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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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春接道:“既如此,你便答应我,从今而后再不猴在姐姐妹妹们身边,闹着要吃她们嘴上、脸上的胭脂。你若说到做到,别说银镶月,以后二姐姐每日都做新的、上好的胭脂供你当饭吃,你看怎样?”

宝玉万没想到迎春有此一招,嘴中嗯嗯啊啊,眼神不住去瞟迎春拿在手心的银镶月,最后一咬牙一跺脚,点头答应。

迎春抬手,贾宝玉也抬手。

姐弟二人当众三击掌。

“君子一言。”迎春眼望贾宝玉说道。

“驷马难追。”贾宝玉奶声奶气,却也郑重其事道。

迎春见大功告成,粲然一笑。要说她从娘亲那里继承了什么?除了胸口那颗朱砂痣,便是对承诺与仪式的敬畏。一言九鼎,击掌为誓。所以元春教贾宝玉读书识字,迎春却只教了贾宝玉何为君子之诺。

贾母见状,也跟着笑开,拍手说道:“哎呦,当真难得!老身家那个混世魔王可算懂事了。既答应了你二姐姐,日后若再让祖母见着你歪缠奶娘、丫头,祖母立刻让二姐姐停了你的胭脂且还要让大姐打你手心!玉儿可记住了?”

贾宝玉捧着银镶月胭脂盒,若获至宝,也不管贾母说了什么,只忙忙点头。

贾母见了,老脸笑成一朵花,遥遥冲迎春道:“还是迎丫头有心。”

旁坐水盈不知就里,只觉得贾宝玉痴傻疯癫十分可笑。倒是身边的贾瑁不仅能看懂戏台上武生招式,还能一一演示给她看,有趣的紧!

原来贾瑁本被邢夫人带去和贾赦、水溶同坐,远远地,听见水盈俏皮语音,贾瑁便被吸引,不自觉挪到了水盈身边。起先贾瑁只是站在水盈背后静静看戏,渐渐为剧情所迷,忍不住叫起好来。什么这个回身漂亮,那个扫堂腿厉害!果然不愧武将,回马枪使得玄妙!

水盈看武戏一知半解,只能图个热闹,正好缺一个懂行的人给她讲解,闻言便也不论贾瑁身份、尊卑,拉着他坐下,事无巨细,不耻下问。

贾瑁就喜欢听水盈说话,愈发有问必答。二人看到兴起处,贾瑁还起身给水盈现学现卖。高兴的水盈连连拍手叫好。至于迎春和宝玉的嘴官司,二人才没空操心呢!

此刻,不过贾瑁比划累了,台上又正换戏,水盈便递茶与贾瑁吃。迎春与宝玉三击掌的声音传入耳中,水盈回头望去,再听闻贾母言语,仔细望了贾宝玉一眼,暗暗撇了撇嘴。

偷眼去看宝玉的还有唐家姐妹。迎春制成那盒银镶月,可也有她二人功劳。说起来,她二人今日所用胭脂便是这因镶月最早的样本,成品她姐妹还没见着,倒便宜了贾宝玉个混小子。

迎春望见唐家姐妹神色,远远地以目示意,求饶不迭。她也是迫不得已。若不趁着贾宝玉还小,尚不清楚他喜欢吃的究竟是胭脂还是姑娘们的嘴唇时,把他的歪风邪癖刹住,贾宝玉好好一块璞玉早晚又得堕污泥,毁干净!

垂头无语多时的元春,抬头看看迎春,再看看被按在角落看着坐好的王夫人,心内如翻江倒海一般。迎春在为贾宝玉打算,她的母亲可曾为她打算过?

