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多奇侠。
据传,相国寺方丈圆清大师出家前乃江湖游侠,为人任侠豪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意气之下,为人所骗,失手杀害无辜,从此被人追杀报复。
圆清大师自认罪孽深重,愿一命偿一命。奈何那人反问如此被你所杀之人便能死而复生吗?大师无言。最终来人见大师诚心悔过,弃刀而去。圆清大师自此顿悟,隐入空门,终成一代高僧。
这些轶闻都是在去相国寺的路上,贾母讲给迎春、元春听的。贾母不知为何认定王夫人将有身孕,特地带她到相国寺烧香祈愿。贾赦、贾琏等人要同来皆被贾母拦下,单单带着一群女眷并诸多侍卫同行。
迎春听罢笑而不语。元春却缠着贾母追问圆清大师是否当真神功无敌能够飞檐走壁?贾母笑道:“佛家有金刚一怒,达摩祖师可一苇渡江,兴许圆清大师当真有武功也未可知。”
元春满脸雀跃之色,攀住王夫人手臂撒娇道:“娘亲娘亲,让元春一同去拜见圆清大师好不好?”
王夫人微笑抚摸元春脑袋道:“傻孩子,方丈大师乃世外高人。此次母亲也是沾了老祖宗的光才得一见,你啊,且等以后!”
元春双肩便塌下来,偷觑迎春,只见迎春静静坐在车厢角落,两个小发揪随着车身抖动一颤一颤,却似根本未听见她们的对话。元春心有不甘,亦无可奈何,只能黯然垂眸,自顾自玩手帕去了。
转眼车马已至相国寺山门前。相国寺并非一般小寺庙,便是贾母亲至亦不能清场。
贾母年岁大了,自有小厮抬软轿送她上山。王夫人、元春等女眷为表虔诚却要头戴等身高的纱笠拾级而上。迎春还小,便由婆子抱着紧跟其后。
相国寺果然香火鼎盛。迎春等人还远在山脚,香火味已萦绕鼻端。迎春两世加起来也没出过几次门,初初见到群山掩映下的飞檐碧瓦和来往如织的各色善男信女,早把脑中计量忘得一干二净。和秋霜一同东瞅西看,俨然头回儿进城的乡巴佬。
擦肩而过的拜佛信众却都识相避开她们。侍卫明晃晃的佩刀并前呼后拥的丫鬟小厮,任谁也知是大户人家太太小姐出行,自然退避三舍。
众人走走停停,好半晌才走到大雄宝殿。王夫人还好,元春早气喘吁吁,扶着丫鬟的手直呼再走不动。贾母示意众人先去禅房沐浴更衣。
禅院依山而建,翠竹环绕,早有贾府下人再三打扫过,一应洗漱用具等俱齐备。贾母等人甫一进屋便高叫香汤沐浴。迎春亦步亦趋,转身趁赖嬷嬷等人着忙时,偷偷带着秋霜溜出院去。
原来世人皆知圆清大师“武艺高强”,却不知他更是一代神相。圆清大师年少时儒道释三家同~修,奉行道法自然,效仿老子骑牛游戏人间,著《少游记》以记其事。贾代善早年征战沙场,不知“缴获”多少书籍古物。贾府库房深处积灰最重的几口红木箱子里便静卧着孤本《少游记》。
迎春日常最爱与贾琏在库房寻宝,机缘巧合下,得此奇书,翻阅后深为圆清大师悲天悯人的情怀所感,更震惊于大师字里行间无意流露出的高深相术。
王晟生辰时,迎春借花献佛将《少游记》赠送于他。哪知王大夫子如获至宝,得之如狂。头三日不眠不休通读全书,后三日手舞足蹈行近癫狂,再三日掩卷深思沉静如水。贾赦以为王晟中邪,差点便亲自去请圆清大师来给他驱魔避祟。
九日后王晟神志才复清明,匹马飞奔至相国寺,求见圆清大师。奈何大师说与他无缘,不肯一见,王晟扫兴而归。
迎春却比王夫子狡猾。她拜托贾琏打听得知圆清大师最喜下棋,每日午间必至相国寺内翠竹园弈棋。迎春棋术最多只算二流,但是以她三岁之龄便有此等棋力诚可谓天纵奇才,自然不愁得不到大师赏识。
妇人行路本就费时,等迎春溜出来,已近巳时。秋霜抱着迎春小跑至一处算命摊前,开口问道:“敢问大师,翠竹园怎么走?”
