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酱香五谷粗粮饭(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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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谦撇了眼季鸿,小心道:“没,没什么,就是有半扇墙还没塌完,便有几个乞儿收了收拾,在里头安营扎寨了……”他说着又向季鸿看去,见季鸿垂下眼睛,静静地品茶去了,才轻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余锦年说道:“若是残垣断壁能让他们有一窗半扇可以避雨的地方,也算是积德了。”

罗谦忙衬和他:“没错,算是积福了……”

季鸿自自己碗里夹了一块炒饭,递到少年嘴边,轻声道:“别只顾着说话,吃些东西,过会儿那楼里还有的要忙。”待对方张嘴咬住筷尖,抿去了筷上的饭,他眸色又慢慢柔和下来,以手指揩去少年颊边蹭上的饭粒。

余锦年忽然奇怪道:“姜小少爷,您可是家里的独苗苗,跑到这九死一生的滁南府来,家里没有打断你的腿吗?还有,你们是如何进城的,不是封城了吗?”

“……”姜秉仁瞪了他一眼,嚼着饭嘀咕道,“我偷溜出来的。”

罗谦说:“老朽本是到附近来访友,谁想就遇上了姜少爷,听闻姜少爷也要来滁南府,便一同来了。这滁南府的确如小友所说,封了城,可那城门的守卫道医者可入,我们一行人便这样进来了。老朽总之是一把老骨头了,若是合眼之前还能救几条命,那也算是值。”

季鸿稍施礼,恭敬道:“先生大义,城中正缺医士。”

姜秉仁听罢,也不知是从哪里生出了半分忧国忧民心,坐直了问:“那我呢,我做什么?”

余锦年瞥他一眼:“你?这里没有你想找的人,当然是哪里来回哪里去!我与府官儿大人吹吹枕旁风,以权谋私给你开个后门,今夜就将你放出城去,出了城随便你去哪,哪儿凉快哪儿呆着。”

姜秉仁气得一咬牙,正要与他辩论,余锦年起身收拾了空碗碟,烦恼似的小声抱怨起来:“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回去该怎么与石星交代!”

“回去?那外头都病成那个样了,鬼知道还能不能回去?”话音刚落,姜秉仁就被罗谦在桌子底下踢了一脚,他忙醒悟过来,闭上了嘴,小声地对罗谦嘀咕道,“我只是图一时口快而已……”

几人沉默下来。

姜小少爷说得没错,如今疫情严重,没人知道明天是生是死,余锦年极轻地叹了口气,便捧着一摞脏碗碟回到后厨。他才将碟子放进水槽,小臂就被人握住了,鼻息间随即传来那股熟悉的味道,他知道是谁,却没抬头去看,只半垂着眼睛,慢慢地洗一只脏碗。

“锦年……”

季鸿顿了顿,可他还没张口,余锦年就不知打哪儿摸出条麻绳,二话不说连着季鸿的手和自己手腕一起,缠了两圈打了个结。他知道季鸿想说什么,无非就是送他出城之类的话,他也明白季鸿是在担心自己,可是他难道就能狠心留季鸿一个在这疫城里孤军奋斗吗?

整个大夏,若说有谁足够了解这疫病的来龙去脉,那非自己莫属,这种关头,他如何能丢下季鸿!余锦年挥了挥与他绑在一起的手臂,哼道:“系死了!这辈子也别想解开!除非我——”

后颈忽地被人一捞,余锦年舌头没能捋直,就被一头摁在了男人的肩头。害得余锦年一口咬到了自己的舌头,直窝在对方肩窝里唔唔唧唧地痛呼,疼了好一阵又伸出舌头,“啊啊”地比划着,叫季鸿看看咬破了没有。

少年咬了舌头的可怜模样反倒将季鸿逗笑了,边看边逗他道:“嗯,左边确实流血了……过来,吹一吹就不疼了。”

装模作样地吹了两口,仍是凑上去亲吻,如此盛夏,季鸿的鼻尖仍有些温润的玉一般的凉意,他与余锦年鼻息交织,与少年那双被嗫红的唇瓣若即若离,声低气轻:“世人皆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然我不奉鬼神,不供佛祖,那浮屠与我何干?可你心里却装着万千疾苦,锦年,我每夜都在担惊受怕,怕你……”