元春紧紧咬着下唇,一股腥甜气味在她嘴中弥散开来,元春也不自觉。

闲暇时光易过,迎春这边厢正是诸事顺遂的时候。迎香院运转正常,师傅、小工、洒扫婆子各就各位,香料、器皿、配方应有尽有。每日里,不需迎春前去视察,秋霜和鸳鸯就把一切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

只是如此一来,迎春身边大丫鬟便不够用了。正巧,邢夫人有心放一批年纪大的丫鬟出去配人,再提拔一些小丫鬟,历练着些,以后好独当一面。

迎春趁机钦点了司棋、绣橘来身边伺候,还求了贾母恩典,直接升她们为二等丫鬟。反比被选到贾母房里顶替鸳鸯、玻璃、鹦哥等人的那几个小丫鬟等级高多了。

绣橘还好,温柔懂事。司棋,邢夫人颇为不喜。因着司棋年纪虽小,心儿却大,胆儿也肥,牙尖嘴利,跟着她娘亲出门采买,敢和菜贩子撸胳膊挽袖子争吵打架。

邢夫人列举司棋轶事,直说,这个小丫头做的荒唐事,一双手都数不过来。

迎春忙劝道:“要说荒唐事,迎儿做得少吗?何况,司棋性格虽有些暴躁,却能扛事。性情温和的丫鬟,有绣橘就够了。总要有个擅唱黑脸,教训人的呀!”

邢夫人一想也是,性子泼辣总好过懦弱无能,大不了她多费些心,没事多敲打敲打司棋。

“不过,”迎春说道,“母亲,待我问问秋霜并鸳鸯可有意中人?到时候,您可一定要为她们做主。”

邢夫人自然点头,忽然醒悟,迎春才多大,哪能由她去问。刚想叫住,迎春已经一溜烟儿没了踪影。

果然,提及婚嫁,女孩子都免不了羞涩。秋霜并鸳鸯起先异口同声都是“奴婢不嫁,奴婢伺候小姐一辈子”。

迎春直接回了句,“那么,以后谁做我的管家娘子?”

秋霜和鸳鸯对视,都红脸低头。还是秋霜先开口道:“秋霜流落在外时曾蒙一户倪姓人家搭救。彼时,那户人家有位小公子。秋霜曾承诺,愿嫁与他为妻。只是不久秋霜便被小姐找到,那家人也大方送还秋霜,更直言当时承诺乃秋霜戏言,不作数。秋霜虽是丫鬟,但言出必践。除非今生不嫁,或倪公子已然娶亲,否则,秋霜非彼不嫁。”

迎春万没料道,秋霜有过这般经历,有心不让她践诺,便问道:“不知那位公子如今年岁几何?”

秋霜答道:“想已有十一二岁。”

怪道人家说不算数!倪家救护秋霜时,家里小公子怕还是撒尿和泥的主儿呢!迎春哭笑不得,她竟不知秋霜这般机变一个丫鬟,竟是个认死理的。迎春百劝无用,只得由着秋霜到邢夫人面前这般陈情。

邢夫人也被闹了个措手不及,以为秋霜不愿嫁人,胡乱编造的借口。迎春却知绝非如此,求了邢夫人派人去打听倪姓人家的情况。邢夫人命人打听回来之后这般告诉迎春。

原来这姓倪的一家正巧住在贾府旁支亲戚名唤芸儿的隔壁。倪家也是个正经人家,家里就一个儿子,名唤倪二,生得五大三粗,膀阔腰圆,如今年方十一二岁,走出去虎虎生风,人送外号醉金刚。别的都没什么,就是有些贪杯,还好像跟放印子钱的人有些关系。

迎春听罢,一个头两个大,这样的人家,她怎么放心秋霜嫁过去?秋霜配人的事便被搁置下来。

不过鸳鸯是家生子,之前更是贾母身边顶顶得力的大丫鬟,和大管家林之孝家侄儿,互相看对了眼,去邢夫人处讨恩典。迎春自然支持。邢夫人虽有心把鸳鸯配了王善保家儿子,到底王家小子不争气,没得日后连累迎春。邢夫人大方松口。如此,鸳鸯变成了林家娘子,和秋霜两人一个主内一个主外,把迎香院经营的越发风生水起。

