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鼎一炸,殿中一阵惊呼。
所幸火星溅得不猛,未有伤人,只见那滚滚浓烟直直地腾上天去。
“娘耶!”吕不才吓得向后一跳,瞠目结舌道,“这、这他娘的还真炸了?!”
见无大碍,顾衍清紧攥着的拳头一松,目光落去了殿中那几个早已傻眼了的玄衣道士身上。
道士炼丹,炸了炉子的不在少数,被炸死了的更是不少,这几个道士也算是命大。不过,眼下虽说那铜鼎饶了他们一命,但座上那昏君,却是不饶的。
那些个玄衣道人扑通跪地,连忙磕头,叠声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混帐东西!住嘴!”只听那上首刺来一道又尖又细的声音,惊得那些道人立即止住了动作。
顾衍清循声望去。
只见那声音的主人脸上擦着脂粉,臂里挽着拂尘,正是那昏君言听计从的大太监,宫里宫外的弄权者——高德征。
高德征捏着嗓子喝叱罢,一转身就像是换了一张脸皮。只见他笑盈盈地哈腰,对那脸色黑得像锅底似的皇帝道:“陛下您息怒,可万莫要伤了龙体呀!陛下,按旧事,这几个道士便拿来祭天了——您说呢?”
昏君听罢眼睛一亮,忙挥了挥手作允,略带兴致道:“就在这儿办了!把他们几个的胆给朕掏出来瞧瞧!朕倒要看看,这胆子是有多大!竟敢骗到朕的头上来了!”
“是,陛下。”高德征得命,立即吩咐了下去。
玄衣道人们哀叫连天,只见侍卫上前,手起刀落,血光四溅。
宫妃们纷纷发出了矫揉造作的惊呼声,却也不见有人真晕过去。
宫人动作极快,三两下便将大殿清理干净,方才淌血的地砖如今光可鉴人。丝竹管弦之声再起,众人举杯,权当无事发生过。
“唉哟!”吕不才喟叹一声,心惊胆战,“这、这可这么办啊!若是落到我头上……唉哟我的娘啊!”
顾衍清神色凝重,他取了腰间缀着的罗盘,作法欲将那殿中的亡魂超度。
吕不才见状,眼珠一转,冷不丁地凑过来道:“我的好道友啊,你且救我一命可好哇?”
顾衍清睨他一眼:“怎么救?”
“我可听闻,道友有天赐机缘,通晓数术,对那些什么鬼怪之物早已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这所以呀,你便随意施个法,弄点事儿,陪我演上一出,岂不妙哉?”
顾衍清越听,脸色越是难看。待吕不才说完,他当即断然回绝道:“我决不会做如此荒唐之事。”
吕不才一哽。遭人这般拒绝,他心里自是生出几分愤懑。
呸!不就仗着自个儿有本事,想着争名夺利吗?入了这宫里,谁的手干净得了?装个狗屁的清高!
可这骂归骂,小命还得要。吕不才只得低下头,哀声央求道:“道友啊,你有天赐机缘,自然我这般低劣之辈比不得的人才。你且便施恩,可怜可怜我?”
顾衍清看了他一阵,知他也是走投无路,遂道:“我且替你算一卦,不过是有是无,还看你自身的造化。”
“……诶诶!好咧好咧!”吕不才脸上一喜,忙不迭点头。
顾衍清就着罗盘施法,本想着是算不出什么的,却不料那罗盘一变,竟出了他从未见过的卦象!
吕不才凑了过来,见他眉头深锁,遂试探道:“道友?这是怎得了?”
顾衍清蹙眉疑虑道:“这西面,莫不是有妖。”
奇了,他长这么大,倒是从未见过有妖。
这怕不是他算错了。
吕不才闻言顿时惊出一身汗,他抬眼望西面一看,喜上眉梢:“苍天开眼!我可算是有救了!道友道友,你可要细说啊!”
却不料,不待顾衍清能再看,便听那上首昏君唤道:“吕国师。”
吕不才心里咯噔一跳。
·
要说起那昏君叫人,也是有缘故的。
太监高德征伺候在皇帝身边,闪着寒光的眼睛望顾衍清那一看,轻蔑地“哼”了一声,复又躬身去与那皇帝道:“陛下,今儿个是十五,倒是个好日子。您瞧着,可是还要请国师大人再作作法?”
昏君听罢来了点兴致,点头应允。
高德征阴恻恻一笑。
他向来看那顾衍清不顺眼,遂欲除之而后快。眼下可不正是借这昏君之手杀人的好机会!他可盼着顾衍清能出些什么差错,好让他这祭天的活祭品再多上一个!
却不想,没等他叫顾衍清,便听皇帝扬声道:“吕国师。”
高德征见此嘴角一歪,嘁了一声。
吕不才战战兢兢站起身来,作揖道:“陛下。”
“吕国师,许久不见你作法,朕倒是惦念着。今日那些神棍败了朕的兴,你且露上一手,叫朕高兴高兴。”
这话一出,吕不才霎时冒了一身冷汗。
他抖着身子道:“谢、谢陛下惦念,贫道这就算!这就算……”
说着他颤颤巍巍地捻指,明面上作出了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只有坐他近旁的顾衍清知晓,这人怕是被吓得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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