算命先生却是一身道家装扮,面容深邃,三缕长髯飘动如飞,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之相。此刻他正在给一名绿衣妇人解签。
算命先生闻言抬头看向秋霜,正巧迎春转头看向他摊上签筒。算命先生莫名心中一动,掐指一算,冲对面坐着的绿衣妇人道:“夫人且放宽心,夫人所觅之人终将寻到。”
“当真?”绿衣妇人兴奋站起,许是起身太急,身子摇摇欲坠,幸得身旁一白衣少年扶持才勉强站稳。迎春这才注意到绿衣妇人满脸珠泪,玉容憔悴。
绿衣妇人急问道:“道长恕信女愚笨。我儿已丢月余,实在是遍寻不着。请大师指条明路,让我母子团聚。”
算命先生双眼微眯,左手伸开,五指似动非动,神气颇为奇怪。迎春不知其意,却见妇人慌忙从怀中掏出一两银子,放到桌上。
果然那老道见了银两双眼金光大盛,顺势将银子收入囊中,右手五指连动,半晌方说道:“当下便想寻得贵公子怕是不成,只因他命中注定有此一劫。不过中途生了变数,得遇贵人,可遇难成祥。到底,母子数年分离之苦,夫人怕是必要熬受。”
绿衣妇人听罢不由颓然坐下掩面痛哭。旁立白衣少年掏出身上汗巾子边细细给她拭泪边道:“婶婶,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一定把弟弟找回来。”童音未蜕,却掷地有声。
迎春蓦然福至心灵,转过头来,刚想看看白衣少年长何模样。绿衣妇人忽然起身,一把抓住算命先生手腕道:“道长,我儿当真能逢凶化吉?”
算命先生郑重点头。绿衣妇人却整个人向后倒去。秋霜正要去接,一群仆妇潮水般涌来,抱起绿衣妇人扬长而去。那一身白的少年也紧随妇人离去。
算命先生却像什么事也未发生,重新归置好签筒,冲迎春一招手,“这位小施主可要算一卦?”
迎春恹恹看他一眼,扭头示意秋霜离开。一个从失子妇人手中骗钱的神棍,迎春真恨不得将他打出去。秋霜也心存不忿,抱着迎春掉头便走。
“小施主不问翠竹园怎么走了?前行岔路,逢石右拐。贫道且劝施主一句,世事纷杂难得糊涂。”算命先生扬声道。
迎春听他说得奇怪,忍不住回头去看,却已不见老道身影,赶忙叫停秋霜。二人奔回算命摊前,只见摊子依旧,老道却踪迹难觅。
迎春差点以为适才之事只是她一场幻梦,低头一看,地上躺着一条湘妃色汗巾子,其上还染有斑斑泪痕。不正是那白衣少年用来给绿衣妇人拭泪之物吗?
如此看来,又不似是做梦。迎春并秋霜面面相觑,莫可名状,眼见午时将至,只得依老道所言往翠竹园奔去。
果然一路上诸多岔道,道旁皆有奇石。秋霜依言逢石右转,不多时便已汗流浃背。迎春不忍,自己下地步行。眼见森森碧影在前,迎春心急撇下秋霜独自撒腿向前跑去。
迎春刚拐过弯,突然,斜刺里一道黑影直扑而来。迎春不及惊呼便被扑倒!耳边“咻!咻!”之声如雷霆乍响,轰得迎春连秋霜的惊呼都没听见。
一只纯黑长耳狗正压在迎春身上,两只前爪死死抓住迎春双肩,鲜红的舌头垂下老长,吞吐不定。口涎从嶙峋黄牙间穿行而过,眼瞅着便要滴落迎春颈间。迎春何曾受过这等惊吓,几欲昏死过去。
“孽畜!”一声爆喝从天而降。
迎春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白影飞落,身上顿时一轻。黑狗一声怪叫,飞出老远,呜呜叫着跑走,似是受了重伤。一片白色衣袖拂过迎春面门,接着她便被人抱起,放到左近石凳上坐好。瞬息万变,迎春却还哆哆嗦嗦说不出话。
秋霜亦是吓得面无人色,扑过去抱住迎春上上下下仔细检查,见迎春除了衣服蹭破些许,倒是并未受伤,总算放下心来。秋霜怕迎春吓坏,连连低声安慰,“姑娘、姑娘,不怕不怕,没事了没事了。”
旁立白衣人见迎春并无大碍,转身欲走。迎春突然反应过来,拉住他衣袖道:“多谢这位公子救命之恩,不知公子……”
白衣人不待迎春把话说完,一摆手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便飘然离去。
迎春呆呆回头盯着白衣人飘动的衣摆,耳边回荡着他那句稚气未脱的“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暗忖恩公怎么有点像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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