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刚才焦急等待时出得一身热汗经冬日冷风一吹全干了。但是他来时跑得太快,李氏屋中又暖,正热气蒸腾中,忽然一眼望见李氏惨败发青的脸色,闻着屋中浓重的血腥味,不由又吓出一身冷汗,一时忽冷忽热,脸色乍红乍白,五内如煎。
李氏看着贾琏焦急的神色,心下大暖,多少有些不忍心,只是……想着眼前境况,一咬牙对贾琏直言:“回哥儿的话,奴婢怕是不行了。”
贾琏乍听李氏又自称奴婢,脸色变了变,听到后面的不行了,也顾不上生气,一下子扑到李氏身上,连迎春一起抱入怀中。
“琏儿不依!小娘骗人!小娘说给琏儿生个妹妹作伴,如今妹妹有了,小娘怎么要走?”贾琏早听见下人议论李氏怕是不行了,气得砸了东西还打了人,无论如何不肯相信。如今亲眼见着李氏形容,不由得他不信,便越发想自欺欺人起来。
李氏轻叹一声,贾琏到底是个孩子,怎好逼得他这般紧?可是,李氏转头看看一直泫然欲泣的迎春,到底狠下心肠说道:“奴婢不敢骗哥儿。奴婢命不久矣,万望哥儿看着昔日情分,答应奴婢一个请求。”
贾琏呆了一呆,李氏今日一口一个奴婢,这是要和自己生分?可她说有事相求,贾琏抹掉眼角的泪珠,抬起头,直视李氏眼睛回道:“小娘这话儿是要折煞琏儿吗?小娘但请吩咐,琏儿莫敢不从。”
李氏听着这一声声“小娘”,眼泪簌簌而落。
“琏儿莫生小娘的气。小娘这般做作都是为了你刚出生的妹妹。可怜你妹妹打小就没了母亲。女儿一世,万般艰难。琏儿是做哥哥的,小娘大胆,把妹妹交托给你,可好?”
李氏不待贾琏回答便接道,“小娘不敢求二小姐一生富贵荣华,只要、只要她平安喜乐,娘家有靠,和相公……和相公举案齐眉。
可是若要二小姐,二小姐、娘家有、有靠,琏哥儿作为她的哥哥……文要读书上进,武需从军立功,总、总、总要有一样出类拔萃……才可护得,护得妹妹周全……琏哥儿可有信心,可能应我?”
这一段话,李氏说得气喘吁吁,中间停了几停,才堪堪说完。
李氏原常给贾琏讲戏文听,明着暗着告诫他堂堂男儿不能只指望承祖荫,吃老本,自当文武双全,昂然独立于天地之间。更是跟他说了许多闺中弱女出嫁从夫,被夫家欺辱,娘家兄弟无能,无人可以倚靠,最终凄惨而亡的故事。
不想李氏一语成谶,竟应了迎春前世的结局,倒提前给贾琏上了一课。
迎春听着娘亲的话语,转动眼珠去看贾琏。前世她的琏二哥在她和孙绍祖的婚事上是何作为,她不清楚。
可是她回娘家哭诉孙绍祖虐待她时,贾琏无动于衷。
如果她的生母当真这般受贾府中人敬爱,为何她竟变成人人可以拿捏的软柿子、亲友都不放在心上的陌生人?
贾琏却不知迎春心中所想,从他进屋开始,眼睛就没离开过李氏。此刻听罢李氏的话,才注意到在自己和李氏中间还夹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贾琏低头看向迎春,正对上迎春的视线。二人视线甫一相交,贾琏便被迎春眼中浓郁的悲伤所震撼。
这个妹妹竟似能听懂大人的话?
难道她已经明白她娘亲要离她而去?
我的娘亲也抛下了我,但可怜妹妹竟比我还小了那么多。
我到底记得娘亲的长相,妹妹从何得知呢?
所谓物伤其类,贾琏推己及人,不由打心眼里心疼上了迎春。贾琏似模似样地从李氏怀中抱过迎春,在她皱巴巴的小脸上亲了一口,竖起三指做发誓状,“我贾琏今日在此立誓,此生愿做妹妹马前卒,刀山火海,必护妹妹周全。如违此誓,天打雷劈。”
可见平日李氏对贾琏说的话,他不仅听进了心里,还能举一反三,立马明白了李氏的用意,更是借着戏文上的词句表明了他的真心。
李氏看看贾母,见她并无不悦之色,知道贾母以为贾琏小孩心性,一时戏言,并未当真。李氏却深知贾琏秉性坚毅,心地纯善,和贾赦全不相似,信他既发此毒誓,定能言出必行。
李氏夙愿已了,连连点头,将迎春的小手郑重交到贾琏手中,“甚好甚好。如此小娘便安心啦!”
李氏眼皮越来越沉,语声渐低。贾母知道李氏大限将至,挥手让下人带贾琏和迎春离去。
二人如何肯依。
迎春更是伸出小手,紧紧攥着李氏一缕发丝,死活不肯松手。
而贾赦似有所感,从昏迷中醒来,挣扎着走到李氏门前,刚掀起帘子,李氏已闭眼睡去,溘然长逝。
迎春并贾琏都是“哇——”的一下大哭出声。
贾赦眼前一黑,再次昏死过去。
到底他没能见上眉娘最后一面。
天启元年,腊月二十,丑时,大雪初晴,贾迎春生。
天启元年,腊月二十,卯时,大雪纷飞,李眉娘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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