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孩子!”苏云峰笑斥道,“不许胡说八道!”
“嗯哼~”阿渊耸耸肩,继续用他脏兮兮的脚走进了苏家,踩在名贵的手工地毯上。
苏远梦早就等在客厅门口了,见两人进来,忙低头问道:“老爷子,渊叔。”
“哇!”阿渊双眉高高挑起,用胳膊肘戳戳苏云峰,“老头子,这是你孙子?也不太乖了!”
苏云峰点头,苏远梦又恭敬地说:“渊叔你好,我叫苏远梦,您叫我远梦就好。”
“大侄子你好。”阿渊双手在身上翻了翻,最后尴尬地挠挠头。“对不住,大侄子,你叔叔我今天刚拿到身体,一穷二白,除了条酸臭的裤子什么都没有。这个……见面礼先欠下,以后给你补上。”
“渊叔,你不用介意,你失散太久了,能回苏家,就是给我最好的礼物了。”苏远梦笑得温文尔雅,“老爷子,您辛苦了,先去休息怎么样?渊叔的话,就交给我来安排。”
苏云峰点点头,转头说:“阿渊,你是长辈,他是小辈,有什么事尽管说,都是他应该做的。”
“哎。”阿渊点点头,挥手:“我肯定不客气,老头子,你快去休息,这都要天亮了,让老人家熬夜,真是我的大罪过。”
苏云峰微微一笑,慢慢地往旁边走了。
“渊叔,来,请上楼。”苏远梦抬手,走向另一边,按了电梯。
阿渊跟着进去,小声说:“远梦是?咱们打个商量,你能别叫我叔吗?这辈分咱们知道就行,你这么一个大小伙,叫我叔,我觉得自己已经是个中年大叔了。我还想娶老婆了,不想这么快就当中年秃头。你叫我阿渊,行不行?”
“这……”苏远梦为难地摇头,“渊叔,咱们苏家人非常多,是非常讲究辈分的。”
阿渊满脸忧伤:“看出来了。”
连个小伙子都这么古板。
苏远梦便换了个话题:“咱们苏家虽然是个大家族,但是在苏家大宅里住着的只有我和爷爷,现在再加上一个你。爷爷年纪大了,住在一楼,我比较喜欢高处,住在四楼,剩下的二楼和三楼,渊叔,你喜欢住哪?”
阿渊听到这个称呼,感觉自己胡子有一丈长,啤酒肚有十月怀胎那么大,愁眉苦脸地说:“随便。”
苏远梦想了想,按下按键:“那就3楼,3楼有多媒体室,还有台球室之类,休闲的项目多。”
阿渊仰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眼角都飙泪了,都是累的。他没精打采地说:“行,都可以,我好累,累得很佛系。”
刚好电梯到了,苏远梦便带着他走出去,他打开套间的门,却没有进去,只在门口说:“渊叔,你累得很,我就不打扰了,等会儿会有佣人给您送日常用品过来。有什么需要的,直接打房间的座机,按1就行了,管家会接的,你直接跟他说。”
“行,我知道了。”阿渊继续打着呵欠,背对着他挥挥手,“你回去,我洗个澡。”
一边说,他一边毫无顾忌单脚蹦跶着把皮带解了,一边往浴室走去。
苏远梦的目光沉了沉,关上门离开。
但他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去了一楼的茶厅。
那里,苏云峰坐在锦榻上,品着管家刚煮好的茶,头也不抬地问道:“休息了?”
“是。”苏远梦恭敬地应着,谨慎地询问:“老爷子,您打算把他怎么办?他真的不是楚明渊吗?”
“是或者不是,我们说了不算,得时间说。”苏云峰闭上眼,闻着茶香,说:“梦儿,你已经是青丘集团的总裁了,是我指定的接班人。你该明白,接他回来,所有人都在看着苏家的表现,也在看你的表现。”
这个阿渊,就是个烫手山芋。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楚明渊虚晃一枪,装疯卖傻地来苏家当卧底的。如果他不是玄学局的卧底,又是不是别人的卧底,来苏家谋求什么。
即便他什么都不是,他顶着楚明渊的身体出现,苏家和楚家该怎么相处?所有的猜测都指向他是苏云崖的儿子,苏家上下都知道苏云崖是被苏云峰杀的,那么,阿渊会不会报仇?苏云峰会怎么对待这个名为侄子、实为仇人之子的不速之客?