这年腊月二十,迎春给生母李氏烧纸时,便把这些年她种种谋划又从头到尾细数一遍,更郑重其事夸了贾赦、贾琏。把这对父子近年转变,尤其是上进情形浓墨重彩详细描述,直从白日高悬说到月满中天。

这天正是十五。迎春等人虽然不能外出赏灯看花,贾母却许她们在府上园子里自己弄个花灯会。因着春节前,贾敏派来送节礼的下人除了带回贾琏消息,更附赠贾敏有喜,依然三月有余的准信。贾母高兴万分,命人正月里始在贾氏善堂外再搭一棚施粥赠药,棚子要直搭到贾敏安然生产为止。

后来,迎春见贾母兴致高便提议,府上的花灯会也效仿外面人的玩法,各人做各人的灯谜,下赌注猜灯谜,猜不出便算输。可以见好就收。最终大家赢的钱,不论多少也都捐去善堂。既热闹,又行善,一举多得。贾宝玉头一个赞成,贾母自然不会反对。

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故而这会儿,迎春便志得意满,悠哉游哉地和贾宝玉一起腻在贾母炕上就着烧得旺旺的银霜炭做灯谜。

林之孝家的却跌跌撞撞奔进屋来,扑通跪下冲贾母说道:“那位爷,归天了。”贾母手中暖炉骨碌碌滚下炕去,“老天啊——”贾母拖着长腔嚎啕大哭起来。

贾宝玉还懵懂无知,迎春手中毛笔摔落灯笼纸上,墨迹迅速晕染开来,像血迹,似泪痕。贾代善当年的学生又走了一位。

那位爷到底没扛过寒冬,故去了。

贾府主子们马上都得了消息,全聚在贾母房中,抽噎声此起彼伏。邢夫人边哭,边张罗下人给贾母更衣。圣旨已经下来了。辍朝三日,大修陵墓,国丧三月。音乐、嫁娶,官停百日,军民一月。百日内票本用蓝笔,文移蓝印。因是国丧,贾母等诰命夫人还要服丧去宫中哭灵。

不说贾府一片愁云惨雾,当今圣上更是悲痛万分,紧赶慢赶未及见弟弟最后一面,抚尸痛哭,一病不起。整个皇朝都沉浸在皇帝痛失手足、肱骨的悲痛内,不能自拔。

本来迎春早和贾母商量好,元宵后便同往相国寺进香,这下子,又不能成行。这半年多来,迎春每次要去拜见师父,总有这样那样的事情耽误,最终不能成行。虽有师弟柳湘莲并哥哥贾琏共同保证圆清大师身康体健、安然无恙,迎春总是不曾亲见,心中隐隐牵挂。

尤其是前日,那位爷噩耗传来当夜,不知是否为满府哭声所感,迎春忽然梦见师父游魂前来看她。

梦中,圆清大师身影忽远忽近。迎春只见师父嘴唇翕动,说了什么话,却全听不清。她一着急,大叫一声,就此挣醒了。

彼时,秋霜正睡在迎春脚边,见迎春惊醒,赶忙上前用被子将迎春拥住,抬手一摸,迎春满脑门冷汗!

有了那不详预兆,迎春再忍不住,这两天都在苦求无官无职同样被拘在家里的贾珠带她前往相国寺,她实在心慌得紧。

贾珠好容易瞒着王夫人打点好下人、车马,在后门偷偷等着迎春。这边厢,迎春马车刚上一半,忽见相国寺小沙弥慧清从马车后走过来。

迎春喜出望外,一脚腾空,一脚踩在马车板上,冲慧清招手大呼道:“小师父!”

慧清脚步加快几分,走至迎春面前,双掌合十,口宣佛号道:“阿弥陀佛。小施主,家师圆寂前特命小僧将此物送与施主。小僧因要……”

“圆寂”二字,如夺命惊雷,晴空炸响。慧清还说了什么,迎春再没听见,她眼前一黑,直愣愣从马车上栽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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