他叹了口气。

被咬破了的舌边一胀一胀地细微发痛,仿佛与心跳是同一个节奏,余锦年用嘴唇碰了碰他的鼻尖,又翘起脚来摸一摸他的头,哄孩子似的笑他道:“阿鸿不怕,我这不是来救你么?你既不信佛祖,那我也不修菩提塔,只修一段长命结,乞求你我二人都平平安安,百岁无虞。”

段明飞跑而来,进了后院就撞见两人折颈相拥,他吓得哎呀一声,忙捂上眼退出去了。避到门帘之外,想着正事重要,于是将手里的名册簿伸出来,汇报道:“公子、小公子,搅扰了。总计有五位民间郎中、三位御医司医官,外加两名医徒,愿意到我们楼里来帮忙。”

见是段明来说事情,余锦年立刻正色,让季鸿站到一边去不要闹,他接过名册看了看,点了点头:“十人,比我预料之中还多了。医院新建,一开始来的人不会太多,我们要做的就是先稳住自己,后续才会涌进大批病人。”

“段明,你着人收拾间大点的房间,我先与他们做个培训。另外,这几日就辛苦你,带几个手脚利索的丫头仆妇,就照着我们在京中所用的口罩之物,连夜赶制一些出来,若是没有多余布料,便用不穿的旧衣裁制,做好后用水煮沸晒干就是。”

段明应下吩咐正准备开溜,余锦年也有些放心不下,便提出随他一起去楼里看看。

于是两人就这样堂而皇之地丢下了“钦差大人”看家,一块儿说着话去了三余楼,简单见过那几个愿意留下来的郎中。也不等众人互相寒暄,便把他们关进了内堂一间大屋,紧锣密鼓地开始授课。

说是授课,其实更侧重于实用,毕竟原理对于当下的大夫来说过于玄怪,便是说了他们也未必能信,余锦年便舍轻就重,将临床操作上的关键与他们细细讲清,尤其是卫生清洁和病室消毒两方面,更是下了好一番功夫来讲解。要解一城之疫,最重要的就是要切断传播途径,控制传染源。

若是能做到这两点,那么滁南城的危机尚且可解。

病不等人,晚一刻就是一条命,为了三余楼第二日能够正常接诊,余锦年只能连夜与他们讲课,当初他如何向罗谦解释邪毒一说,如今还是同样解释给这些人听,更将他草拟出来的规章制度写成个册子,供诸人传阅。

几斤凌晨,旭日将升,余锦年仍眉头紧锁着,字字叮嘱着:“霍乱一疫虽为恶疾,究其根本仍不外乎湿、寒、虚、暑各类症因,如吐泻一证,前者当疏、后者或堵,皆须临证详辨,万不可草率而延误病机。而这霍乱,又有真假霍乱之别,勿要见吐泻便诊其为大疫,更不可自乱阵脚,畏生惧死。真霍乱之吐泻者,当以培其正气为要——”

“先生!余大人!”一道细锐的嗓音从廊中传来,紧接着门外响起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众人闻声去瞧,见是个穿着青灰色制衣的小太监,跑得满头大汗,脸色煞白,形容狼狈,战战兢兢地四处张望。

见他们在这处,小太监冲到门前,却不想被门槛绊了一跤跌倒在地,正好脸盘朝地,瞬间磕了满嘴血,他却也顾不得自己摔断了的半颗门牙,捂着嘴爬起来,连抽带泣地哭道:“大人,快、快去瞧瞧我们皇子罢!他不好了!”

余锦年心下一提,皱眉站起:“大皇子怎么了?”

小太监抬起挂着满脸血的泪脸,害怕得肩膀发抖,直呜咽道:“大皇子也病了!这突然也不知是怎的,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都已吐了七八回了。奴才忙请陈御医去候了脉……

余锦年忙问:“陈大人怎么说?”

小太监嚎啕起来,哭得瘫痪在地:“陈大人说是、说是……大疫啊……”

余锦年惊滞:“——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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