鹅子给赶回家了。
不管怎么样,不能亏得一点底裤都没了。
只是,在赶着鹅子回去的路上,遇到周曼曼。
周曼曼眼睛微亮地问她是怎么养鹅子的,说是江妙妙吃了她养的鹅子之后,不仅怀孕的症状减轻了,那皮肤都白嫩嫩水当当了,连一些小毛病都没了。
她原以为是吃大白鹅都有这个功效,她也试着养过几只,可并没有这个功效。王家后来也养过几波大白鹅,吃了也没这个功效,所以她才发现,是风知意养的鹅子特殊。
风知意这才知道,原来刚刚王婶子是装作不知道、装作若无其事,难怪刚刚江妙妙装睡躲在屋里不出来。
这是心虚了?
风知意心里顿时就有些,说不出来的不舒服。
但若是去跟人家计较,也计较不出个子午寅丑来。毕竟鹅子都被人吃了,人家也赔了,还能怎么计较?
只好打算以后远着,慢慢地淡了交情关系便是了。
她不喜欢,这种跟她耍小心眼的人。哪怕这种小心眼,没什么大不了,但为人不真诚,她就没兴趣结交。
风知意有些郁闷地赶着鹅子回去,晚上就炖了给老公儿子加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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