各路豪门、各个妖族、苏家上下,全都在观望着,等着他们爷孙的态度。
此时,作为苏家接班人的苏远梦,不能有一次错误,否则就会被群起而攻之。
妖族里想取代九尾狐族的、苏家里想取代他们爷孙的,可多得很。
苏远梦神色一凛,态度越发恭敬:“是,孙儿知道了。”
苏云峰对他的表现很满意,亲手给他倒了一杯茶,说:“当然,你也不要太紧张,你是我亲自选出的接班人,我对你很有信心。警惕可以,但是惶恐,就大可不必。来,喝杯茶,去睡,明天还有很多事要你出面。”
苏远梦将茶喝了,恭敬地离开了。
夜深得将尽,凌晨五点,楚家、苏家都已经安宁下来,但玄学局里,还灯火通明,所有人都在忙着。
玄学管理部的部长从睡梦里被挖起来,直接来了玄学局,把所有人叫来一顿痛批,又问了事情经过。
玄学局所有人都蔫了,楚明渊是特别行动队的督察,是整个玄学局里修为最好、战斗力最高的人。他是半妖已经非常打击玄学局的巡察们了,没想到还当着巡察们的面,被一只来路不明的妖怪给夺舍了,吞噬了神魂。
整个玄学局的人,都灰心丧气,说一句军心涣散,也不为过。
张局作为玄学局的局长,又是整个事件的负责人,首当其冲。他先做了报告,从头到尾被理了一次过程,最后把警帽给摘了下来,黯然说:“楚明渊是当年我一力推荐的,也是在我手上出事的,这件事,我难辞其咎,愿意接受组织上任何处分。”
“处分?”部长拍着桌面怒骂道:“现在说这些有用吗?放心,处分少不了的,但得把这事给弄完了!”
他发了一顿火,又问:“后续工作呢?处理方案出来没有?”
张局忙将准备好的方案递上,说:“其他的还好,就是夺舍这事,该不该向公众披露?披露了,又该怎么定义?要怎么处理?”
部长问:“专家呢?怎么说?”
张局:“玄学大学里有对夺舍研究的教授,但是他们也只有理论研究,无法形成有效证据。如果要鉴定夺舍行为,还需要准确的证据。”
这是个大问题,面对夺舍,你不能说“我感觉像他像是换了个人”,“我听他说夺舍了”。这就像更换文档内容一样,必须出示准确有力的证据。否则,就无法定义夺舍,无法定义,就不能对夺舍这个行为作出处罚。
连判断的标准都没有,就像故意伤害罪无法定义什么叫故意伤害一样,怎么制定处罚标准?
“其实,我有个人选。”张局吞吞吐吐地说,“不过,她现在的情绪可能不是很好,我不确定她还有没有精力做研究。”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顾长顾短?”部长敲桌,“谁?快说!”
“一附院的医生,也是我们法医部的协助法医,林静。”
“唔。”部长沉思,“她的名号,我也听说过,既然是科学院的院士们都承认的科研天才,我觉得她可以试试。给她打电话,确认之后,马上给玄学大学的专家打电话。这事不能拖,明天中午十二点之前,必须给出说法。你们自己看看,网上的帖子都删不过来!”
张局满脸愁苦,只好出去打电话。
楚明渊出事之后,林静就离开了玄学局,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但是可想而知,她和楚明渊十年感情,亲眼目的楚明渊被夺舍,现在会是什么心情。给她打电话,让她过来继续参加工作,实在有点不近人情。
但目前除了林静,真的没有别人可以做到。
张局抱着试一试的心情打了电话,没想到,才响了几声,就被接了。
“张局你好,我是林静。”
“林医生。”张局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打头就是一句:“节哀顺变。”
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轻声说:“谢谢,张局,您也一样。”
张局不由得叹了口气,眼眶都红了。
楚明渊,也是他最心爱、最得意的弟子,现在落到这个境地,他怎么能不伤心?
林静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太过纠结:“张局,你找我什么事?有什么工作需要我协助吗?”
“是的。”张局将情况说了一遍,“现在,我们无法鉴定夺舍这个行为,你有头绪吗?是否能参加工作?”
“我可以。”林静用三个字回答了他两个问题,“张局,我这就开始准备,什么时候开会?”
“玄学大学的专家明天早上八点的飞机,九点在玄学局开会。”
“好,我会准时到的。”
“你……”张局一时没了话,这个女子的坚强和冷静,真是超乎想象。他由衷地佩服,想关心几句,又怕触动她的伤口。
工作的压力,感情上的压力,都令他为难,张局捏了捏眉心。
部长没有说错,现在所有的舆论都在关注玄学局。现代社会已经不是从前,网络和自媒体迅速发展,只要不是发生在完全封闭的环境里,没有什么事能瞒天过海。
楚明渊的一系列事情都发生在A市,被夺舍更是发生在玄学局大门口,虽然是深夜,但动静太大了,附近还有深夜经营的商铺、有加班的人。事情早已在网上传开,种种猜测接二连三,要是处理不好,不知道引起多大的恐慌。
他们必须在明天上午12点之前,把所有的事情都通报出去。
这些,林静都很清楚,所以她误会了张局的这个欲言又止,安慰道:“张局,你放心,有我在,可以的。”
这语气异常坚定。
第二天早上八点,林静准时到了玄学局。
她从寻找失联的楚明渊开始,一直忙碌到昨天凌晨三点,才不知所踪。早上出现在玄学局时,所有人都看到她眼底的乌青,还有浮肿的双眼。
那是劳累,是伤心。但劳累和伤心之后,她还是出现在了工作上,恢复了平时的冷静强大。
这冷静强大,就像一针强心剂,鼓舞了所有的人心。
她失去了朋友和未婚夫,依旧能战斗,难道他们就要在旁边沉溺在沮丧里吗?
“林医生。”有人跟她打招呼。
林静便微微点头,问:“张局在哪?都别担心,这事能过去。”
“在顶层会议室。”
林静一点头,直接上去了。她先跟张局商量了一下,等其他专家来,会议开始,她就先说:“各位,夺舍并不是没有方法甄别的。”
“首先,所有的修士,不管是妖族还是人族,都是神魂主宰力量,□□只是个力量的载体而已。而夺舍是神魂取代神魂,那么相对应的,神魂里的力量也会被取代,不存在妖族夺舍人族,还能使用人族修为的情况。”
“神魂具有唯一性,那么力量也具有唯一性。”
说得对!在座的专家们纷纷点头,一个专家问道:“所以,林医生,你想从力量鉴别方面入手,证明夺舍?可是力量怎么鉴别?”
“霜鸣粉。”
对啊!在座的众人又一次纷纷点头。
霜鸣粉对力量非常敏锐,能反应出每一种力量的颜色,颜色有无数种,力量也有无数种,只要用霜鸣粉的原理,就能进行力量的鉴别!
那么,另一个问题又来了:“可是,哪里来这么多霜鸣粉?”
“这个不需要担心。”一个专家说,“一直以来,霜鸣粉生长在妖界,是因为只有妖界还存有灵气。霜鸣花虽然在现代已经绝种,但它的种子,却由一个门派保存下来的,在玄学大学成立之后就交给了生物系古植物专业。灵气复苏之后,我校古植物系已经着手复苏这种古植物,第一批实验发芽的种子全部长势良好。就在前几天,我校古植物实验室已经收获了第一批霜鸣粉,经过检验,和妖界生长的霜鸣粉效果完全相同。霜鸣粉量产,不是问题。”
“我在给……楚明渊做检测的时候,也顺便做了个实验。”林静说到那个名字的时候,短暂地停顿了一下。
与会的所有人,都不禁心中微微一叹,对她报以或同情、或温柔的目光。
林静好像没有察觉,继续说:“霜鸣粉鉴别力量的原理,是可以用仪器测试的,依旧能鉴别力量。而且,统一体系的力量就在同一色系。感谢我们的祖先,太初之始的八大族系,已经为我们做好了力量分类。白、黑、黄、蓝、褐、红、青、紫,我们只要对照色谱和色卡,就能鉴别力量。”
“不过,力量色卡标准的制定,是个长期的工作,我大概是不行的,需要交给玄学大学处理。”
最后一句话说出来,玄学大学的专家们都露出了满意的笑。
这个女医生,很会做人,没有将所有的研究课题一手揽下。
林静露出个得体的笑:“我一个人,盖不了大厦,所有的知识,都是团体协作才做出来的。我的所有成就,也离不开法医部、一附院的助手们。”
这话说出来,玄学大学的专家就更满意了。他们纷纷说:“力量色卡标准这个事,交给玄学大学当然是没问题的。”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处理楚明渊的事。”张局的话不轻不重地插了进来,他望向林静,问道:“你怎么看?”
林静不知想到了什么,立刻面沉如水,缓缓地说:“我要——把那个人请到玄学局来,做力量检测!”
“请”这个字,咬得特别重,就像咬牙切齿、性命之仇一样。
张局略一沉吟,觉得非常有必要,站起来说:“这件事交给我,昨晚他被苏家接走了,我亲自跟苏云峰交涉。我倒要看看,他们敢不敢跟玄学局对着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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